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鱼(10)
“他看过以后若是还要继续纵着那些人……我也没什么办法了,总不能真插手去管他的家事。”
江从鱼两眼一亮:“好,就这么办!”
柳栖桐兴许不会为了自己去与他大伯一家撕破脸,可若是有更多人的相同遭遇摆在他眼前,难道他还会吞声忍气吗?倘若他真的继续纵着对方为所欲为,那无异于是在助长恶人的气焰!
江从鱼觉得自家师兄绝不是那样的人。
楼远钧瞧见他那信心十足的模样,不知怎地竟有些希望柳栖桐是个顽固不化的家伙。
这样的话不仅他会对柳栖桐失望,江从鱼也会对柳栖桐失望。
好在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并未在他心里停留太久。
当年柳栖桐来京师给人做工,偶然让江清泓发现他是故交之子,便收了柳栖桐当关门弟子。
局势最凶险的时候,柳栖桐被江清泓支使去外地办事,等柳栖桐回来时听到的便是江清泓的死讯。
柳栖桐恸哭流涕地为江清泓守足了三年的孝,才回到京师为楼远钧办事。
彼时朝政还在太后一党的掌控之中,楼远钧手中能用的人并不多。对于柳栖桐这些早早就决意追随自己的人,楼远钧还是颇为宽容的。
即便看出了柳栖桐性情有些软弱、遇事容易犹豫,楼远钧也没想着要弃用,而是琢磨着好好把他打磨打磨。
赶巧江从鱼自己凑了上来,楼远钧便决定先把这件事交由他去忙活,一来看看能不能借此让柳栖桐立起来,二来也瞧瞧江从鱼办事能力如何。
楼远钧与江从鱼说的也是真心话,若是柳栖桐自己不下定决心去解决,他这个一国之君总不能真的去插手臣子的家事吧?
两人商量停妥,一起用过午饭,楼远钧便走了。
他走的时候江从鱼还分外不舍,一路送他出门。
那模样看得楼远钧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露在外头的耳朵,笑着说道:“若非知道我娘没给我生过弟弟,我都以为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弟弟了。”
江从鱼耳朵不由自主地红了,他自己却没察觉,只莫名感觉有些耳热。他只当是楼远钧手上的热意渡了过来,也没太在意,反而还高兴地道:“原来师兄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吗?我也是一见到师兄心里就欢喜得很,仿佛我们早就认得了似的!”
少年人说话直来直往,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
楼远钧虽只比他大三岁,却从来没有这样天真烂漫的时候。想到江从鱼说两个师兄都是一样的,楼远钧便哄他:“既然我没有弟弟,你也没有兄长,不如你私底下喊我一声哥哥如何?”
江从鱼从不是忸怩的人,马上兴高采烈地改口:“哥哥!”
楼远钧道:“你这么喊了我,以后就不能再这样喊别人了,不然我是要生气的知道吗?”
楼远钧有着旁人都比不上的好相貌,嗓音也是一等一的好听,即便是说着自己会生气,听起来也像是温柔缱绻的情话。
江从鱼也被他哄得晕陶陶的,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知道,知道,我只认哥哥一个兄长!”
楼远钧满意地让他别送了。
江从鱼等他走远了,才回去给他老师写信,着重给他老师强调最重要的一件事:你学生我啊,现在有兄长了,他人特别好,长得也特别好看!
一封龙飞凤舞的家书写完,江从鱼满意地拿来看了看,觉得一点毛病都没有,就封装好让人帮忙拿去寄了。他自己则溜溜达达地出了门,跑去袁家找袁骞。
袁骞正在家中习射,听人禀报说江从鱼来了还愣了一下。
江从鱼被领进袁家校场的时候,一脸羡慕地看来看去,朝袁骞夸道:“你在家就能练骑射了。”
袁骞刚射了半个时辰的箭靶,这会儿正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仆僮递上来的水。
与江从鱼相处了将近一旬,他在江从鱼面前已经不摆冷脸了。
听了江从鱼的感慨,袁骞没好气地道:“我记得你家也有个差不多大的校场,里头还有匹陛下赐你的汗血宝马。”
江从鱼惊奇地道:“真的吗?我都没去看过,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袁骞心道,我能不知道吗?
