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山/孤要登基(51)
陆裘:“有人说是胡副院长,程千仞在算经课以威压伤人,闹得全南山后院都知道,胡先生亲自出面带走他。”
钟天瑾:“剑法不重要,我看他打马球就觉得不对劲。一个东川人居然会打马球!”
“马球应该是花间雪绛教的。他这三个朋友,都很难对付。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让他赴宴时只身一人,否则大事难成。”白玉玦微笑道:“真希望他保持从前作风,刀山火海也敢单枪匹马地闯。”
***
徐冉与原上求的战斗是决赛第三场,留给她的准备时间只有五天。
别人越说她赢不了,她就越想赢,躲在青山院没日没夜地练刀。
程千仞见她状态不对,出剑打落斩金刀,把人带去林渡之的诊室。
“让顾二给你讲讲青雨剑,知己知彼,磨刀不误砍柴工。”
徐冉现在脑子里只有一道刺破雨帘的剑影:“你们说,青雨剑到底多快?真比我的‘日出’更快?”
顾二:“闹市杀人,无人能见。”
徐冉:“什么?”
“这不是我说的,原上求去皇都之前,以快剑于青州成名,全青州人民送给他的。”
顾二:“复赛你与他对招,有没有注意他的剑?”
“剑身狭长,滴雨不沾,与我斩金刀相击时,剑面有微光亮起,像一堆鬼画符,看着就眼晕。”
“那是邱北刻下的二十八道破风符文。注入真元后,连成一个破风阵法。使剑更轻更快,威力也更强。”
顾雪绛娓娓道来:“青雨剑属寒,且剑路诡谲,专克你炽烈至极、刚猛霸道的斩金刀。原上求这个人,发疯起来出招没有章法,尽是杀招。你不要与他以快打快,更不能以伤换伤。”
“还记得你与钟十六的战斗吗?像那次一样,我们得动脑子,讲策略。”
徐冉点点头,皱眉不说话。
程千仞知道她心结所在:“说不定这场决赛,就是你的突破契机。你放手去打,无论输赢,都是好事。如果打完火候还没到,便只当添油加柴了。”
徐冉终于笑起来:“好!”
她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还看了决赛的前两场比斗。
这一日轮到她上场。
演武场被人群层层围住,四面看台座无虚席,甚至有人连夜占座位。
辰时渐近,北面看台上的大人物们陆续入座,两位主角却迟迟不见人影。当值的一众执事汗如雨下,立刻派督查队员四处寻找。
徐冉正在医馆与相熟的女医师聊天,把姑娘们迷得晕头转向。
她平时穿院服,只用红发带束起高马尾,今日却换了件崭新的红色骑装,其上金线刺绣熠熠生辉。
程千仞在锦绣庄为逐流订过一批衣料,没等用上,弟弟便被他送走了。于是他带朋友们去置办行头。徐冉得到这件骑装后,一次没穿过,今天才舍得拿出来。
“天啊!你穿上这身衣服,更威风了!”“我看你一定能赢,全院你最厉害!”
徐冉神采飞扬:“哪里哪里,院判之下,学院第二而已。”
顾雪绛今早听到了一个坏消息,原上求很可能因此发疯拼命。他本想劝徐冉弃权,话到嘴边,只变作一句:“好好打。”
程千仞昨晚去‘金堆玉砌’下注,默默押五百两买朋友赢。现在见她这副样子,心想赌输也认了。
徐冉背负双刀,迎西风走向演武场中,山海般的欢呼声淹没了她。
***
客院马厩边,一群人围着布衣少年。
“发生这种事,大家都很遗憾。”
“想开点,月有阴晴圆缺,驴有旦夕祸福嘛。”
原下索见他们说来说去,就是说不到点子上,急道:“你先安心打决赛好不好?我在这里照顾它。”
原上求被吵得心烦,霍然拔剑:“整个马厩都好好的,为什么只有大花生病?谁害我大花?!”
人群顷刻作鸟兽状散尽。
原下索很无奈:“南北气候差异大,体质稍弱的人都会水土不服,何况是驴?走了,没人闲到害驴。”
“一起去。我在台上打架,速战速决。你在台下照顾它,别让它离开我的视线!”
于是金衫白面的书生右手持折扇,左手牵着一头病驴,出现在演武场边。
第62章 美人赠我金错刀
“你们今天不让它进去, 我也不打了。”
因为原上求的坚持, 双院斗法迎来历史上第一个非人观众。
原下索顶着各色惊奇目光,淡定地把驴牵进看台第一排。大花无精打采, 垂头丧气, 一步三喘, 周围人昧下良心也夸不出‘神骏威武’四个字。
开阔的演武场中,徐冉独对西风, 红衣如火, 气势凛然。
她的耐心已被消磨干净,只剩越烧越烈的战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四周喧闹渐静, 更漏滴答声清晰可辨。
就在程千仞与顾雪绛相视皱眉, 怀疑这是对方的某种战术时,对面人群蓦然爆发欢呼,原上求终于现身了。
布衣少年抱臂漫步,神色不耐, 腰间挂剑摇晃, 时而发出‘当啷’脆响。
万众瞩目下, 两人相隔十余丈站定。原上求忽然挑眉一笑:“你穿成这样,是要嫁给我?”
他不笑时眼尾低垂,面目阴沉,笑起来露出尖利的虎牙,又无端显得邪性。
这句轻薄调笑,全场都听得一清二楚, 却无一人发笑。
徐冉同样愣怔一瞬。
自从她在青山院打出凶名,谁还敢因为她是个女子出言不敬?
她缓缓抽出长刀:“你记住今天。老娘是来教你做人的。”
原上求舔了舔犬牙,忽然拔剑。
“咄!”
