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纠 (三)(61)
吴纠突然说:“君上,您打算什么时候会临淄城?”
齐侯一听,说:“怎么?二哥还赶孤了?”
吴纠说:“并非赶君上走,只是临淄城中没有君上坐镇,始终不安生。”
齐侯笑了笑,说:“你放心便好,孤那里的名士,可比你这里多的太多了,你忘了?很多都是二哥亲手给孤收来的,还有两个儿子坐镇,也该锻炼锻炼他们了,嗯……最主要是,孤才刚刚尝了二哥鲜美的滋味儿,怎么忍心就这么走了?要吃够本儿才行,不是么?”
吴纠跟他说正经的,齐侯却越说越不正经,害得吴纠都不能直视齐侯了。
齐侯说:“二哥你忘了?你王兄的尸首还在洛师,等运送回来下葬,我这个做齐侯的,还要参加他的葬礼呢,葬礼之后孤再离开。”
因为胡齐与葆申密谋的时候,他们抓到了胡齐的亲笔书信,吴纠已经让人带着书信去洛师兴师问罪了,同时还要回楚王熊赀的遗体,准备风光下葬。
虽然楚王熊赀和他们的利益并不对盘,但是如今吴纠刚刚登基,还没有什么权威,需要一些事情来安抚众人,自然就是用下葬先王的事情了。
熊赀的尸体还在洛师,楚国使臣去洛师,再迎接回熊赀的尸体,这样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要十几天。
再说下葬,下葬可不是一天两天,快马加鞭的事情,毕竟要风风光光,这就长远了去,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都是他了。
吴纠听齐侯这么说,分明就是不想走,赖着楚国了,吴纠无奈的说:“随君上好了,君上安排好临淄城的事情就好。”
齐侯笑着说:“孤便知道二哥最好了,二哥是不是也不舍得孤走?”
吴纠听他说的肉麻,就打算不搭理他,两个人很快回了王宫,吴纠回去之后就叫人传唤潘崇过来。
吴纠身子不舒服,齐侯也没有给人上药的经验,还是棠巫心细,趁着潘崇过来觐见的时候,将齐侯叫到一边儿,给了齐侯一盒药膏。
齐侯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更别说是那方面了,吴纠又是第一次,也不知要给自己抹药,棠巫这个局外人看了都心焦,就将药膏的用法告诉了齐侯。
齐侯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准备一会儿给吴纠抹上。
吴纠正在小寝宫的内殿召见潘崇,潘崇从政事堂过来,老老实实的拜见,十分的恭敬,吴纠请他坐下来,两个人便面对面的。
吴纠说:“寡人叫你来,为的什么事情,想必咸尹已经心知肚明了。”
潘崇拱手说:“是。”
吴纠笑了笑,说:“寡人知你聪明,这事儿交给你寡人也放心,一会儿你便去给国老葆申赐一道菜罢,也算是寡人关心关心他。”
潘崇拱手又说:“是,请我王放心。”
吴纠点了点头,说:“寡人很放心,你且去,这事儿……早了早好。”
潘崇立刻站起来,说:“那崇先告退,等事情完成之后,再向我王复命。”
吴纠挥了挥手,潘崇很快就从内殿退了出去,他一出去,齐侯就走了进来,笑眯眯的说:“二哥。”
吴纠不知他为何来的这么急匆匆的,按照以前吴纠的经验来说,齐侯绝对是想吃什么东西了,又馋哪一口儿了,才会笑的这么欢实。
就见齐侯走进来,掌心一摊,吴纠便看到了一个小盒子,像是香氛一样的东西,还有隐隐约约的花香,齐侯说:“二哥你快来,孤给你上药。”
吴纠有些懵,说:“上什么药?”
齐侯见他一脸不懂的表情,凑过去在吴纠耳边轻声耳语了两句,吴纠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说:“不用上药,纠已然无碍了。”
齐侯可不理他,说:“那不行,二哥乖乖的。”
吴纠更是脸红的能滴血,这事儿太丢脸了,然而齐侯是当做福利,自然要争取自己的福利。
两个人在内殿闹,潘崇很快出来,到膳房随便领了一道菜,随即就出了王宫,坐缁车往彭家府邸去了。
潘崇到了门口,有人来迎接,潘崇径直走进了葆申的房舍,葆申已经并不卧病在榻了,而是焦急的在房舍里走来走去,因为葆申已经听出来了,吴纠想要杀他,想要斩草除根。
潘崇一走进来,葆申吓了一大跳,喝道:“谁让你进来的?!我彭家不欢迎你!”
