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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鱼(85)

作者:春溪笛晓 时间:2024-09-04 07:36 标签:宫廷侯爵 轻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成长 日常

  京师这边天南海北的人齐聚一堂,对江从鱼而言无异于老鼠掉进米缸里,都不知他会快活成啥样。杨连山就是怕他浪过头了,才特意找由头来京师看看。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杨连山在,江从鱼感觉这一旬过得格外快。他一散学就去缠着杨连山,让杨连山与他一起回家去。
  杨连山也没打算一直住在沈鹤溪这边,最初是送新生来入学加上老友重逢,于公于私他住上几天都没问题。
  可现在他都住了一旬了,也差不多该回南边去了。
  在南归之前他这个当老师的总得去江从鱼如今的宅院看看。
  杨连山对沈鹤溪道:“我也来京师挺久了,这几日便该跟着南下的官船归去。”他斟酌片刻,才继续说,“你这边事多,到时我就不特意来道别了。”
  沈鹤溪道:“我在你心里就只是连给你送行都腾不出空来的朋友吗?”
  一听到沈鹤溪这语气,江从鱼顿时竖起了耳朵。
  这语气好怪,听着好耳熟。
  有点像他楼师兄以及何子言说酸话时的语气。
  现在一琢磨,楼远钧和何子言不愧是有血脉关系的表兄弟,说起酸话来还挺像的。当初他只是和袁骞走得近些,何子言都要哭鼻子了!
  杨连山一见江从鱼那模样就知道他脑子里没想好事,挥挥手让他去外头等着。
  江从鱼哼了一声,听话地跑了出去。
  不让听就不让听,无非是沈祭酒一把年纪了还要朋友哄罢了,有什么稀奇的。他也时常会因为朋友之间处不来而要两头哄,这事儿熟练着呢!
  不到一刻钟,杨连山就从里头出来了。他见江从鱼在院门边探头探脑,招呼道:“走吧。”
  江从鱼问:“你把沈祭酒哄好啦?”
  杨连山道:“少胡说八道,你们沈祭酒哪里是要人哄的性情?”
  江从鱼点头,颇为认同地道:“说得也是,就算见面前再怎么恼,一瞧见您肯定就不气了。”他就是这样的,小时候前脚才刚发誓再也不认杨连山这个老师了,一见到人又忘了挨打的疼!
  杨连山:“……”
  一看就知道这小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许是因为从没在这上面栽过大跟头,所以不管怎么纠正都改不了。
  可真要等栽了大跟头才幡然悔悟,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杨连山与江从鱼一同回了江府。
  吴伴伴早得知杨连山要来,早就为杨连山准备好了单独的客院,还在里头专门整理出单独的书房,里面放着的都是外头千金难买的孤本与珍惜古籍。
  但凡是个爱书之人,到了这屋里都走不动路。
  本来江从鱼还想让杨连山住到主院那边去的,现在总感觉要不是还有几分师徒情谊在,他这个碍事的家伙已经被杨连山赶出去了!
  吴伴伴笑了笑,让人送上茶水点心后便贴心地退了下去,把这个新修出来的书房留给师徒二人说话。
  杨连山看着吴伴伴走远了,才问:“听说你认了陛下当兄长?”
  这件事并不是秘密,因为江从鱼领着楼远钧又是去跟秦溯他们吃锅子,又是留何子言他们一起去打猎。
  同行的人中有些已经拜入“张派”门下,算是“张派”的嫡亲弟子,这种大事当然不会瞒着不说。
  现在京师有耳朵的人都知道江从鱼圣宠正浓!
  江从鱼没料到杨连山突然把话题转到楼远钧身上,心里不由打了个突。他说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就是皇帝,是认他当兄长好久以后才知道的。”
  这事可不能怪他,都怪楼远钧诱哄他!
  杨连山道:“现在你知道了,行事便该注意些。”
  自己的学生自己知道,杨连山比谁都了解江从鱼的脾性,知晓只要给他个机会他肯定会蹬鼻子上脸。
  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事都敢说。
  这也是杨连山最担心的事。
  当年也是江从鱼父亲与先皇年轻时也算是君臣相得,可惜先皇到了中年行事越来越昏庸,江从鱼父亲会灰心失望地挂冠离去。