那可是陛下自己都只有不到十匹的汗血宝马,何国舅想要他都没给,结果江从鱼还没到京师陛下就已经派人把马送了过去。
这就让何国舅眼红到快要恨上江从鱼了!
事实上对江从鱼眼红嫉恨的人绝不止何国舅等人。
袁骞道:“陛下给你的赏赐都是下了明旨的,京师里头谁不知道?你家现在有多少东西,他们比你还清楚。”
袁骞这话是想提醒江从鱼谨慎行事,别着了别人的道。
结果江从鱼听后却感动不已:“陛下对我真好,等我见了陛下一定好好谢他才行!”
见他这么没心没肺,袁骞只能换了个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江从鱼这才想起自己来找袁骞是有正事要办的,麻溜把自己的来意给袁骞讲了。
他也不提柳栖桐家的糟心事,只说自己敬佩袁大将军这些年来对士卒的悯爱,想和袁骞一起去摸个底。
若是当真有阵亡将士的妻儿受了委屈,袁家也能出面替她们做主。
可不能便宜了那些宵小之辈,寒了无数忠魂的心!
袁骞在国子监已见识过江从鱼是如何鼓动别人的,本不该轻易着了他的道,结果听着听着竟也觉得这事自己非办不可了。
“走吧!”
袁骞起身招呼道。
江从鱼喜笑颜开:“好嘞,咱们走!”
第9章
袁大将军戍守北疆,家中是袁骞兄长在当家。袁骞兄长性情疏朗,见袁骞领着同窗过来拜见自己,哈哈笑道:“我还怕我这弟弟性子太独了,在国子监交不上朋友,见着你我就放心了。”
江从鱼一向喜欢交朋友,见袁骞兄长举止潇洒,言谈亦是豪气万分,便起了结交之意,欢欢喜喜地与他通了姓名。叙够了闲话,江从鱼才问起军属抚恤之事。
袁家兄长说道:“我手头倒是有名册,只是没派人去跟问过。家父添进去的那些抚恤也是由朝廷一并派发的,并不以袁家名义送。”
倒不是他们不想盯着落实,只是朝野之中本就有人说闲话,说他们父亲练的是“袁家军”。倘若再以袁家名义跟进抚恤之事,恐怕要引得圣上猜疑。
江从鱼年纪虽小,却已是简在帝心的存在,他自己不行差踏错的话将来肯定是天子近臣。
袁家兄长在江从鱼面前这般表态,也是想表明袁家私底下与那些退役归家的旧部并无往来。
江从鱼哪里听得懂这些弯弯绕绕,得知袁家兄长也不知晓具体情况后有些失望,当即央着袁家兄长把名册拿给他和袁骞瞧瞧。
袁家兄长道:“这有何难,你们直接把副册拿走就是了。只是这些名册到底是军中留的底,你们别随便让旁人取了去,免得生出什么事端来。”
江从鱼一口应下,向袁家兄长保证道:“这名册就由袁骞亲自保管,他不点头连我都不能看!”
听着江从鱼这伶俐的应答,袁家兄长忍不住看了眼自家弟弟。
见袁骞还是跟锯嘴葫芦似的,全程一句话都没说,袁家兄长唯有无奈地命人去取了基本名册给他们。
他这个弟弟惯来如此,只两个人在场的时候还会回你两句,但凡有第三个人在场,他便觉得不需要他开口了,能一整天不跟你说话。
江从鱼的性格和袁骞正好相反,别过袁家兄长后就一直和袁骞聊着接下来的安排。
他一向是闲不住的,想着还有半日的空闲,便撺掇袁骞与他一同骑马出城去个离得近些的畿县走访。
若是天晚了回不了城也不打紧,明儿他们一早便回来,等城门一开就进城,到时候正好直接回国子监去。
袁骞对此没意见,还真与江从鱼一起出城去。他揣着名册,江从鱼带着嘴巴,不消半日,竟真给他们查问到有两家孤儿寡母遭了欺负。
还有连人都直接没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