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恸之龙眷(32)
“传太医!快传太医!”全安紧紧抓着皇帝陛下的手腕,朝着殿外撕声大喝。
“滚开!”玄湛厉声怒喝,不顾伤势严重的左手,反手就要甩开全安的钳制。
“陛下!陛下!您的手骨已经断了!陛下——”“滚!”
玄湛猛一抽手,力道之大,直接将全安甩翻在地。转身欲走,全安豁出性命扑上去抱住皇帝陛下的腿,仪态全失,抱着皇帝陛下的腿大声嚎哭,“陛下!陛下……奴才求求您,无论发生何事,且以龙体为先啊!”
“龙体为先啊,陛下,如若您的龙体是何闪失,这天下黎民是势必陷入水火……若如此般,这些年您夙夜匪懈战战兢兢为这天下安定所做之事,所费之心力,皆白费了啊!陛下!陛下!”
“滚!”
玄湛抬脚一脚将他踹开,转身欲走。
“陛下……”
看着任他规劝也无动于衷的皇帝陛下转身就欲奔殿门而去,全安呲目欲裂之际。小福子匆匆赶进殿来,与疾步冲出的皇帝陛下一个对碰,小福子被撞得一个趔趄,站立不稳,栽倒在地被撞得晕头转向的小福子还没仔细辨别与他相撞之人,便战战兢兢的翻身伏跪在地,这一跪正身子,垂目间映入眼底的石青色袍角和那袍角上的五爪金龙,让他差点没被吓得魂不护体。
在这宫中,能穿石青色衣袍的,袍角能够绣金龙的,此刻又在这殿中的,除了至尊的皇帝陛下,再无他人!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他磕头如捣蒜一般,死命的猛磕!他居然——居然冲撞了皇帝陛下?!
他这是小命休矣了吗?!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死罪!”
全安看着被阻住的皇帝陛下,再一看进殿来的小福子,心中一动,瞳孔一缩,他跪着向前跪行了两步,“可是孙大人王府请脉后回宫复命了?!”
果然,听闻此话,本欲抬脚往殿外而去的皇帝陛下脚下一顿。
全安死死的憋着那口气,不管结果如何,只要能阻住陛下,算是万幸!死马当活马医吧!“陛下……”
“……让他进来。”玄湛攥了攥拳头,深深吸进一口气。
“是!是!奴才遵命!”小福子急忙磕头,不敢起身,就以跪着的姿势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外间垂花门才站起来匆匆出去唤孙敬进殿来。
看着止步的皇帝陛下,全安跪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手脚一时发软,半分力气暂时也使不出来。
“微臣孙敬,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孙敬提着药箱,进殿来就跪地俯身而拜“……请脉结果如何?”玄湛紧紧攥着掌中的奏本,稳了稳心神,开口时,嗓音依然略带暗沉。
“回陛下,世子殿下所犯风寒之症也无大碍。只需再服两帖汤药即可,只是……”孙敬有些许的迟疑。
“说!”听闻这一句可是,玄湛一惊,厉喝道,“可是什么?世子他身子到底如何!?”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被皇帝陛下这般厉声喝问,孙敬还是吓了一跳。
知道那位世子殿下在皇帝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不比一般,他忙不迭的磕了俩头丝毫不敢隐瞒,“回陛下,今晨早些时候,臣给世子请脉时,世子正犯高热之症,尚未察觉到世子肝气不舒,方才再为世子复症时,世子高热已退,臣才发现世子肝气不舒,五脏之气也比之常人略高,臣询问世子得知,世子近日来,眼睛多有不适。”
“眼睛不适?!”玄湛怔愣,“病症可重!?”他眼睛不适吗?为何他丝毫没有察觉他的眼眸有异常!?
“病症现在并不重,只是需要好好调养,少则旬月,多则数月理当无碍。”
玄湛,“孙敬。”
“微臣在。”
玄湛厉声道,“朕命你即刻与太医院众太医商议一个万全的调养方子,势必要将世子的病症调理妥当,不得有误!如若世子的眼睛出现丝毫差池,朕拿你是问!”
