这剧本要凉[重生](20)
我再度叩拜:“向父皇赔罪。”
我虚度了一世,将整个国家给玩没了;重生过来,又害死了二哥。我确实早就应该提着脑袋来见父皇。
我低着头,努力上挑着眼睛用余光去看父皇。他还是这般令我敬畏,不管是生前死后,我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我隐约看见父皇从墙上摘下了那副肖像图,细细端详了一阵子后道:“小五,滚回去。”
得,我又被骂了。我苦瓜着脸扭头看了看,却发觉这四四方方的屋子并没有门。按照过去,我每次向父皇请安后,父皇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滚吧。”,然后我便熟练地抱成一团,就地一个后空翻,从哪儿进来的再打哪儿回去。
然而这房子没有门,我无法表演我的后空翻,只能另辟捷径。于是我看向窗户...
“父皇保重。不孝儿现在不能留在您身边尽孝。如今正值乱世之秋,儿有意还百姓一个太平。我把...”我磕磕绊绊地说了半句,差点脱口而出‘我把二哥给您送来了,让他先伺候着您吧...’
好在我还没糊涂大劲儿,把这能将父皇给气活了的话给咽了下去。趁着父皇还在看画,我一撩衣袍,推开窗户上了窗台。我探头往外看,只见外面乌突突一片,跟一团雾气似的,也不知我这一脚踩出去会堕入何方。心里正发怵,父皇那略带诧异的声音传来:“你在作甚?”
“儿这就滚。父皇您保重身体,儿回去给您好好修修坟头...”我咽了口吐沫,又将另一条腿伸了出去。
然后我听见了父皇特别沉重的一声叹息:“苦了朕的那群忠臣...”
我连忙回头,刚想表示一下决心。老爹啊,您留的那群忠臣我肯定好好孝敬着。给他们发奖金,发红包,入三保一金,过年了给送水饺...
结果我还没张开嘴,就见父皇将画卷迅速卷了起来,成棍棒状在手中掂了掂。我顿感大事不妙,尚未求饶,父皇突然一个急转身,将那画卷扔了过来。我被正中靶心,哎哟一声往后一躺,嗖地掉了下去。
“爹!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这反射弧异于常人的家伙挨了一画轴后才把话给喊了出来。
我很是逼真地坠了楼。风声在耳边呼啸,灌得我大脑发麻。我的五脏六腑全都往下狠命地堕着,最后拍在地上时发出咣当一声巨响。然而我并没有跟想象中的那样变成肉饼,而是被摔回了元神。
我先是觉得身体一僵,生生逼出一脑袋冷汗。旋即又感觉软和了起来,自己好像掉进了棉花堆里,身边有人在低声私语,似是在摇晃着我。我这小脑袋瓜子机灵着呢,猜测了一番后,疑心自己是不是被父皇这一画轴打得返老还童了。如今我正躺在摇床里,嬷嬷在我身边低唱着带着浓浓乡音的摇篮曲。家国还是那个岁月静好的家国,父皇尚且在世,突厥并未犯边。一切回到了原点。
我开心得不得了,搂着嬷嬷的胳膊唤了句:“乳娘!”
我的乳娘立马回应了我,就是声线有点不对:“殿下...”
“我好想你啊!”我贪恋地紧紧抱住了她的胳膊:“你再唱一遍那首童谣...”
乳娘沉默了半晌,最后回了句:“臣...不会唱歌...”
于是我便清醒了。
钟伯琛抱着我,跟我瞅了个对眼。我睁了会儿眼,又闭上了眼,循环了四五次后,钟伯琛突然用手指头撑住了我的眼皮子。
“殿下。微臣在呢。殿下不怕...”
好吧。我们的钟同志在这短暂的几天内,先是晋升成了‘钟老爹’,如今又成了‘钟老妈’。我这突然父母双全了的孩子真是好生幸福啊!我一翻白眼对眼前这美好的场景做出了评价:
“爹,您还是带我走吧...没法活了...”
可惜,我的爹跟之前那踹了我一起死回生飞踢的仙女姐姐一样,只会把人往活了打,不会把人往死里揍。我这去往地府的车票依旧是个双程票,稍稍一站脚便又被送回了人间。
第18章 【没钱】
许多年后的一天,上官夏曾跟我坦白道,他真怕我这么一烧,再醒来后由一个失忆了的摄政王变成了又傻又失忆了的摄政王。那他得被丞相大人跟徐长治齐心协力地生吞活剥喽。
然而现实是,我不但没傻,反而更精了。因为我参透了两个道理。
首先,有我老爹和仙女姐姐在阴阳两界的十字路口上堵着,我估计够呛能再回到现代社会当我的破编剧了。其次,一向冷情的父皇居然不辞辛苦地关顾了我的梦境,那意味着他老人家睡得不是很踏实,想必也在忧心于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
于是我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对着老爹的画像上了三炷香,握着拳头宣誓自己绝对不会再当‘情痴’了。那个叛国又亡国的黎王岑越已经死了,如今的我脱胎换骨,宁可少吃两口饭,也要好好批折子。
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我这俩手肿得跟猪蹄子似的,别说批折子了,连挠挠屁股都困难。更惨的是,我被捂了好几床棉被,热出一身臭汗。再加上打外头奔波了这么些天,连个澡都没洗,我似乎都能嗅见自己散发出了泔水味。
陆久安奉命来给我挠痒痒,任劳任怨地抓了半手泥下来。我让他打了热水,就算浑身的绷带,泡不了澡,起码得擦擦身子。陆久安跟洗豆腐似的,屏息凝神地将我这易碎的摄政王擦干净,换了新床单和被褥,还拿了套崭新的里衣给我。我刚要穿,他忽然又哎呀一声,把衣服给抱走了。唤来红豆和红枣,三人围成一团,把那衣服里里外外,明里缝里地查了一个遍,这才安心套在我身上。
虽说他们几个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嫌疑,但说实在的,我自己也有点怂了。因为我的老娘就算是被关在佛堂里,也不是个省心的主。高耸的宫墙挡不住她老人家的眼线,满殿的神佛无法令她放下屠刀。我在老娘的层层暗算之下苟且偷生,左右不逢源。幸而老娘在我幼年时没直接掐死我,不然我可能真要跟那老道士说的一样会夭折。
我坐在书案前,望着累积如山的折子仰天长叹。徐长治问我要不要请丞相来帮忙看看折子,起码不能把军机大事给压得太久。我觉得这个可以有,然而不知为何,话到嘴边,我却没能说出口,转念命徐长治请六弟来批折子。
六弟满脸的不情愿,却碍于我这重伤员亲自监督,不好驳了我的面子,便撅着嘴坐在书案前。
“皇兄。我可是跟刘将军打了保票,再也不瞎搀和了。”六弟一喊我‘皇兄’,而不是‘五哥’,我就知道这孩子没憋着好屁。
我嘴里嚼着陆久安喂给我的糕点,又咂了口红豆端来的清茶,回了句:“不瞎掺和,但是可以正经的掺和。你毕竟是皇子,朝政之事,重在搀和。”
我六弟的脸拧巴得快要挤出水来,伸手抢了我一块糕点,吃得渣子掉了半折子:“皇兄。我也不敢瞎判啊。我读给你听,你说怎么写我就怎么写。如何?”
