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123)
为首的将领之一急忙出声:“大家别慌,我们是大周的军队,特地来接大家去安全的地方的。”
琅琊书院的人将百姓们挡在身后,警惕地望着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军队。
直到喻勉出现,有人惊呼道:“喻大先生!”
“是大先生!”
“行之先生!”
喻勉微微皱眉:“……”他不明白喻家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细细想来,约摸是左三与喻季灵合作了,他对自家人点了下头:“辛苦。”
林芝适时站出来,她本可以在军中休息,但考虑到百姓们的情绪,她还是执意要为喻勉他们带路,期间还不慎摔伤了腿。
她努力安抚着惊慌的百姓:“大家别怕,喻大人他们真的是来帮我们的,他们都是朝廷的人,会保护我们的,齐三叔,赵大娘,是我啊,林芝。”
几个书院少年叽叽喳喳地围住喻勉:“先生先生!我们厉害吗?”
“先生,我们就知道,左三先生和山长都来了,您也一定会来的!”
“不错,你们无愧于书院的教导。”太过直白的夸赞喻勉说不出,他如是说道,却也叫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们高兴了好半天。
百姓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撤离,有个少年又道:“行之先生,山长也来了。”
喻勉眉心微动:“季灵?”
“嗯呐,山长责任重大,他和左三先生断后。”
在军队的护送下,百姓们很快撤离完毕,在队伍的末尾,喻季灵背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出现了,看到眼前熟悉的人影,喻季灵一哽,脱口而出:“大哥。”
叫出口之后,喻季灵才觉得臊得慌,他清了下嗓子,“那个…喻勉,你…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就是嘴上说说,不会真的不管百姓的…”
喻勉伸手弹去喻季灵肩上的泥土,皱眉道:“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一声?”
喻季灵不满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你不是和憬琛见过了…”
喻勉觉得不对劲:“憬琛呢?”
喻季灵语气如常:“后面呢。”
喻勉心头一跳,他往喻季灵身后漫长漆黑的密道看去,不见一个人影。
喻季灵回头看,愣住了:“人呢?方才他明明跟在我身后。
几乎是不假思索,喻勉推了一把喻季灵,示意他先出去,“我去找他,你们先带人撤离。”
凌乔和凌隆同时出声阻止:“主子不可!”
迎着喻季灵不解的目光,凌隆劝道:“您吩咐过吴懿将军,再过一炷香就加重炮/火攻击徐州城,您现在过去…实在是有失妥当。”
喻季灵也觉得不妥:“大哥…”
“没什么欠妥的。”喻勉直截了当道,他毫不犹豫地走向那条漆黑漫长的密道:“你们都不用跟着,告诉吴懿,若是我…暂时未归,一切全听小裴大人的。”
第93章 诛灭
马车声和马蹄声回荡在羊肠小道上, 车内,王弥坚满目焦急地望着窗外,由于战火连天的缘故, 天际雾蒙蒙一片, 让人的心情愈发沉重,反观他身旁的王太后, 一派雍容沉静, 丝毫看不出逃命的迹象。
“阿姊放心,我们一定能离开徐州。”王弥坚故作镇定地擦了擦额际的汗珠, 只是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紧张。
王太后瞥了他一眼, 忽地嗤笑出声。
王弥坚顿了下,转头看向王太后, 心中带着几分窝火问:“阿姊何故发笑?”
“王氏有你当家主,果真是不中用了。”王太后百无聊赖地说。
久处在被打压状态下的王弥坚骤然发怒, 他戟指王太后,骂道:“为了救你, 王氏已经折损多人!你还这般幸灾乐祸,你有心吗!”
王太后不以为意地反问:“是哀家让你们救的吗?”