青雨剑化作一道流光飞出,剑尖钉入青砖缝隙,狭长剑身微微摇晃。
少年对裁决喊道:“喂,十招之内夺不下她的刀,算我输。”
他竟然弃剑了!
四下哗然。
“他说什么!要赤手空拳夺斩金刀?”
“老子花了二百两买他赢,谁知道他现在发疯!”
好生自大荒唐,青山院的武修们放声大笑,笑声震彻云霄。
“徐冉!还等什么!砍他!”
或许是自持身份,北面看台那些境界高深、经验丰富的大人物们没有做声,只神情严肃地凝视场中。
“轰——”
凄厉破风声压下所有喧闹,演武场被斩开一道金光通路,徐冉人随刀至,眨眼间掠过十余丈。
刀刃直逼面门,原上求纹丝不动,一缕额发随劲风扬起。
下一瞬,他身形虚晃,凭空消失。
顾雪绛的话在徐冉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的身法与剑一样快,如果你找不准位置,立刻收刀防身。”
但她已忍耐太久,战意与怒气均在巅峰,一刀斩下决无转圜余地。
当即手腕一翻,身前划出一道弧光,刀锋过处狂风肆虐,金光嗡鸣,尘埃飞扬。
徐冉以自身为中心掀起巨大风暴,笼罩半个演武场。
众人从原上求的消失中回神,高声叫好。
就连北面看台,也有剑阁长老感叹道:“好个‘横扫千军’,竟得三分真意。”
另几位出言附和,谈及‘女子练刀不易’‘尤其刚猛刀路难得’云云。
程千仞却低声道:“不好。”
他们预算过凝神境速度的极限,最多瞬移二十丈,只要徐冉刀势覆盖超过这个范围,哪怕是一丝刀意,都可以打断原上求的身法,逼他现身。
然而此法极耗真元,一开始便被否决。境界之差导致真元差距,她不能再比对方消耗快。
徐冉后背微凉,忽生警兆!
一丝森寒杀意如游蛇般攀上她肩背。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原上求瞬息出现在她身后,抬掌拍下,忍不住惊呼出声。
“当心!”
徐冉已飞速旋身,长刀倒转,向他手掌刺去!
电光火石间,十余道寒冷而暴戾剑气自八方袭来,织就天罗地网,封死她周身各个方位!
“哪来的剑气?”
“他怎么做到的!”
众人的惊叹疑问充斥程千仞双耳,他心思飞转,原来对方失去踪影时,剑气已然覆盖台上,只等此刻一齐引动。
徐冉危险!
“铮铮铮铮——”
十二刀毫无间隙,撕裂大网,剑气破碎声连成一道清越长吟。
但同时原上求五指成钩,刺穿徐冉护体真元,铁爪般扣进她肩头。
少女的面容因剧痛扭曲,唇间爆发一声厉喝:“日出——”
刀光冲天而起,仿佛所有云朵消散,天地间光彩陡然明亮!
原上求的身影在煌煌烈日下时隐时现,显得渺小至极。
这是她最负盛名的一刀,整个南渊无人不知。
看台前几排,人们甚至感受到身下石阶微微颤抖——演武场防护阵法竟被撼动了。
人群爆发惊天欢呼。
她必将扭转乾坤!
只有程千仞和顾雪绛面无血色。
他们的计划中,这一招要定胜负,而不是脱困。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徐冉被发疯的原上求激怒,开始与他硬拼真元,正面厮杀。
顾雪绛道:“从他弃剑那一刻起,我们对这场战斗所做的一切构想、所有安排,都成了空谈。”
现在只能靠徐冉自己。
烈日当空,原上求足尖一点,身形如断线风筝,倏忽远逝。
他疾退,一退就是十丈。
徐冉乘胜追击,猛然扬腕,长刀飞掷而出,一往无前。
原上求忽然笑了。
他再次于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程千仞瞳孔微缩。以他如今目力,勉强看清一道残影迎向刀锋,方才刺进徐冉肩头、犹带鲜血的修长五指伸出,竟要赤手去接斩金刀!
“轰——”
刀身裹挟的真元炸响,金光暴涨!
光芒敛没后,众人只见原上求抄刀在手,刀柄似被一层浅青色雨雾覆盖,炽寒相激,白雾袅袅。
而他右臂皮肉翻卷,血水狂涌,浸透半边衣衫。
惨状慑人,全场一片死寂。
唯有他疯魔般仰天大笑:“美人赠我金错刀!——”
笑声震地穿林,惊起太液池白鹭纷飞。
他当真在十招之内,夺下了对手的刀。
徐冉掷刀的同时,一手探向背后,断玉清鸣出鞘。
失刀没能击垮她心神,反令她怒火更盛。
“山来!”
她提气飞奔,点地一跃,陡然纵身十尺!
无比强大的刀意溢散而出,随她身形拔高,如连绵山岳拔地起,直冲摩天!
原上求扔下长刀,凭空伸手:“剑来!”
远处青雨剑似生灵性,厉鸣一声,剑尖挣脱泥土,破风而至!
四面看台静默,仿佛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感知到他们的心意与战意:
同是重伤,同样不知痛楚,不畏生死,那就看谁更快更狠、命更硬。
今天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青雨剑凌空飞渡时,却有凄厉风雨声响起,演武场温度骤降。
当头斩下的刀锋如玉山倾颓,原上求恍若不见,手腕一翻,立剑于地。
剑上符文闪动,无数道剑气自微光中迸射而出。
众人忽觉丝丝凉意浸透骨髓。
“下雨了?!”
青雨剑上符文越来越亮,细密的剑气像细碎星辰,银色雨丝,四野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