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恸之龙眷(23)
云九瞪了云德一眼,“云德,慎言。”
“慎啥言啊?!憋屈了这么多年,现在连说句话都要慎言了?”云德就差没跳着脚怒骂了“此乃京中,不比西北,小心惹火烧身!”云九瞪了他一眼。
“我在这府中说句话都得慎言啊?!”云德差点没嘶吼。
云九有些恨铁不成钢,“府中又如何?小心隔墙有耳!你还嫌咱们王府不够招眼,不够让人恨不得让人除之而后快?!”
云德,“……”他侧眼看了看端坐的云恸,讪讪的闭了嘴。
“主子。”
“难为诸位叔伯了。”云恸有些感触,又有些伤怀。
“老奴万万不敢当!”听闻这一声叔伯,云九连连摆手,“主子这般,是折煞老奴了。主子这声叔伯,老奴愧不敢当啊,老奴有负当年王妃之托,让主子在西北那苦寒之地吃尽苦头……”说着说着,云九就红了眼眶。
“九叔……”云恸有些无奈,“如若父王母妃在世,也会将云恸送至军中成长历练,何来吃尽苦头一说?”云家的男儿,没有哪一个是在娇宠中长大的!
“可也不是这般历练啊……”
“有何不同?这些年在西北,我并未受到丝毫苛待,西北本就是咱们云家的嫡系所在,这已经是最为稳妥之处,九叔怎还这般耿耿于怀?”
说到此处,云恸突然愣了一下,想起之前在宫中皇帝所言……
当初天下局势动荡不安,齐王谋反,太子被刺身亡,先皇突然宾天,危机一触即发,天下随时处于战火重燃的危急关头,朝廷中结党营私的大臣和蠢蠢欲动的外戚争锋相对,各守关大将也隐隐现动乱之势,就在这样的局势下,皇三子玄湛被先皇临终受命登基为帝。
那般关头,可是他登基的第一件事却是将他送至西北。
西北军乃云家嫡系,天下皆知。
不管天下如何大乱,身为云家唯一血脉的他,在军中也定会安然无恙。
明知这其中关系,皇帝当初依然毫不犹豫将他送至西北……
“而且,九叔,我所指并非陛下。”
“啊?!”
“啥?!”
云恸一言,惊愣了两个在血与火中打滚了半生的云家忠仆。
“主子,您这是……”
云恸示意两人落座,“陛下估计并无动云家之意。”
“主子何出此言啊?”云九不解。
“玄铁军之事,只怕当今陛下了如指掌。”
“什么?!”
云恸一言,惊得云九和云德双双脸色大变,“他怎会知道如此机密之事?!”
云恸摇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我接到青雀密报,当年护送我抵达西北的玄铁军是接到玄铁密令才出动的。”
“玄铁密令?!”
“我十二岁承袭家主之位,才拥有了调动玄铁军一半兵力的铁玄密令,此前即便我身为云家唯一的血脉,依然是不能调动玄铁军的,这玄铁密令如果我没猜错,理应是跟铁玄密令一样,只有成为了家主,才有资格调动玄铁军,玄氏一族,能成为家主的,除了当今陛下,还能有何人有此能耐?”
“怎会啊?!不是说这玄铁密令不传在位帝王吗?!”云德一双虎眼几乎瞪落眼眶,呲目欲裂的眼珠子都红了。
云九心跳如雷,“这玄之密令已经数十年未曾有人掌握过,从云翳王爷到先王这两代,能调动的玄铁军就仅铁玄密令这一半兵力,如果玄之密令被皇帝所掌,这……”掌天下大权的皇帝掌了玄铁军这一半的兵力,那……云家就连最后的护身符都丟了。
“九叔,不是如果。”
云九闻言,心彻底凉了。
“那皇帝他到底是……”
“他不会覆了云家,如果真要动手,十几年前他就动手了。”
*
虽说是家宴,但皇家家宴,繁文缛节繁多,规矩更是丝毫不能坏。
玄湛不喜这样的场合,可是却又不得不走个过场。
除夕家宴是后宫众人一年一度唯一能跟皇帝陛下一起用膳的一日,平日里皇帝忙于政事,踏足后宫的时候是少之又少,嫔妃不能踏足前朝,想要见见这良人,日夜向盼,就盼着皇帝陛下的圣驾能够驾临。
终于盼到了这能相见的一日,自然是个个都打扮得千娇百媚,以期博得皇帝陛下的青眼,能够一举拢住帝王的心,盼得那无上的恩宠。
宴席申时末酉时初开始,皇帝陛下向来是看着时辰才到。
“陛下驾到!”
