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京梦华录(27)
“息怒,你要我息怒就把实话说出来,兹事体大,你们一个个还想瞒着我多久?”
“是,是,殿下容臣解释。去岁冬月,荆州军与叛匪在荆州本呈分庭抗礼之势,但自腊月始,匪人不敌,开始节节败退,官军乘胜追击,继而便有大量匪人投降,荆州军又缚捉他们的将领,荆州官员们将这些叛军首领关押后,便将投降的人安置在城外,本打算开年后发些盘缠费让这些人都回各自的家乡务农,谁知这银子还没发出去,原本投降的叛军又集结起来,加上原本还在的教匪势力,内外勾结下,荆州军连连失利,致使不过月旬,战火竟重燃,并且迅速蔓延至整个荆州。”
洛天成听完,拳头握紧,咬牙切齿道,
“红巾匪真是好打算,利用投降不仅能放松荆州军的警惕,又能同外面的教匪内外勾结,加之年节将近,荆州军守备必会有所松懈,这下他们占了大便宜,红巾匪现在势头正盛,锋芒难敛,你们说应该怎么办?兵不厌诈,荆州的地方官竟轻易的就上了红巾匪的当,玩忽职守,都是些酒囊饭袋,务必给本宫好好彻查。”
“是,是,臣遵命。”左文桥连忙应下。
立在一旁的兵部左侍郎苏玉同赵峥交换了眼神,随后出列奏道,
“殿下,现下情况紧急,当务之急该是调军队,择将领,赶往荆州,联合荆州军一同消灭红巾匪,现下红巾匪的势力还不算太大,应当尽全力将其扼杀在荆州,务使其波及周遭州县。叛乱若是扩大,只怕到时候更难收拾了。”
听了苏玉的话,洛天成心情平复下来,瞥了苏玉一眼,许久才道,
“本宫自然知道,只是调军择将之事,本宫昨夜便开始思虑,你们可有何建议?”
苏玉缓了片刻,谏道,
“臣以为,调兵当调通州地区的精锐军,至于选将,臣以为出使荆州的最佳人选莫过于,霍启霍将军。”苏玉说完悄悄观察了洛天成的脸色。
毫无悬念的洛天成皱起了眉,嘴唇动了动,几次欲言又止,立在一旁未发一语的右侍郎赵峥此时上前谏道,
“臣以为不妥。”
“哦,赵卿以为如何?”听到有反对的意见,洛天成舒了一口气。
“霍将军常年领军西北,荆州地处长江,地理与平凉大相径庭,将军对荆州战事不熟悉,更与通州军不熟悉,不知彼亦不知己,乃兵家大忌,胜算渺茫,所以臣以为不妥。”
洛青阳赞同的点点头,问道,“那赵大人以为谁能担此重任?”
赵峥想了想,“臣以为杨老将军合适。”
听了这话,本准备充当木头人的左文桥立不住了,这杨老将军是他的老丈人,一生军功煊赫,战场鲜有敌手,但是年岁已高,哪还能经得起这多折腾,他当即反驳道,
“殿下,臣以为不妥,杨老将军年岁已高,虽想为国效力,奈何身体每况愈下,已是无能为力,必不能担此重任,还望殿下三思。”
洛天成自然是清楚老将军的身体,但他没有理会左文桥,而是直接对赵峥道,
“不妥,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人选?”
“这,”赵峥没想到太子会拒绝得如此之快,他思虑片刻,又建议道,
“李存义将军年少英勇,且熟读兵法,这次出镇荆州正好能够历练一番。”
李存义是太子府中姬妾的兄弟,便是年前被派去接替霍启西北军的将领李存利之弟。
洛天成听了摆摆手,驳道,
“不妥,存义年少轻狂,没有实战经验,兵法虽学得不错,但到底是纸上谈兵,荆州事紧急非常,交给他我不放心。”
本朝承平多年,知兵事者鲜少,除了霍启外,可谓正处于青黄不接之态,苏玉瞅准了这个机会,又谏道,
“殿下,臣以为还是霍启将军最为合适。”
洛天成这回没急着拒绝,思索片刻,问道,
“理由?”
