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公子断个袖(121)
他轻轻“啧”了一声,他屈指敲了敲画上江落青的脸,慢悠悠的道:“我的好兄长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生杀战场上切记莫要多情,人呀……要那些累赘的七情六欲,没什么好处,回来了你可要好好谢谢我……”
“疏公子。”房门被敲响,丞相夫人的贴身丫鬟在外面道:“夫人要去庙中祈福,问公子您要不要一块儿给您兄长和弟弟祈福?”
其实仔细说起来,江疏比江落青早出来一步,江疏才应该是兄长。
但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件事。
江疏微眯着眼,语气担忧,“我这就过去,兄长在外行军打仗,危险非常,我虽帮不上什么忙,但祈求保佑这点绵薄之力还是能做的。”
侍女得了他的回应,便告辞回了江夫人那里。
江疏垂眼看着手下的那张画,画中人一张脸放大,那是一个拧脖回头的姿势,画上的人垂着眼,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五官是逼人的好看,集合了江丞相和江夫人的优点,美的让人心惊。
他放在画上的五指磨到一块儿,画纸被他牢牢按住,随着他的东西变得发皱,一副好画就这么毁了。
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桌上的画,等时间来不及了,这才嗤笑出声,“真丑。”
若水城墙上,齐度正把刚才编了江落青头发的手指凑仔鼻尖下嗅,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味道,结果什么都没闻到,就一股他手上刚才从城墙上粘上的尘土味,一点都不好闻。
有个小兵脚步匆匆的在他旁边跑了一个来回还不够,这不,又上来了。
他懒洋洋的看过去,见这人手里提着精美的盒子,一脸犹豫,脚下的步子都快赶超王八了。
齐度开口道:“你拿的什么?”
小兵见是他,赶紧行礼,“这是江千户家中送来的东西,不过江千户好像并不高兴,所以下属在想要不要直接把东西送回江千户的住所。”他倒豆子一样都说了。
倒是齐度愣了一下。
小兵刚才见了江落青的态度,这会儿正犹豫着,就看见齐度了。
齐度没想太多,他跃起拍了拍身上的衣物道:“东西给我,我给他带过去。”
小兵巴不得这样,不用直面江千户的不悦,他把东西递给齐度道:“多谢齐小将军!”
“不用。”齐度摆摆手,往江落青离开的方向赶过去。
他到的时候江落青正在跟其他城墙上的士兵说之后的值班安排,还有城墙上武器布置的变换,齐度也不急,就安静待在旁边等他说完,心里也跟着听江落青的话,听着分析了一会儿,觉得这人当年跟他一块儿学的点东西还没丢,真是可喜可贺。
江落青也没多少话,他在这些下属面前本来也不知该说什么,所以把事情安排好,确认暂时没问题之后就让众人散了。
“江千户现在官威可越来越大了。”齐度开口就撩闲。
江落青回敬道:“没齐将军大。”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会儿,同时没憋住笑出了声。
齐度把手上提的东西递过去,“打开看看,人家都被吓得不敢给你送过来了,你说你官威不大,谁大?”
江落青接过木盒,随口道:“所以就为难齐将军给我这个小千户做了个跑腿?”
“可不是白跑。”齐度挑眉道:“好酒好菜可得给我招待着。”
“那是,可不能亏……欠……”江落青脸上的淡笑凝固住,笑容消失,他把木盒正红色的请帖拿出来,里面是鸩书的笔迹,请他去参加婚宴。
新娘是斐济跟他提过的,鸩书从小到大一块儿长大的师妹。
不知道是不是旧伤复发,江落青总感觉呼吸不过来,他要用力深吸才能喘过气,心好像被谁狠狠攥了一把,用那种要把什么东西捏坏的力度。
神色有些茫然,脑袋有些发懵反胃,他缓缓蹲下,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心里好像有一样东西没了……
那是什么东西?江落青不清楚,也不愿意去想。
有人扯他胳膊,抬头看过去,就见齐度着急的看着他,见他看过来,也不顾什么体统不体统了,蹲下伸手把人横抱着就往城墙下走。
周围士兵都被这一幕变化惊住了,也没人出来阻拦。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要什么
第一百七十三章要什么
走了几步江落青反应过来拍了一下齐度肩膀,齐度跟刀枪不入一样一副什么都没感觉到的架势继续走。
一路过来城墙上的士兵对他们二人行了一路的注目礼,硬是连行礼都没敢,就默不作声的看着齐度把人抱着走出老远。
江落青头皮发麻,脸色黑的不行,见齐度发疯,他手揽住齐度肩膀不等人反应过来胳膊一个用力两条长腿在空中划出弧度,动作干净利落的从齐度的胳膊上抬起跨过肩膀,整个人从齐度的左肩膀上翻出去落在齐度身后,顺势松开揽着齐度的胳膊从背后把他往前推了下道“杜中将应该在等你,别在这耽搁太长时间。”
江落青看了他一眼,把刚才因为那一番动作而转向的护臂转正道“等你忙完我给你接风洗尘。”
齐度似笑非笑,“我刚来就要赶我走啊?”