“微臣遵旨!”
孙敬被这般疾言厉色的皇帝陛下吓得手直哆嗦。
他在宫中当差十数年,都说皇帝陛下是百年难出的雷霆之主,如今他才总算是见识7所胃这位喜怒不显的帝王的雷霆之态!
孙敬刚准备告退,就被全安急急出声留住了。
“孙大人!陛下的手伤了!”
“啊!?”
看着皇帝陛下被伤的手,孙敬满腹疑问,却半字也不敢造次,战战兢兢的给皇帝陛下将伤手包扎好,皇帝陛下就挥挥手,让他即刻回太医院去商议给云王世子调养身子的方子,竟是丝毫也不将自己的伤放在心上。
这是孙敬初次见识到皇帝陛下对那位云王世子的在意,以至于其后在知道真相时,他竟然并无多少惊讶。
能让作为一国之君,天下之主的九五至尊那般在意疼惜的人,又怎会是一般之人呢?
第43章 赐宴
“下去吧。”待收拾好殿内,玄湛挥挥手,示意还候在殿内的全安出去。
全安虽然担忧,可是看着全然已经冷静下来的皇帝陛下,到底是不敢违抗他的旨意,默默的打了一个千儿,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殿内。
玄湛独自一个人静坐于殿中,一坐就是两个时辰,期间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全安看着悄无声息的殿内,又看了看时辰,只得硬着头皮推门进来。
“陛下玄湛坐于殿中高位之上,脸色肃穆,眼中一片复杂,可是全安却发现,自己一丝一毫也看不明白。
他不知道主子为何那般大怒,也不知道为何向来不显不露的主子会露出这般复杂的神色,甚至其中还有沉痛之色隐隐浮现……
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为何向来行事雷厉风行的主子竟会这般破天荒的将自己关在这殿中,还一关就是几个时辰!
雷厉风行,这是当今皇帝陛下最让天下人称道的性情之一。
他做事从来不畏首畏尾,敢做敢行,说一不二,性情更是强势霸道,又更敢背骂名,当初,一举除掉臃肿外戚时,连他参与其中的亲外祖也一并处置,逼得太后当朝跪于他面前磕头求情也丝毫没有一点转圜之地。
那个时候,皇帝陛下才十五岁,亲政刚满两年,更甚,亲政一事,他的外祖出了不少的力那个时候,内忧外患不断,朝里朝外皆虎视眈眈,可是那是还尚且年幼的皇帝陛下却也没有这般颓丧。
对!就是颓丧!
全安脚下一顿,满心都是愕然。
他不懂为何自己会突然生出此等感触来,可是那高坐与銮座之上的皇帝陛下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颓丧与孤苦来。
眼眸中一片复杂,孤寂环绕于身——这哪里还是那个掌定乾坤叱咤九州的大胤天子!?可是,这是为了哪般啊?!
全安此刻想破头都想不出来的事,很快就有了答案,可是当他知道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震惊多一些,还是猛然大悟自己蠢笨多一些。
年初一,皇帝陛下赐宴群臣,其中还包括外藩使臣,与年三十的宫中家宴相比,自然完全不是一个规格的。
晚宴设于太和殿,因此宴为国宴,后宫众人除了皇后皆不得位列其中。
申时正开宴,被赐宴的王公大臣早早的便候于殿中,只待皇帝陛下和皇后的驾临。
“什么时辰了?陛下怎么还没出来?”已经于殿外候了两刻钟的皇后冻得双腿都几乎没有知觉了,可是她却挺直着背脊,连半点松懈也不敢有。
“娘娘,已经申时正了。”
“申时正了?”皇后闻言一怔,“可……”
皇后刚张嘴,太极殿的殿门就从里侧打开了,皇帝一脸淡然的从殿内踏出门来,依然是早间祭祀大典的那身衮服,神色也一如往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后看着却莫名的觉得犯冷,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比外间的寒意更甚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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