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只想篡位(112)
“臣心自主,只论是非,不忠于任何人。”江怀允平静开口。
这句话却一瞬间点燃了谢杨的滔天怒火,他气极反笑,连声道:“好,好啊,好一个‘只论是非’!这就是朕倚重万分的摄政王,这就是朕抚养多年的江怀允!”
他抬手指着江怀允,眉目厉然:“朕倒要看看,没了摄政王的尊位,没了朕的看重,你还怎么‘心自主,论是非’。”
“来人。”
披坚执锐的兵士从殿中的角落及殿外齐齐涌出,将这间殿宇围堵得水泄不通。
江怀允余光一扫,便认出这些人的模样:正是宫中羽卫。
“羽卫只效忠皇族,等你何时学会了他们的忠心,何时再来见朕。”谢杨拂袖起身,瞥向江怀允的目光没有丝毫温度,“在那之前,你就在这儿好生反省吧!”
*
谢祁原是想要去魏云悠的医馆迎江怀允回家,没曾想扑了个空,刚到医馆,便被告知摄政王已离开一刻钟有余。
索性已经错过,谢祁便没有立刻回府,而是绕道去了家小食铺,买了些开胃的小食。
近来天气愈发炎热,阿允的胃口一日差过一日。连他费心熬制的鸡汤都只用了小半碗,看着委实让人着急。
这家的小食酸中带些清甜,开胃正好。
谢祁买了不少,也没递给康安,自己拿着回了府。
绕过影壁,正看到在原地打转的林管家。
“林叔。”谢祁莞尔,问道,“阿允呢?”
“谢王爷赶得不巧,方才宫里下旨,宣摄政王进宫了。”
小皇帝还年幼,只知道在宫里等着他们去,从未用过这种方式。
谢祁心念一动,面上的笑容敛了几分:“谢杨?”
林管家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张口,就见谢祁递给他一样东西,然后猛地转身,似是又要出门。
“谢王爷要去哪儿?”林管家慌忙问。
谢祁脚步不停:“去接阿允回来。”
“谢王爷留步。”林管家小跑着追上去,忙不迭道,“王爷给您留了话。”
谢祁的脚步倏地一顿,转头望过来。
林管家匀了口气,道:“王爷说,让您在家等他回来。”
这句在林管家听来有些不明就里甚至多此一举的话,却让谢祁瞬间意会。
阿允在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谢祁闭了下眼,冷静问:“他们来宣阿允进宫,都说了些什么。”
时间隔得不长,林管家仔细回忆着,将当时的情景事无巨细地复述下来。说到宣旨的宫人催得紧,甚至没留给江怀允沐浴更衣的时间时,猛地察觉到谢王爷的脸色沉了下来。
管家一顿。
“康安。”谢祁道,“去打听消息,等摄政王从宫里出来,第一时间通知本王。”
康安一直跟在身边,深知事情轻重,领了命,二话没说便匆匆离开。
这还是林管家第一次见到谢祁这般严肃正经的表情,联想到方才宣旨宫人的催促,饶是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出不妥。
管家心中惴惴,不安道:“谢王爷?”
“林叔莫急。”谢祁放缓声音,“阿允会没事的。”
不知是在安抚林管家,还是在安慰自己。
*
康安出门探听消息,迟迟没有归来。谢祁也失了用晚膳的兴致,只身坐在正厅里等消息。
他回府时正是黄昏,如今夜幕慢悠悠地织起,寸寸吞没着染着红霞的光亮,直至铺满天际。
林管家悄声走近,将正厅的灯烛依次点亮。身后的仆役端来温在灶上多时的晚膳,林管家劝道:“时辰不早了,谢王爷多少用些吧。”
“无妨。”谢祁摇摇头,轻声道,“阿允用不惯宫里的吃食,我等他回来一起用。”
管家朝浓墨似的夜色看了眼,又觑了眼一意孤行的谢祁,无声轻叹。
他向仆役摆了摆手,仆役意会,跟着他脚步无声地退下。
谢祁执意要等摄政王回来再进膳,管家看得着急,却也无计可施。只能一边吩咐膳房温好吃食,一边端了些清茶和易克化的小食放在他手边。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清茶用了两盏,小食却分毫未碰。
管家叹气连连,心里不断地祈祷自家王爷快些回来。
满室静默中,时间似乎都生了惰性,磨蹭着不肯朝前走。
到了宫门下钥的时辰,江怀允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管家心一沉。
他下意识侧头看了眼:室内的烛光昏黄,谢祁头微垂,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细窥之下,仍能从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中瞧出几分冷硬。
和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姿态大相径庭。
又过了一刻钟,正厅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管家快步朝门口走去,探身张望。看清人影之后,满心的期待顿时落空。
——是康安。
“王爷。”大约是得了消息就急忙赶回来,康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匀了匀气,视线躲闪着不敢去看谢祁,“宫里传来消息,说摄政王……”
“阿允怎么了?”谢祁握着杯盏,声音微冷。
康安垂下头,惶然道:“说摄政王偶染重疾,太上皇心忧甚矣,特许他留在宫中医治疗养。摄政王养病这段时间,政务由太上皇暂理。”
理由找得冠冕堂皇,可明眼人谁不知,此番举动,名为养病,实为囚|禁。
摄政王这是……回不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康安当即就心头一跳,暗道不好。
这段时日,王爷和摄政王琴瑟和鸣,日日都和风细雨,怎么瞧都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可康安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家王爷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
他的冷厉漠然都藏在骨子里,一旦有人触及了他的逆鳞,这些深藏多时的阴鸷立时就会卷土重来。
而摄政王,显然是那片最为不能触碰的逆鳞。
康安满心不安地立在原地,压根儿不敢抬头去窥视自家王爷的神情。
半晌,谢祁起身,语气平静道:“本王知道了。”
话音落地,人已经离开正厅。
康安落后一步,想要去追。林管家叹了声气,伸手拦住他:“让他自己静静吧。”
康安迟疑片刻。
只是一瞬间的停顿,静得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的房中,忽然响起一道惊雷般的声音。
康安和林管家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循着声音望去:
——是几案上的缠枝莲图案的杯盏,不知何故,忽然间四分五裂地散落在桌面上。
定睛一看,正是方才谢祁一直捏着的瓷杯。
康安和林管家面面相觑,谁也没再开口。
*
皇宫里。
谢杨走进养心殿,越过一众朝他行礼问安的宫人,匆匆走进内殿。
里头传来轻声细语地安抚:“时辰不早了,陛下先歇着——”
“不要。”小皇帝闷声闷气地打断他。
谢杨脚步停了停,调整好和蔼的表情,才迈进内殿,笑道:“昭儿这是怎么了?”
小皇帝原本就坐在床沿,听到谢杨的声音,一个激灵跳下床,嗫嚅着喊:“……父皇。”
他身上只穿了件明黄色的寝衣,赤着脚站在氍毹上,无措地绞着手指。
谢杨走近,顺势坐在床沿,看着小皇帝,温和地问:“宫人说你不肯歇息?”
“嗯。”小皇帝低低应了声,沉默片刻,鼓起勇气道,“小王叔生病了,我想去探望他。”
谢杨唇边的笑意一敛。
万事开头难,经历了最艰难的一步,小皇帝似乎再无畏惧,直直盯着谢杨,分毫不见躲闪。
谢杨眼中飞快划过一抹狠厉,转瞬又浮上慈祥。他挥了挥手,等宫人鱼贯而出,才再度和蔼启声:“太医说,你小王叔病得重,需要静养。”
“是什么病啊?明明早朝时小王叔还好好的。”小皇帝满面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