王弥坚张大嘴巴,不知该如何反驳。
“是你们身如蜉蝣,却狼子野心。”王太后悠然抬手,她拔出脑后固定发髻的金簪, 黑发中夹杂着零星的白发如同绸缎般散开。
王弥坚惊恐地睁大眼睛,他戒备地看着王太后手中的金簪,预防她发疯将金簪刺过来,但王太后只是将金簪扔出了窗外, 继而语气漫不经心道:“若无哀家撑着,王氏早就倒台了, 你们为哀家牺牲,难道不应该吗?”
王弥坚激动道:“若非你是王家女,当初哪有资格进宫?现下王家遭难,你却这般说辞!”
王太后将头上的发饰一件一件地摘下,摘不下的随意拽下,并不温柔的动作扯下一缕缕头发,她像是剥丝抽茧般地将这些发饰扔向窗外,最后只剩下一顶雍容华贵的凤冠,孤零零地在发顶熠熠生辉——这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她淡淡道:“我十四岁时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哥哥,若是不出意外,我应该是嫁给他的,但是后来姜皇后离世,父亲为了巩固王家地位,毅然决然地将我送入宫中,我虽然一进宫就是皇后,但世宗始终待我若即若离,我起初不知原因,后来才得知,姜皇后的死与父亲脱不开干系。”
“可我身为王家女,不得不为王家做打算,于是我极力讨好世宗,期待有一日能够怀上皇嗣,光耀王氏门楣,可是无论我如何做,我始终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
“我起初以为是太子作祟,毕竟他是姜皇后的孩子,自然不会希望我怀上皇嗣,于是我想方设法地将他赶去边疆,后来…后来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说到这里,王太后死水般的眼睛里透出丝丝光亮,她小心地抚上自己的腹部,“他是与我血脉相连的骨肉…那段时间,即便世宗待我还是不冷不热,可我并不在乎,因为我有自己的孩子!”
“但是…”王太后的语气黯淡下去:“他还是没了。”
她绝望地攥紧自己腹前的衣服,咬牙切齿道:“害他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亲!我的孩子比还没来得及来这世上看一眼…”
“原来不允许我有孩子的不是太子,而是世宗,我的夫君!虎毒尚不食子,他竟如此歹毒!”王太后双眸通红:“我要报仇,我当然要报仇!我向王家求助,可王家却把我的堂妹送进宫里,我已然成为了一颗弃子!”
王太后满目癫狂道:“从那时候起,我便知道,除了我自己,没人能够救我,我要权力,我要地位,我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要整个大周皆臣服于我,我要成为大周最尊贵的人!哈哈哈哈哈哈,世人说我与奸臣勾结谋害白家世子,不忠不洁,他们说我卖国求荣,不仁不义…可我为何要管世人的看法!世人又何曾眷顾于我!”
“莫说是世人,即便是我的至亲,我曾引以为傲的王氏,又何曾管过我的死活?”王太后怨毒地看着王弥坚:“我这一生的悲哀,都是从你们送我入宫开始的,所以,即便是王氏满门覆灭,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王弥坚哆嗦着移动到车门前,吼叫着:“停车!快停车!将这疯妇扔下去!”
马车猛然颠簸一下,马儿的嘶鸣声响起,车子突兀地停了下来。
“来人!来人!”王弥坚大喊。
可车外十分安静,王太后似笑非笑地望着王弥坚,王弥坚后背发凉,他惊恐地掀开车帘,发现车外早已伏尸一片,他的心腹——赶车的随从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妖怪!妖怪…”王弥坚哆嗦着后退,直到摔下马车,他惨叫一声,双目恐慌地打量着周遭情景。
毫无疑问,这些人的死因都和王太后有关,可她分明没出马车,又是如何做到的?
妖怪!她必然是妖怪!王弥坚笃定地想。
王太后撩开车帘,她气定神闲地走下马车,波澜不惊地望着王弥坚,不疾不徐道:“王氏一门的尊容皆仰仗于哀家,今日,便由哀家亲手终结,此后,哀家便只是王箬。”话音落,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地走向王弥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