殿外的高唱声响起,殿内等着迎驾的众人忙起身跪迎皇帝陛下圣驾。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进得殿来,玄湛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兴的淡然,“免礼,平身吧。”
“谢陛下。”
玄湛走上龙椅宝座,“今儿是家宴,不必拘礼,都坐吧。”
“谢陛下。”
从皇后依次而下,都小心翼翼的入了座。
玄湛抬眼一扫,看着坐在四妃末座的张氏,想着尽早跑得飞快的那人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难得破例询问,“德妃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可还习惯?”
皇帝突然出声,被惊吓过度的可不止德妃一人,整个在坐的都吓了一跳,侧目望去时,已经眼带羡慕,嫉妒隐在眼底。
“回陛下,臣妾并无不习惯之处。”张氏压了压心中惊悸,起身福了福,低眉顺眼的回道“习惯就好。”朕还怕你不习惯!
“谢陛下挂怀。”
玄湛笑了笑,示意她坐,“坐吧。今年是你进宫的第一个除夕,允你出宫省亲。”
挂怀吗?自然是要的,你心心念念惦记着朕心尖上的人,想要朕不挂怀还真有些难。
“啊?!”
张氏被皇帝此言吓了一大跳,愕然得眼睛都瞪圆了。
抽气声此起彼伏,后宫众人眼底的嫉妒已经明显无法掩饰了。
“省亲事宜就交由皇后处置。”淡淡的一句话,此事皇帝陛下不过是动了动嘴巴而已,却是天大的恩典。
“谢陛下!”张氏压不住心中激涌,谢恩的声音都在颤抖。跪地时,那磕在青砖上的声音脆响。
即便她知道,皇帝这随口的一句省亲,她就已经成了后宫众妃嫔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是那又如何呢?她能出宫,她能踏出这宫门就足够了!
听说,那人回京了……
“是,臣妾领旨。”皇后起身,笑着朝皇帝陛下福了福身,脸上有些微僵,但是掩饰得很好,丝毫不显。
“行了,都入座吧。”
皇帝陛下不甚在意的摆摆手,眼角扫到那些如刀一般的目光时,皇帝眼底的笑意倒是真了两份模样。
玄黄有三子,太子为长,死于叛乱,皇二子资质平庸,无治国之才亦无安邦之能,他心也不大,早早便封了王,享无忧之乐。皇三子玄湛登基为帝。
先皇帝兄弟姐妹子嗣不丰,嫡系皇室宗亲自然也不庞大。其他的旁系宗亲自然是没资格享皇帝陛下这家宴的。
玄湛每年就是走个过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就不准备耐着性子继续坐下去了。
“朕乏了,你们继续吧。”
喝了两杯热茶,一杯酒,皇帝陛下甚至连筷箸都没有碰一下。
“恭送陛下。”皇后掩掉眼底的难过,起身恭送皇帝圣驾。
今日是三十,一月中,初一十五是皇后的专属侍寝日子,一年到头,除夕这一日也是属于中宫皇后的,但是这么多年了,这一日她却是从来没有盼到皇帝留宿中宫的,甚至她连告都无处可告,因为这一日皇帝陛下是宿在太极殿的,不会宿在她中宫,也不会招别的妃嫔侍寝,她有苦难言。
太后在大慈寺常年礼佛,从未踏足宫廷,即便是除夕这样的日子也一样,她老人家也从不过问俗事凡务。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大胤朝还有一位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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