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今天又在装瞎吗(10)
但他何必把不是自己做的事情揽上身?
他在袒护谁……
赵煜没挑破,继续道:“那高太医为何要杀害大皇子?”
高唯气苦,答道:“前些日子,皇子妃要喝乌梅汤,抓药的小厮错漏,把醋泡的野桃给了皇子府里,皇子妃当日就大怒,说乌梅汤一股子酸醋味儿,大怒之下,吹了枕头风,大皇子本来就执掌礼部和太常寺,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他哪能不气,让人到药坊详查,结果……便查出了端倪。”
乍听合情理,但细想……
赵煜问道:“高太医找人顶罪不就是了,何苦要犯下杀皇子这样的重罪?”
高太医笑道:“老朽正因此事头疼时,太子殿下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威逼老朽定下这一石二鸟的计策,若是老朽不照办,太子殿下便会向陛下参奏,”说着,他目光定在赵煜脸上,与他对视,嘴角还带着些许没落下的笑意,“必死,和可能会死,若是让大人来选,大人选哪个?”
倒也说得通。
结果矛头还是指向沈澈。
“高太医如今又为何要反水了呢?”赵煜问道。
高唯摇头,道:“老朽眼看事情瞒不住了,被查是早晚的事,主动投案,依律……至少老朽的亲眷不会被殃及,”说着,他冷笑起来,“这样看来,肃王殿下可贤德多了。”
“高太医指认太子殿下,可有证据?”
“自始至终,太子殿下只与老朽见过一面,但他言之凿凿,说出的细节,让老朽毫不质疑他掌握的实际情况,老朽思来想去,只得铤而走险。”
没有物证。
赵煜眼帘垂下,堂上一片寂静,片刻,他转向一旁的书记:“都记录好了便让高太医画押,然后收监详查,程老板脖颈上的淤痕尺寸,与高太医的手掌,好好比对一二,”说着,他又转向高唯,叮嘱道,“高太医画押前,可要仔细看好。”
书记拿了高唯签字画押的公文,呈上来给赵煜看,赵煜突然问道:“高太医可知道,还有什么人,知道程老板与你所做的这些事,又或者知道程老板其实比看上去有钱吗?”
高唯认真想了想,表示不知道。
赵煜拿起纸笔,走到高唯面前,道:“有劳高太医,用左手随便写几个字。”
高唯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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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赵煜挑亮灯烛,用高唯的字迹与程老板家里找出来威胁信的字迹做对比。
赵煜专门研究过书写笔迹,在炎华,笔迹极少能够成为断案的直接证据。
但在赵煜看,这其实是极佳的佐证。很多人可以通过仿写、改变书写用手,来改变字迹。
但事实上,无论字体有多少种变化,书写时的习惯,包括运笔力道、角度都是极难在短时间内改变的。
他也曾因此,看透过数名凶犯鱼目混珠的伎俩。
这会儿,他在灯下仔仔细细的看,但怎么看他都觉得那封威胁信,并非出自高唯之手。
可见,这里面确实还有事。
正坐在椅子里,闭目理思绪,周重敲门进来了。
赵煜私下没什么架子,指指窗前的木椅,道:“周大人坐吧,不必拘礼,事情都办妥了吗?”
周重答道:“死者颈部的淤痕尺寸,与高大人手掌尺寸大致相同。”
赵煜显出点疲色,捏着眉心,点了点头,没说话。
周重在一旁静候片刻,还是试探着喊了一声:“大人?”
赵煜这才道:“周大人若是想扶某人上位,会在这风口浪尖的当口,对他夸赞,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吗?”
周重一怔,随即明白了赵煜口中的“某人”指得其实是肃王。
如今,二人都知道,高唯并不是真凶,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无疑是把矛头再次指向太子,同时又顺便,推崇了肃王。
但是……高唯若是真心拥护肃王,觉得他贤德大能,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该半个字都不提他的名字。
广积粮,晚称王,闷声发大财,这种道理不难懂。
大皇子死了,太子若是又倒台,炎华的江山早晚落于肃王囊中。
可今儿堂上,高唯其实是为肃王无形的招黑——且不论肃王是否真的毫不知情,单说他能够蛊惑人心,让朝臣嫁祸太子,皇上便不会念他的好。
这一点,赵煜不提,周重还真没想到。
他正想着,只听赵煜叹息一声,少年老成的模样,道:“但这些都不是直接证据,更何况,所有案件都有一个永恒的难点——咱们没办法要求凶手永远保持理智,也没办法要求他们的智力水平在同一个标准上。”
换言之,高太医若是个没脑子的拥护者,这点疑点,还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了。
周重沉吟半晌,突然觉得看不透这年轻人,他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敏锐与客观,只得感叹,官宦世家,自小耳濡目染,确实不同。
屋里一片静默,二人都在回想刚才的细节。
终于周重开口问道:“大人,依现在的状况,即便高太医指认太子,也无法给太子殿下定罪,陛下限期结案,既然高太医投案,大人……是否考虑过……”
话未说完,赵煜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飞过来。
赵煜这两日一直温和得不像衙门口的官员,此时骤然变了颜色,周重顿时止住话茬,心跳都顿了一顿。
那目光的压迫感,不似出自一个年轻人的眼眸。
赵煜音调轻飘飘的,听不出喜怒:“周大人的意思,囫囵结案,是让真凶,逍遥法外,污点就沁在太子殿下身上了?”
周重忙从椅子上起身跪下,正待认错,只听门口一人声音清朗柔和,道:“赵大人,孤可以进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沈澈:我阿煜舍不得我明珠蒙尘,好开心。
赵煜:殿下想多了,下官眼里容不得任何冤假错案。
第7章 线索
沈澈问过话,也不等屋里应答,便推门进来了。
赵煜又一次欺负太子眼盲,没做声,做了个手势,让周重起身,二人才同时向太子见礼。
沈澈春风和善,看上去心情不错:“二位深夜还在为孤的清誉与公道正义操劳,太辛苦了。”
周重脸上挂不住,他刚才全没察觉到太子是何时到了门外,但看来,自己和赵煜的对话,他听去了不少。
赵煜摆出一副公式化的神色,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下官职责所在,不该言辛苦。”
沈澈笑了笑,道:“周大人可否回避,孤有些与案情相关的事情,要与赵大人交代。”
周重巴不得如此,他一见太子那张眼蒙黑纱的脸,便觉得这人面目和善中正,其实是个眼盲心不盲的精明人,不止心不盲,更可能他能窥见的东西,要比大多亮着一双招子却猪油蒙心的人通透不知多少倍。
自己刚才一番话,试探赵煜是否要草草结案了事,实在上不得台面,只在赵煜面前说便罢了,若是太子殿下也全听见了,三司总捕威严刚正的形象,今儿个,就算夭折了。
周重立刻马上就想就坡下驴,行礼便要退出去,谁知赵煜却道:“既然与案情相关,便不该由下官与殿下私下言说,劳烦周大人,做个旁证。”
周重脸上没动声色,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心道怎么感觉赵大人什么都好,跟谁都挺随和,唯独一遇上太子殿下,就总莫名其妙的别着劲儿,要么是借故不理人家,要么就公事公办得极为疏远,这俩人……逗什么闷子?
印象里他二人不曾见过面的。
但为什么赵大人……对太子殿下,该怎么形容呢?
怵?
对。
他就是怵他。
一边儿是太子,一边儿是自己半个老大,周重被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
沈澈笑笑,道:“赵大人思虑周全,是好事,只不过,事关皇室形象,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