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剧本要凉[重生](22)
他这一声冷笑惹得我头皮发麻。我连忙给大丞相端了杯茶水亲自送了过去。钟伯琛正在那儿掐着手指头沉思,也不知是想算计谁。我这茶杯端到了他手边,他也没反应过来,很是自然地接了过去。然后一抬头,冷不丁与我四目相对了片刻后,忽然一哆嗦,将那碗茶撒了一身。
我慌了。这可是刚倒的热茶,他的衣服也不算厚实,这么一烫怕是里头的皮肉要遭了殃。我想都没想,跪下就那袖子赶紧给他擦,然后扯起他的衣服使劲儿吹风。
"怎这么不小心?"我嗔怪。让他解开衣服看看,若是伤的重了,立刻把上官夏从被窝里揪出来给开点烫伤膏。
然而钟大丞相却谢绝了我的好意,起身就要告辞。我心中复杂,待他重新将披风系好时,突然愤愤然地脱口而出道:"我还没问完话呢!"
于是钟伯琛停下了手中动作,微微俯身而立,以示谦恭。我看着他这顺从的模样突然火大,一口怒气别再胸腔咽不下气,吐不出来。我诧异,难不成我跟母后一样,是个喜怒无常之人?不应当啊,我一向以老好人自居,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怎么面对着钟伯琛的时候,我的情绪浮动一天比一天大了?
为了不继续失态下去,我一挥手让他滚蛋。钟伯琛毫不犹豫地告退了。等他彻底离去后,我看向茶几上那个小小的酒坛子,又怅望向闪烁跳动的烛火,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看不下去了。
沉沉更鼓急,渐渐人生绝。屋子里虽然点了炭火却还是冷寂到让我坐立不安。说真的,我可讨厌死钟伯琛这世外高人的模样了。一天天神神叨叨的,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息。最可恨的是,送我玉佩的是你,向我暗示的是你,撩我的是你,冷落我的又是你!我做错什么了让你这家伙忽冷忽热的成了个变频空调。你想当你的钟神仙就好好当,何必动了凡心来惹我。惹了还不把话给说清楚,太渣了!
然而我却还是止不住暗搓搓地把那小酒坛子给抱了起来,打开盖嗅了嗅。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在整个屋子中。我拿手指头戳了点,然后舔了舔,觉得这酒清清凉凉,又甜津津的,比我在小卖铺里花了两块五喝到升天的假酒可强多了。我连忙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随着这口清酒顺着我嗓子眼到了胃,我心头的浊气呼噜一下消散了。
我笑骂自己怎跟个林黛玉似的,天天伤感到直脱发。人家黛玉是深闺大小姐,有的是闲工夫玩'葬花';我可是摄政王,我若是把心思全花在这些个事儿上了,该埋的就是国家了。
罢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我当过一世的'情痴',结果死得跟盘白斩鸡似的七零八落的。所以说,谈恋爱这玩意费时间还费命,顺其自然吧。
我又倒了一杯酒,没喝,放在书案上闻个味,又唤来陆久安把这坛子好酒封存起来。窗外明月星稀,树影胧胧应在地上。今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在有这淡淡的酒香提醒我,他确实来过。
我沉下心思坐在书案旁,用我那不太灵活的双手翻着折子。朱批是够呛能写出来了,好在陆久安这个心灵手巧的小胖子给我刻了个带着名字的章,我盖盖章也累不着胳膊。
我批了一宿的折子。天蒙蒙亮时才思绪万千地放下了印章。西北军的暴/动让不少老臣忧心忡忡。兵部尚书建议我重整编制,分散兵权,不能一家独大。字里行间所影射的不单单有刘将军,还有魏叔。我本想一笑置之,另一道折子又闯入了我的眼中。
折子是吏部尚书写的。吏部尚书全篇没怎么交代事儿,只是在讲一个道理:
"倘若官员的威望超过了君主,朝廷很难一心。"
我顿觉得这官场水深。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并非在拆魏将军的台,而是我这摄政王着实没什么存在感。然而治国之难在于知贤而不在自贤,我终归是这国家的一个过客。百年之后尘归尘土归土,能留下些福泽佑民的建树便算是没白活,何必在意悠悠众口。我之所以拒绝了称帝,不过就是因为有自知之明罢了。适合当皇帝的那位跑到南边去了,他一日没称帝,我便还当我的摄政王。我们哥俩隔河相望,等大哥玩累了,想回家了,我起码还能拿出点诚意来迎接他。
可是,魏云朗偏偏也给我递了份折子。他自请去看城门,不当他的校尉了。他说魏家掌这么些个兵权,树大招风,被一百双眼睛盯着,他前线上的老父亲做起事儿来只能畏手畏脚。与其等着被群臣们弹劾,他这当后辈的不如主动把兵权交出来,避其锋芒。
我陷入了两难。我没当过官,更没管过人。我只知道是人才就要重用,说的对的再难听也要往耳朵里灌。这中庸之道我从来就没研究过,如今赶鸭子上架地让我两头不得罪,太难了。
于是我缩在椅子上想对策。直到陆久安问我还要不要上早朝,我哈气连天地点点头,暂且抖擞精神去往了华光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引用了: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佚题》,史清溪
啊...写到这里该开始给主角们来个感情上的大转弯了(暗搓搓地拿出小本本安排)
岑越:“我怎么觉得背脊发凉...”