我点点头,蹬鼻子上脸地让红枣给我捏腿。陆久安站在椅子后头为我揉太阳穴,我一仰头,正好能靠在他那突出的大肚皮上,倒是挺舒服。
于是我懒洋洋地听六弟念折子。他还挺勤劳,没一会儿就念了好几本。先是户部尚书告诉我,国库算是见底了。之前为了赈灾,把国库差点没掏空。眼下老百姓过得还是不咋地,也不好增加税收,问我能不能想办法变出点钱来,不然前线的军饷要撑不住。
这西北军刚安抚好,如果突然折减了军饷,必定会军心大乱。若是有心之人听风就是雨,添油加醋地说上些不利于朝廷的话,那这刚平息了的战乱保不齐得再起来。
一分钱憋倒英雄汉,更憋倒了我这‘狗熊’。我跟六弟一起揣着手想了半天,我刚想到了一个馊点子,就见六弟也很是心有灵犀地眼睛一亮。我心里一阵激动,看来我的老弟还是很聪明的。于是我连忙让他先说,并准备夸他孺子可教。
于是六弟在我的期待之下,满面春风地说道:“军饷不够了,裁军呗!”
咣当。红豆撞在了椅子腿上,差点把糕点扣我一脑袋。在我们的三脸懵逼下,六弟那灿烂的笑容终于收敛了起来,变为一脸无辜。
我默默地低下头,把眼泪憋回了眼眶。我突然想起来那一世我是怎么亡的国了。当时皇位上头的是我六弟,有六弟这位最佳猪队友帮衬着。我们是兄弟一心,其利断金,前赴后继地把国家给浪没了。
“你可真是犊子不可教也!”我抬不起手来,让陆久安代我胡他一耳刮子。六弟见臂膀腰圆的陆久安开始撸袖子,连忙先发制人地自己抽了自己一嘴巴,然后把折子一扔耍起了赖皮:“我说我不想看!你非让我看!我出主意你还打我!我要跟娘告状!让她来闹腾你!”
“哎哟,祖宗哎。”陆久安一着急,把我的脑袋给揉成了拨浪鼓:“您可跟太后娘娘说说好话吧!这样闹腾下去,任谁的脸上都没光啊!就说殿下回宫那天,太后娘娘带着群老婆子,往殿下的马车上撞,硬是逼停了马车。您说说,这万一闹出个人命来,多晦气啊!”
我僵住。我说我回来那天马车怎么摇晃得如此厉害,原来是有人撞的。
我六弟干脆驴叫了起来:“你以为我没劝吗!听不进去啊!我现在都不敢去看她,几句话不对付就发脾气。”
我算了算母后的年纪,约莫着她是到了“更年期”。于是我又宽慰了些许,对六弟说:“她这岁数的女人,脾气多半都不好。你哄着点吧。”
六弟直搓手:“皇兄。有的时候我也闹不明白,她怎么就对你横竖看不顺眼。”
这个问题,我上辈子参悟了一生也没想明白。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母后的心比较小,只能装下一个儿子,另一个就没着没落地给挤了出去。是我运气不好,怪不得旁人。
陆久安见气氛瞬间沉闷,慌忙叉开了话题:“殿下。您还是想想怎么填国库吧。要不然奴才从内务府账上抠出点银子?把各宫的开支缩减一些?”
你听听,人家陆公公都比你这皇子有见地。我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六第一眼。六弟心虚,低着头不敢接腔。
“母后和各位太妃的必要的开支不能减。但可以限制着点,不要太浪费。”我略加思索:“宫人们要养家,况且咱宫里的月钱本就不多,眼下要入冬了,也别缩减了。看看能不能从我和六弟的衣食上挖出点银子?”
“殿下。您可是正在养身子。”陆久安一脸的不情愿,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腐败肚子:“奴才们饿不着。殿下您不必太挂怀。”
陆久安这体格,饿个一两顿确实不打紧。然而我忧心的是,这钱再省也省不出多少。边关数万张嘴在等粮,不给喂饱就骂娘。光省不挣不是个法子。
怎么挣钱呢?我陷入了困境。这个难题缠绕了我几辈子,若是我懂得如何发家致富,就不至于当个没收入的编剧,蹲墙角捡烟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