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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36)

作者:司徒九流 时间:2018-04-21 15:57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他方才好像被小县令调戏了!
  傅云书的豪气只存一时,撩完了立即将头扭向一侧抬头望天,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说。寇落苼的声音幽幽传到耳边,“傅兄……”
  夜幕下,小县令的耳根已开始不由自主地发红,“嗯?”


第41章 狐娘子(三)
  寇落苼低低地道:“傅兄方才说什么?”
  “呃……”小县令支支吾吾地道:“寇兄……寇兄先前没听清吗?没听清就算了, 哈哈, 随口一句玩笑话罢了,听不清也好……听不清也好……”
  寇落苼幽幽地叹道:“原来我在傅兄的心中竟是田螺姑娘般的人物。”
  傅云书干笑两声, 道:“哪里哪里, 寇兄能文能武能养花种草还能写传奇, 比田螺姑娘强上不少。”
  寇落苼道:“我这里也有个故事想讲与傅兄听听。”
  傅云书道:“寇兄请讲。”
  “许多许多年前,也有两人同我们一样泛舟湖上, 他们二人中坐在船头的那一个是楚国王子, 另一个划船的却不过是越地的船夫,然后, 船夫对着王子唱了一支歌。”说到这里, 寇落苼住口不言, 弯弯眼眸却注视着傅云书。他的眼中好似盛着璀璨银河,又映出暮云清寒,傅云书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身两侧的湖水都似光阴年华回溯, 倏忽来到那许多许多年前, 他是楚国王子,眼前人是越地船夫, 启唇为他唱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寇落苼道:“傅兄可知那船夫唱了什么?”
  傅云书一怔, 不自然地扭过头去, 捏着自己通红的耳垂,默然不语。
  寇落苼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君同舟。”说话间他已再度将船划回亭子旁,抛出绳套套上缆桩,轻轻一跃便跳进了亭子,朝傅云书伸出手,轻笑道:“拉着我的手过来,浥尘。”
  傅云书今夜是打算与寇落苼一起喝酒的,可他现在分明还滴酒未沾,脑海却已如酩酊大醉时那般昏昏沉沉,恍惚间伸出手放在寇落苼手上,被他握住轻轻一拉,下一瞬人便已在湖心亭中。寇落苼牵着他的手在亭中石凳上坐下,端起石桌上的酒壶,掀开壶盖闻了闻,赞道:“好酒!下人们手脚也快,竟比咱们还先到这儿。”抬手给傅云书面前的酒盏满上,“此间有风亦有月,得与傅兄相对坐,共谈话饮佳酿,亦不失为人生美事。”
  小县令此时才从方才的迷幻中渐渐清醒过来,闷头喝了一杯酒,才若无其事地道:“寇兄知道我的表字,我却不知寇兄表字为何?”
  寇落苼轻呷酒水,淡声道:“说来也巧。”
  傅云书迷惑地道:“巧?”
  寇落苼道:“我的表字与傅兄的倒是很相称。”
  傅云书愈发好奇,问:“是什么?”
  寇落苼道:“在下表字朝雨。”
  渭城朝雨浥轻尘。
  傅云书一怔,喃喃地道:“……寇朝雨?”
  寇落苼却只是笑,并不答话,抬手将小县令的酒盏再度满上,两人碰了一下杯,寇落苼道:“方才讲的那个故事不算数,我给傅兄重新讲一个。”寇落苼是个老滑头,酒香虽醇却也不过浅尝即止,傅云书却老实巴交地将一杯酒喝得一滴不剩,打了个酒嗝,他道:“寇兄请讲。”
  寇落苼低声道:“我给傅兄讲一个狐仙的故事。”
  “古时有一李姓书生,祖上曾是朝廷大员,却家道中落,他自恃身份,不肯经商,又考不起功名,只得终日以变卖家产为生。最后坐吃山空,除却居住的祖宅之外,已身无长物,李姓书生便盘算着干脆将这祖宅也卖个好价钱,能过一日便过一日罢。他很快找好了买主,临搬走前,未免遗失先祖留下的值钱宝贝,他一间间房仔细地看了过去,最后来到常年上锁的暖阁前。”
  “李姓书生之父自幼反复叮嘱,决不可踏入暖阁一步,李父在世,李姓书生不敢违抗,李父走后,他便也将这暖阁抛之脑后,寻常绝想不起家中竟还有这样一处所在,直到如今,才复又记起。但如今房屋易主在即,更加大逆不道的事都做了,还怕少这一件么?于是他便卸了锁,推门而入……”寇落苼说到这里忽然住口,抬手又给傅云书倒了满满一杯酒,卖起了关子,“你猜里头是什么?”
  傅云书乖乖地将一杯酒饮下,道:“既然是狐仙的故事,莫不成那暖阁里头锁了头狐狸?”
  “是,也不是。”寇落苼咧嘴一笑,“那里头只挂了幅画,画里头是位绝色美人儿,只是那美人儿身后,还拖了条狐狸尾巴。”
  “李姓书生一见了那画,便被画中人的美色所迷惑,痴痴地凝视了许久,忽然,他好像看见,画中美人笑了一下。李姓书生登时清醒,再仔细端详这幅画,终于确信,画中美人的神情,较之刚才,确实略有改变——换而言之,画中人的确对他笑了!”说到关键处,寇落苼又给傅云书倒了一杯酒,“若傅兄是那书生,会当如何?”
  傅云书连喝四杯酒,小白脸已然通红,说话吐出的气息里都带着微醺醉意,他“嘿嘿嘿”笑了几声,大着舌头道:“自……自然是吓得……落荒而逃……”
  寇落苼道:“那李姓书生却是色胆包天,他竟当即跪在那画前,求画中美人儿赐他一晌贪欢。”
  小县眼底迷雾顿时一散,瞳仁晶亮,期待地看着寇落苼,问:“那美人儿答应了没?”