苏玉不紧不慢的理理袖子,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方才赵大人说霍将军不知己彼,臣以为这个理由说不通,十年前,霍将军被派到平凉,将军当时对西北的山河之势亦不甚了解,何况匈奴军剽悍凶狠胜于红巾匪千万倍,将军都能力克制胜,况是已经经过十年历练后的将军?此其一。其二,”
他边说便细细观察了洛天成的反应,见太子并没有多大的反感之意后,方才继续道,
“霍将军归京多日,李存利将军业已前往西北接替霍将军,朝中人多嘴杂,难免有一些闲言碎语流传,臣想,正好借此机会派霍将军出镇荆州,堵住那些悠悠之口。”
自然,苏玉想说的还有其三,那便是国难当前,希望殿下能放弃个人恩怨,任命霍启,但这个理由他可只敢在心里想想。
洛天成踱步几回,最后又坐回主座,敛眉深思。
苏玉说的这些他如何能没有想过,只是,他辛辛苦苦才将霍启手里的兵权收走,这会子又要让他领荆州军事,会不会前功尽弃?霍启出镇荆州,胜算颇多,等他立了功回来,自己又该如何与之相处?
这些都是麻烦事。
赵峥见了洛天成这犹豫模样,心下不由得一慌,还想反驳,脚刚踏出,便被左文桥拉住了步伐,递给他一个眼神,又冲他摇摇头,赵峥无法,只能极不情愿的退回。
洛天成盯着面前的奏折,复又想起昨夜洛青阳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
“荆州事急,依青阳看,最适合领军南下的当属霍启将军,只是京中盛传天成哥与霍将军关系形同水火,天成哥,你从来都是那将天下利益放得高于一切的人。”
是啊,还有什么能比天下安定更重要的呢,至于霍启,回京后他现与洛天慎并未亲近结交,自己应当是可以勉强信任一下的吧?
他思虑良久,最后还是下了决心,
“来人,传本宫旨意,宣霍启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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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苏玉,赵峥,左文桥,谁更老奸巨猾?
青阳:我觉得是左文桥。(〃'▽'〃)
洛天成:我觉得是苏玉。\(^o^)/
霍启:我觉得是赵峥。(ˇ?ˇ) ~
第50章 番外:顾怀莹(一)
三月莺飞,江南草长,临水而建的白墙黑瓦,河中悠然而过的小船陋舟,河畔有小贩挑着鲜红的糖葫芦,孩童们争相购买,还有水灵的买花姑娘,那花香飘满户巷,江都正是一年春景时。
偶有一场春雨淅沥,雨滴落绕城而过的护城河,溅起串串水花,引得水下鱼儿跳动,河上轻舟中,立着一白衣青年,见此,他忍不住向撑篙的船夫要了把鱼食,一点一点的投喂水中,鱼儿为夺鱼食,成群而来,争相跃起,河畔一女娃见了,惊奇得大呼一声,拉着爹娘的袖子驻足而观。
青年手中的鱼粮洒完,刚好到达目的地,船家只收了他三个铜板,望着正提步下船的青年,船家笑嘻嘻的问到,“下次公子什么时候出城?”
青年落地后,撑起了竹伞,揶揄道,“时间还不确定呢,这次又只收我三个铜板,莫大哥不是回回都亏?”
船家一点篙,船就悠悠的离了岸,慢慢的荡开,船家也不回他,只问道,“下次霍相公可是要一同前去?”
青年点点头,“应当吧,他事多,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船划到了河中央,水流明显变快了,船家也不多说,只嘱咐道,“下次若是还出去,记得提前通告我。”
青年摆摆手,“行,提前谢过莫大哥了。”
直到船离了视线,青年才转身走了。
不过片刻,便到了一座宅院,门拱上书着‘清水苑’几个大字。门口的仆人见他回来了,忙走过来接过了青年手中的东西。
青年抖了抖鞋上的水珠,问道,“霍郎在哪?”