第20章 【质问】
早朝之上,我昏昏欲睡地直点头。陆久安喊了一嗓子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后,站在我身侧开始打哈气。我强撑着眼皮子静候各位爱卿发言,谁知一声令下之后,群臣们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还要激烈。
先是大理寺卿血书一封递了上来。我打开一看,鲜血淋漓的仿佛是恐吓信。我被这么一吓唬,顿时清醒了大半。我强忍惊恐把那直粘手的奏折读了一遍,结果惊出一身冷汗。
大理寺卿,这位大哥,举报了俩官员贪污受贿。按理说,他这个官就是干这个的,然而这位老哥可不简单。这封血书上头列了的第一个官员,是吏部尚书。而另一个则是...
钟伯琛。被检举的理由为科举考试中徇私舞弊。
大理寺卿一脸的视死如归,慷慨激昂地把吏部尚书从头到脚给骂了个遍。说他养外室,还有个私生子,不仅如此,这私生子还被他想方设法地塞进了翰林院里头捞了个闲职。
吏部尚书被他这一通指责气得吹胡子瞪眼,手指头指着大理寺卿的脑袋直哆嗦,半天没辩解个所以然出来。我见此场景,心凉了半截。吏部尚书一向嘴皮子功夫过硬,如此节骨眼上却掉了链子,这里头搞不好真有些隐情。
大理寺卿面不改色地扒拉开吏部尚书。转而又转向钟伯琛开始告状。他手上的绷带很是突兀,包的跟个粽子似的。按照他的话来说,钟伯琛也跟这事儿有关系,他徇私的就是吏部尚书的私生子。据悉,钟伯琛在科考期间私会了那名男子,翌日便通知他去翰林院任职,直接省去了中间的考试过程。
我惊愕。钟伯琛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吗?于是我看向钟伯琛,希望他能拿出个合适的解释来。谁知我们钟大人迎着我期许的目光,慢慢悠悠地说了句:"确有此事。"
要命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群臣激愤,纷纷指着钟伯琛后脊梁恨不得戳出个窟窿来。我还是没作声。我得给钟伯琛一点时间。哪怕是狡辩也好,起码把事情压下来。结果我们钟大丞相向前走了半步,就地一跪:"臣有罪。"
我正在懵逼,吏部尚书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咣当跪在钟伯琛旁边喊道:"殿下。不关丞相大人的事。是老臣..."
"后门可是丞相大人亲自开的,他自己也承认了。"大理寺卿正义凌然地直跳脚。
钟伯琛跪得笔直笔直的,脑袋仰着看向我,一言不发,依旧面无表情。我也望着他,耳朵里全是满朝文武指责他的话。乌乌泱泱,七嘴八舌,愣是把吏部尚书的辩解声给压了下去。礼部和户部二位尚书急得团团转,也跪在一旁求我查明真相,不要听一面之词。可惜他们几人的声音完全扛不住铺天盖地的叫骂。我甚至听见大殿某个角落里传出:"钟大丞相这么年轻能当上丞相,想必手段了得吧?"
我继续看着钟伯琛。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呐喊。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听见他们说你什么了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看着我作甚?让我当着大家的面偏向你吗?也不是不可以,可问题是...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殿内的吵杂声越来越高,声浪逼向坐在皇位上的我,震得我两只脚发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高处不胜寒。我只是个摄政王罢了,这皇位我本不能坐,但是你们非要我坐。好了,我坐上来了。结果又如何呢?
我只能看着他挨骂。
我一把抓起龙案上的茶杯,猛地砸向地上。白瓷的杯子摔在玉阶上头,瞬间粉身碎骨,清脆作响。大殿里的吵闹声戛然而止。我踩着细细的瓷器碎片走下玉阶,一步步走到钟伯琛的身旁。或恐惧或震惊的目光集中在了我身上,如同千万寒芒。
唯独他没有看我一眼。自始至终,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我。
钟伯琛还是一动不动。眼睛直视着空无一人的正前方,仿佛刚刚那场狂风暴雨在他眼里不过小孩子过家家般的玩闹。我突然又自卑了起来。我为什么这么焦躁?他自己都不在意,我在意又有什么用?
可是我一低头,无意中发现他那附于膝上的双手,握成了两个拳头。
原来你是在意的。
我忽然明白了。他是想让我拿个态度。然而我凭什么要拿这个态度!就凭那玉佩?就凭那想不起来的陈年往事?凭那坛子酒?还是凭你这自持清高的模样?!
别逼我了。
"你觉得我会说什么?"我低头问向钟伯琛。
钟伯琛终于有了些许的表情,是一抹萦绕在眉间难以察觉的焦虑:"臣不知。"
我觉得好笑。我们果然只是君臣而已吗?不然你为何连句交心的话都不愿意同我讲?
"带下去。"我淡淡地挥挥手。
大殿之上顿时传来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吏部尚书扑过来冲我磕头:"殿下!老臣用性命担保,丞相大人他..."
"用性命担保?连命都能拿出来担保了,偏偏就没能力把事情给解释清楚吗?"我打断了吏部尚书的话,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去御书房里候着。本王有话问你。"
吏部尚书哑然,再抬头看向我时,眼中竟多了些许的畏惧。我于心不忍,转身想走。徐长治忽然跑到我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把丞相大人带哪儿去?"
"哪儿能关人送哪儿!"我恼怒。平时让你叉个人,你比谁都勤快。怎么如今竟不会办事了!
徐长治又呆站了几秒,似是在等我回心转意。我还是没吭声。徐长治只能冲钟伯琛一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