  “书中未曾叙述,只道过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晌午,那书生才精疲力竭地走出了暖阁。”寇落苼道。
  傅云书一拍桌子,笃定地道:“这就不必想了,他们肯定……”
  寇落苼一挑眉,调笑着道:“他们肯定如何了?”
  藏在肚儿里的话借着酒劲儿冲到嘴边,脱口而出的一瞬又被傅云书险险吞下,睨了兴致勃勃的寇落苼,鼓着腮帮子道:“寇兄以为他们如何了?”
  寇落苼一本正经地道:“兴许是探讨了一夜《道德经》也未可知啊。”
  傅云书嫌弃地瞥了眼寇落苼,瓮声瓮气地道:“那李姓书生精疲力竭地走出了暖阁之后呢?”
  寇落苼道:“他走出暖阁后没多久,那个想要买下他家祖屋的买主便找上门来,要他一同去官府更改地契,谁知李姓书生竟反悔了,两人大吵一架,因地契尚未易主,只是口头约定,那买家也没办法,只得悻悻离去。”
  傅云书笑道:“美色之惑人,尤胜阿堵物。”
  寇落苼道:“也许是探讨了一夜《道德经》,再经仙子一番点拨,大彻大悟了也不一定呢?”说着又倒了杯酒,推给小县令。
  傅云书道:“我从未听闻过有哪个仙子竟是修欢喜道的。”抵住寇落苼推过来的酒盏,晃了晃脑袋,含含糊糊地说:“我不能再喝了,再喝我要喝醉了。”
  “喝醉之人通常都说自己没醉的,傅兄却说自己要醉了,可见还清醒得很。”寇落苼执着地将酒盏塞进傅云书手里,又温柔地笑道:“你我难得对坐共饮,把酒明月,便再来一杯吧?”
  傅云书托着下巴抬眼望他,只觉寇兄眸光潋滟尤胜佳酿千杯,只一眼便沉溺其中,周身防备立时土崩瓦解,不由自主地接过那酒盏,仰头饮尽。
  寇落苼便笑眯眯地看着,道:“自那之后,李姓书生便足不出户,日夜待在那暖阁之中……”
  傅云书道:“还是探讨《道德经》?”
  “若只是《道德经》,多半是用不了这么长时间的,他们兴许还一起读了《中庸》论了《大学》也未可知。”寇落苼笑道:“一个月后,李府大门终于再度打开,然而隔壁邻叟却发现,推门而出的不是那李姓书生,而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绝色美人儿。邻叟问美人儿是何人,美人儿答,是李家祖屋的新主人,又问李姓书生的去向,那美人儿嫣然一笑,答,他往酆都去了。”
  “酆都?”小县令一个激灵,“那不是……那不是……”
  寇落苼一字一顿地道:“阴司地府。”
  小县令连连摇头“啧啧”叹道:“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可不是嘛。”说着,寇落苼又给小县令倒了一杯酒,温温柔柔地笑着,推到他面前。
  傅云书盯着寇落苼,又说了一遍,“美色误人。”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寇落苼笑道:“傅兄,喝了几杯了?”
  “记不清了……”傅云书只觉头昏脑涨、手脚发软,慢慢悠悠地朝石桌上趴去,冰凉的桌面贴上火热的脸庞,他舒适地叹了口气,迷迷糊糊地说:“这酒后劲儿真大。”寇兄的呼吸拂在耳畔,声音却悠悠然似从天际传来,低哑地道:“可觉得醉了?”傅云书从浆糊一般的脑海中竭力挣出一丝清醒的思绪,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坚定地道:“我没醉!”
  “既然说没醉,那便是醉了。”寇落苼站起身,轻而易举地将小县令抱了起来。傅云书已不知多少年没被人这样抱过,身子骤然离地,吓得牢牢圈紧寇落苼的脖子,耳边随即传来寇落苼的轻笑,然后悄然跃上木舟,胸腔里一颗心便如同脚下的扁舟一般,微微荡漾开来,他唤道:“寇兄……”随后却哑然无言,连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
  寇落苼道:“我们回去了,浥尘。”
  作者有话要说:
  论撩人的功夫还是寇老司机更胜一筹


第42章 狐娘子(四)
  傅云书发觉自己在做梦。
  他原先尚是迷迷瞪瞪的, 独自穿过了一条幽寂的长廊, 长廊上种了紫藤,大簇紫色的花朵从顶上垂下, 拨开了继续往前走, 像是在深入一场朦胧的梦境。然后他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上头悬了一把铜锁, 阻拦了傅云书的去路。
  然而人在梦中的能量总是无穷无尽的,他只是一抬手、一呼气, 又或许什么都没做, 那铜锁便“咔哒”一声,自动解开, 当啷落地, 朱漆的木门打开, 傅云书抬脚跨过门槛,走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样讲其实是不对的,因为墙上还有一样东西。
  那是一幅画。
  而傅云书也终于在一片迷茫中恍然清醒, 自己似是在梦中。
  也许是睡前听了寇兄讲的那个故事的缘故, 他竟夜有所梦,也来到那李姓书生家的暖阁。
  暖阁里弥漫着大雾, 周遭皆是白茫茫,唯有通往那幅画的路是清晰可见的。即便是在梦中, 傅云书也依然听见自己心跳得厉害, 他犹豫着要不要走近去看一看,但终究有些害怕……若真如故事中讲的那般, 那画上的,可是一只食人精魄的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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