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鱼(135)
无论做什么,总比回去一个恨不得弄死他的人手底下服苦役要强。
见曲云奚跪在自己脚边不起来,江从鱼终归还是心软了,点着头说道:“眼前正好有件要紧事得尽快办妥,你若是能协助小九把它办好便留下来吧。”
曲云奚心中微喜,仍跪在地上问:“不知有什么是小人能为侯爷做的?”
江从鱼有点不适应他这模样,只能顺嘴把事情给曲云奚讲了。
他准备把库房一些自己用不上的东西拿去拍卖,得来的善款让国子监的监生们带去帮河东灾民筹备明年开春的复耕。
最好是能抛砖引玉,让其他监生家里也拿出些东西来筹善款。
这事情要紧得很,须得在近几日抓紧办好。
这件事他会和戴洋一起出面,但他还要在翰林院当值,跑场地之类的琐事就只能交给底下的人去办了。
曲云奚了解了江从鱼要做什么,便跟着比他要小上很多岁的小九走了,瞧着一点都没有屈居人下的不甘。
江从鱼暗自感慨:曲云奚这变化也太大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不经苦难难成人”?
虽说把事情交待下去了,江从鱼自己也没闲着,径直去找戴洋商量此事。两人本就是多年好友,这一聊便聊到傍晚,戴洋留江从鱼吃了晚饭才走。
江从鱼回到家,就见小九和曲云奚都在等着自己。
小九还暗暗瞪了曲云奚一眼,认为曲云奚不该跟自己争来江从鱼面前表现的机会。
江从鱼听他们轮流汇报完事情的进展。
曲云奚当年也算是宴饮常客,筹办这么个宴会轻松至极,许多小九不太擅长的事情都由他来补充。
江从鱼听出曲云奚是真的用心在办事,便让小九带他去收拾个房间住下。
小九不甘不愿地领着曲云奚走了。
江从鱼忙碌了一天,决定泡个澡好好睡一觉。
他才刚把自己泡入冒着腾腾热气的洗澡水里,就感觉背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江从鱼转过身一看,来的不是楼远钧又是谁?
他纳闷地问:“陛下怎么来了?”
楼远钧默不作声地脱了衣裳进了浴池,伸手把对自己毫无防备的江从鱼抱在怀里,声音低哑地说道:“听说你府中又新收了个英俊男人,朕来看看是他会伺候你还是朕会伺候你。”
第105章
江从鱼没想到楼远钧还能这么倒打一耙。
这人不是他让召回的吗?
江从鱼转过身说道:“你都知道收了个人,不知道他是曲云奚吗?”他不信底下的人能把这事儿报上去,却瞒着曲云奚的身份不报。
楼远钧摩挲着江从鱼的腰,说道:“就是知道他是曲云奚,朕才更不放心。”楼远钧俯首亲了亲江从鱼的唇,“明知他是朕的‘故人’,你却一点都不在意,还把他安排去帮你办事。”
江从鱼听着楼远钧这话,总感觉他的意思是自己不在意曲云奚就是不在意他。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江从鱼说道:“你说过你对他没什么‘旧情’。”
他当初是酸过曲云奚曾在东宫当伴读的事,可了解完事情始末后便不那么在乎了。
若不是楼远钧自己说要把人召回来,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这个人。
现在留下曲云奚,也不过是看曲云奚当真有心改过而已。
既然楼远钧都把人放回来了,总不能一直晾在那里吃白饭吧?
楼远钧问:“朕说了,你就信吗?”
江从鱼觉得楼远钧这人很没道理,反问道:“你都说了,我为什么不信?”
楼远钧哑了。
真就这么简单吗?
只要他说,江从鱼就信?
江从鱼见楼远钧不说话,想到楼远钧藏在密室里那堆明显被他反复翻阅的“记录”,也有点生气了:“难道我说的话你都不相信吗?”