转身的江落青侧身回头毫无波动的跟他对视。
齐度盯了一会儿就举手投降往城墙下去的梯口走,边走边道:“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简直没救了。”
他声音不小,两人距离的位置也不远,那些话完完整整飘进江落青耳朵里。
江落青极淡的笑了一下,笑意在唇角还未勾起的时候消失殆尽。江落青站在城墙边往远处眺望,内心一片茫然。
他幼时在山上拼尽全力练剑,成为众人口中的天才,为的是行侠仗义,就像救过他的赤水人那样,仗剑问尽天下不平事。
后来他长大了,想法也就多了,他时常听着众人嘴里各路英豪的事迹,想着自己迟早也会名扬天下,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
再后来,他觉得江湖不是他想的那个一把剑一壶酒的江湖了。
没有所谓的“天道好轮回”这里是各路门派的明争暗斗,并没有所谓绝对正道,只有顺势而生的各自立场正义,浑浊,从己出发,这不是他想的快意恩仇,人人皆是仗剑救人的江湖。
就连他所仰慕的赤水都是这样,不去评判一个人的品信便因为一件他并不想要的东西而去定性一个人,赤水人所做的事从大义上来说并未有错,但归根究底,赤水在做的是他们所认为的正确。
江落青回了京都,回了这本该最让他放松最包容他的地方,可他面对的却是从上到下由里而外的不自知的排斥。
门房看到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迎接,而是惊恐的跑去报信。母亲对他的隐瞒,明明是一家人,却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
他幼时对他宠爱有加的兄长视他如陌路。父亲对他的嫌弃斥责,还又明晃晃的失望,那个代替他的人啊,应该说是那个本该和他一起成长的人的出现,让江落青更加无措,他觉得自己跟江家格格不入。
这种氛围他接受不了,所以他急急离开,说了那些话,原本是抱着江家人有可能挽留他的心态的。
但是没有,没人留他。
现如今,鸩书也要大婚了……
烟戚已为人妻,斐济……
天下之大,好像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江落青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他很难受,难受的恨不得扒开那皮肉,把里面让他难受的东西拿出来,哪怕鲜血淋漓,削肉剔骨,也要拿出来。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天色都晚了,动身往城墙下走,一抬脚就踉跄一下,站了太久,腿都麻了。
他也不急,就慢慢的挪,麻的受不了的时候就坐在城墙上歇一会儿,从梯口往下走,腿慢慢恢复直觉,回了自己屋子里,蒙头大睡。
是被敲门声叫起来的。
他起身去开门,士兵脸上带着尴尬和无措的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道:“千,千户,您落在城墙上的东西,我们收拾一下给您送来了。”
江落青愣了下,看过去,就见木盒上有着清晰的裂缝,还有一块边角摔碎了,看起来十分的脆弱。
他伸手接过,“你们有心了。”
士兵闻言脸上的无措尴尬顿时褪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道:“您护过我们这么多回,小事儿而已,我们应该做的!”
江落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侧了下身,客气道:“进来喝杯茶?”
“不用不用。”士兵匆忙摆手后退,“有人帮我定值,我这会儿得赶紧把他换回来,多谢千户美意!”他说着抱了拳,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江湖礼节匆匆离开。
江落青微皱着眉头,有些困惑的看他离开,道了声“不用谢”。
他后退一步把门关上,翻看盒子里的东西。
盒子里除了那封婚宴请帖还有其他东西,江夫人写给他的信架在几件春衣里,大意是说北边比南边入春早,所以让人准备了几件夏衣给他,剩下的就是云云嘱咐了,还说江子钰入了军营,让他们兄弟两个互相照应。
江落青从入军到现在压根一点关于江子钰的消息都没听到,江子钰也没来找过他,倒是剩了一些他的麻烦。
江疏也给他写信了,信里说有个年轻公子带着姑娘来找他,因为他不在,所以请帖江疏就代收了,现在给他捎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