“方才见时正在芜菁苑那块儿呢,”仆人接过了东西,还同青年走了一段路,悄悄的凑到青年耳边,道,
“您不知道,霍主子一早就叫人拿了香纸,奴才心下好奇随口就问了句,‘霍主子这是要吊念谁呢?’”
青年停下了脚步,偏过头来问他,“谁?”
仆人见他停下,也马上刹住脚步,“好像是个姓顾的主子,具体的奴才也没敢多问。”
“恩,”青年点点头,复又走起来,“我知道是谁。”
仆人听了虽有意打听,奈何到了分岔路口,只好行个礼后离开了。
青年一路走到芜菁苑,进了门,果就见堂上烟气缭绕,霍启烧了一炷香,插在前面的炉子里。
青年有些不满,语气有些嗔怪,“霍郎这是悼念谁呢?莫不是以为我今日不会回来?”
霍启闻声转身,但见门口正立着洛青阳。这几年,少年身量高了些,挺拔俊秀如翠竹,五官轮廓较之以前更明显,明艳夺目,摄人心魄,此时一身白衣,抱臂环胸倚在门口,明明眼角眉梢清清冷冷,却总能叫人读出旖旎情态来。
“你回来了,不是说明日才到么?”
闻言,洛青阳不满的撅了噘嘴,“怎么,我回来早了可是破坏了什么事?”
他边说边进了门,走到霍启身边直直与他对视。
霍启无奈一笑,揽了人的腰身,将青年拥入怀中,轻声哄到,“哪有什么事,你提前回来,我心里开心还来不及。”
洛青阳望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咬着下唇,细声道,“骗人,你那里开心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霍启嘴边的笑意更深,牵了青年细白修长的手往下去,摸到了自己半抬头的那处,“看不出来总摸得出来。”
“唔,”洛青阳一声惊呼收回手来,带着羞怒,眼尾含情,斥道,“好个登徒子,青天白日的便猥亵我。”
霍启闻言哈哈一笑,伸手逗了逗他,语气里颇有些忍耐的意味,“今日是怀莹的忌日,死者为大,我不便弄你,明日便叫你为这话付出‘代价’。”
洛青阳听他这话,脸红了红,复又望了一眼堂上的香纸,问他,“这些年你总记得顾姑娘的忌日,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可你总不愿同我说说过去的事,只叫我干吃醋,这不是故意气我么?”
霍启顿了顿,叹口气,“都是过去的事了,同你说起不过徒增伤心罢了。”
洛青阳不依,牵过霍启的手,叫他同自己对视,眼中神色认真,“不管伤不伤心,总要叫我知道啊,霍郎,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说道后面,他又开始撒起娇来。
霍启最受不了他这故作引诱的模样,呼吸都重了些,掐住青年的腰,凑到对方耳边吐着热气,“是不是知道今天不能办你,你就可劲儿的勾引我,不怕明日下不来床?”
洛青阳羞恼得一跺脚,笑骂,“天成哥说得没错,你内里就是个大坏人,欺软欺小,就知道捉弄我。”
霍启被他这娇嗔模样撩拨得心痒痒,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淡淡的幽香自青年瓷白的肌肤一直流窜到霍启的百骸四肢,只叫他下腹热流涌动,男人不由得低沉的呻吟一声,后退了半步,远离这个‘妖精’。
洛青阳并不知道霍启被自己撩拨得几不能自持,见他亲了自己后,却退后半步,还以为自己身上带了什么味道,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昨日事多,没有沐浴,怎么可是身上有味道?”
霍启见他误会了自己的举动,也不解释,只道,“是啊,所以今晚沐浴时,里里外外都得仔细清洗。”他‘里里’二字咬得稍重,洛青阳知道他又在占自己的便宜,不想理他,转身就要离开,霍启却拉住了他的手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