楼远钧没有哄人的经验,见江从鱼恼了,不由把人抱得更紧。他说道:“朕……我很难相信别人。”
在他的认知里他们不过才认识一两个月而已,他诱骗着把江从鱼吃到嘴,更多的是那不明不白的占有欲在作祟。他已是一国之君,既然自己想要江从鱼,为什么不能要?
何况在他忘记的那几年记忆里,他也从没让人停止窥探江从鱼的一举一动。
可见即便再过十年、再长十岁,他也还是没有信任别人的能力。
“在过去十几年里,”楼远钧低眉说道,“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相信了,就会死。
听见楼远钧说“过去十几年”,江从鱼一下子安静了。
对楼远钧而言,那些本来早已远去的过往又清晰地来到了他眼前。
偏偏他还要接受完全陌生的时局。
以及一个……完全陌生的恋人。
楼远钧这段时间肯定是不安的,却又不能跟任何人表露半分,只能摸索着去接触眼前的一切……
他本来应该好好陪着楼远钧度过这个时期,却时不时会拿他和以前的楼远钧比较,觉得楼远钧变了,觉得楼远钧没以前好了。
江从鱼伸手回抱住楼远钧:“我没生你的气!”
楼远钧道:“你可以生气的,都是朕的错。”没等江从鱼回过味来,他就以赔罪为由伺候起了江从鱼,从浴池一路伺候到床上。
江从鱼早上勉力睁开眼准备去当值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怎么楼远钧每次说要赔罪,遭罪的人都是他自己?
约莫是楼远钧一到了床上就像是要把他囫囵着吃掉似的,现在还仗着自己“年纪小”而不知节制,只来个一次两次已经没法满足他了,不把他折腾到再也应付不来都不肯罢休。
可惜罪魁祸首已经走了,江从鱼也只能磨了磨牙,根本没法找人算账。
只能怪自己最开始色迷心窍,一不小心被楼远钧把整颗心都给勾走了。
这头喂不饱的恶龙是自己主动招惹来的,现在还能怎么办,受着呗!
难怪旁人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
江从鱼要在京师最大的酒楼中拍卖几样珍宝的消息传开,不少人也在自家子弟的卖力游说之下拿了些宝贝出来筹措善款。
这是让他们家子弟带去帮助河东受灾地区筹备春耕的,他们都不吝于把真正的好东西拿出来拍卖。
相比于让家中不成器的纨绔拿去吃喝玩乐,用几样只是稍微值那么一点钱的藏品给未来的家族支柱铺路难道不值得吗?
他们不仅要拿出来,还要关注有没有人花钱拍,没有的话就暗示想投靠自己的商贾去出高价。
你一做买卖的,难道没看到这是赚好名声的大好机会吗?以后你出去与人谈生意占了个“义商”的名头,跟谁谈不都能顺利许多!而你们需要付出的,只是那么一点你们最不缺的钱粮而已。
只不过是一个由江从鱼牵头组织的私人拍卖会,各方竟都积极行动起来了,闹出的声势当真不小。
本来这事情吧,户部那边也没当回事,也就当个热闹来看。他们还忙着补赈灾的窟窿呢!
朝廷这也要花钱,那也要花钱,时常得拆东墙补西墙,难啊!
上次户部侍郎夜读古人笔记,读到唐代有人上奏说可以把宫中马粪挑出去卖掉,算下来一年能得二十万缗!
这位侍郎看得眼都直了,每次看到马粪都要叨念几句:“这可是二十万缗啊!”
一缗可是一千钱!
又想卖,又不敢。
毕竟当年这奏疏呈上去以后就被打回了,当时的宰相的意思是这样的:“传出去人家得说咱朝廷是卖马粪的,恐怕不是好名声吧!”
户部侍郎看到马粪如此念念不忘,可见国库是真的挺缺钱的。
现在朝廷缺钱,百姓也缺钱,可见“藏富于民”的说法也不太恰当,少部分的财富应当都藏在了一些达官贵人以及豪商巨富的家中。
可这些人把钱捂着不花也没犯法(至少目前没有),朝廷想要“均财富”也不可能强行把手伸到别人钱袋子里去,谁到了户部都只有徒叹奈何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