  后来江从鱼父亲为了起复回朝违心写了不少夸捧先皇的诗文,杨连山读了便觉得他移心变节,忍不住写信去狠狠嘲讽他。
  即便那君臣修好的局面是江从鱼父亲有意为之,却也证明在先皇心中江从鱼父亲是有一定分量的。
  要不然先皇不可能陆续把许多重要事情移交给江从鱼父亲去办,给了他肃清朝野的机会。
  可这样的分量在帝王权威面前一文不值,当知道江清泓是想夺走自己手中的权柄时,先皇毫不犹豫地判了他斩立决,还株连了江家九族。
  江从鱼现在因为他父亲当年维护东宫的情分而得了帝王青眼,当今陛下一时半会固然能容忍他的造次,可过个三年五年还会这样吗?
  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
  杨连山道:“那是一国之君,你在他面前须得时刻谨记这一点。若是你在陛下面前不知收敛,再深的情分都有消磨完的一天。”
  江从鱼此前本就担心自己与楼远钧没法长久,这会儿又听自家老师言之凿凿地说他与楼远钧的情分会消磨完,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他难过地说道:“我来了京师总挨骂,您好不容易来看我一回,就不能夸夸我吗?我已经很认真地多读了许多书,很努力地想赶上那些比我厉害的人,一次祸都没惹过!”
  本来江从鱼是不在意沈鹤溪他们对他格外严苛的,可人就是这么奇怪,一见到亲近的人那股子委屈劲就上来了。
  只觉连挨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骂都想哭。
  杨连山一顿,抬手摸了摸江从鱼的脑袋,叹着气说道:“我不是看不到你这些好处,只是怕你在京师闯出大祸来。到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干着急……”
  江从鱼一下子想到郗直讲那位恩师。
  对于自己耗费最多心血教导出来的学生,作为师长哪有不在意的?得知对方遭难,自己往往比学生本人还难受。
  也怪他以前太爱胡闹,才叫老师这么不放心他。
  江从鱼一把抱住杨连山,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老师您放心,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杨连山正要把这个从小爱黏人的学生拎开,却见门口方向传来叩门声。
  江从鱼一愣,循声望去,只见楼远钧正立在那里望着他。
  杨连山把僵在原处的江从鱼推开,起身向楼远钧行礼。他虽没见过楼远钧,却也能从对方的衣着和气度猜出来的是什么人。
  楼远钧笑道:“连山先生不必多礼,你是师弟的老师,也算是朕的师叔。倒是朕来得不巧,扰了你们师徒叙话。”
  杨连山道:“不过是闲聊而已,哪里称得上是打扰。”
  江从鱼听着两个自己最重要的人在客气寒暄,脑子却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难怪他总觉得忘了什么,原来这一旬他快乐过了头,全程既没有想起楼远钧,也没有给楼远钧写信告诉他老师来了京师!
  虽然在他心里老师是他最亲近的亲人,与楼远钧是完全不同的。可平时他什么都没做楼远钧都那么爱算账,这会儿撞见他抱着老师说话还不得吃了他?
  现在怎么办!


第67章
  楼远钧长眸微扫,瞧见了江从鱼显而易见的紧张。
  是怕他会为刚才瞧见的那一幕生气,还是怕杨连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楼远钧是有那么一瞬感觉心底妒意滋生,那种想把江从鱼关起来独自享用的恶念又涌上心头。
  可他知道那是不对的,只会让江从鱼厌恶他、想要离他远远的。杨连山是抚养江从鱼长大的长辈,是江从鱼父母病重时唯一信任的托孤挚友,江从鱼再怎么依赖他、亲近他都不为过,又不是人人都像他这样,生来便与谁都像隔着千山万水。
  楼远钧在江从鱼身边落座,笑着邀请道:“时候不早了,不如一起用个饭。”
  杨连山瞧着楼远钧自然而然地坐在江从鱼的另一侧,还用招待客人的口吻与自己说话,心里不由咯噔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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