潘崇只是笑了笑,说:“国老,崇是奉命而来。”
葆申一听,更是脸色苍白,说:“老夫生病了,不能见客,来人,请咸尹出去!”
他这么说着,潘崇却早有准备,他身边带的从者全都是宫里的武士乔装的,立刻将所有的下人全部撵出了房舍,然后将门“嘭!”一关。
房舍里只剩下葆申潘崇和一些“从者”,葆申大喊着:“你做什么!?”
潘崇笑着在席上坐下来,气定神闲的说:“不做什么,只是王上赐了一道菜与国老,崇因此奉命而来,请国老用膳。”
葆申厉喝说:“你想毒死我!?”
潘崇笑了笑,说:“国老,同是楚国的同僚,话别说得这么难听。”
葆申挣扎着要往门前跑,潘崇挥了挥手,葆申就被从者立刻抓住,手臂反压在身后,扭送着来到潘崇面前。
潘崇笑眯眯的说:“还等什么?请国老用膳。”
葆申睁大眼睛,嘶声力竭的喝道:“潘崇!!!你这势利小人!你以为我死了,你就会得势么!?潘崇!我告诉你!你这种人的下场会比我更惨!比我更惨!!哈哈哈到时候我就在黄泉,等着看你的收场!你绝好不过我!!!”
葆申嘶声力竭的大喊着,声音都劈了,潘崇只是淡淡的说:“说的也是,崇也知自己是势利小人,因此从不考虑自己的死法,只注意眼下及时行乐……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国老,无论崇的下场是什么,绝对也是国老先走一步了。”
他说着,脸色一寒,说:“还等什么,送国老上路。”
葆申大喊着:“放开老夫!!你们休想!老夫不会吃的!你们休想毒死老夫!”
葆申说着,却没办法反抗,很快就不动了,潘崇叹了口气,说:“收拾收拾残局,我先出去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施施然起身开门,走出了房舍,那些从者连忙收拾“残局”。
潘崇一走出去,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站在花丛之后,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那人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比潘崇还要年轻,身材高大,穿着很朴素,面孔说的上是个英俊俊美的人,只是脸上带着一丝痴样儿,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个呆子。
正是彭仲爽。
这周边没有人,彭仲爽站在花丛后面,他手中还捧着一棵花,脸上挂着一些泥土,身上也有泥土,仿佛刚才是在种花,从者进来的时候清理了一下周边的人,以防被听到,但是彭仲爽蹲在花丛后面,因此没有被人发现,竟然是旁听了全过程。
葆申喊得那么嘶声力竭,彭仲爽怎么可能没听到,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彭仲爽一脸的震惊,盯着潘崇,潘崇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抬步要走。
彭仲爽连忙扔掉手中的花,大跨步冲过去,他身材高大,腿也很长,两步就跨到了潘崇面前,拦住了潘崇的去路,惊讶的说:“我伯父他……”
彭仲爽的话还没说完,潘崇已经眯眼睛打断,说:“彭大夫,葆申意图谋反,这是罪有应得,我王也是考虑到国老乃是两朝元老,这个办法还能抱住他的清名,也是对彭家仁至义尽了,请彭大夫好好考虑考虑。”
他说着,伸手拨了一下彭仲爽,将他拨开,自己径直往前走去了。
潘崇办事儿很麻利,他回来的时候,齐侯刚刚给吴纠上了药,当然这过程还有揩油,吴纠这年纪也是血气方刚,齐侯又是个中老手,两个人自然开了一些小差儿。
潘崇进了小寝宫,吴纠脸上还有些驼红,呼吸刚刚稳定了一下,潘崇拱手,脸上有些悲切的神色,说:“我王,国老葆申,方才在家中……病逝了。”
吴纠一听,就知道潘崇肯定处理好了,便说:“彭家虽然是申国俘虏,然而这些年忠心耿耿,国老也是不可多得的良臣,如今国老去世,寡人也甚是悲伤,劳烦咸尹去告诉国老的家人,国老大德,允许与王兄同日下葬,待王兄的遗体从洛师归来,再商讨葬礼的事宜……”
臣子能和大王同一日下葬,那可是无上的风光荣耀,吴纠这一下也算是安抚了彭家,毕竟彭家的势力很大,如今朝中恨不得有四分之一的彭家势力,牵扯甚广,因此吴纠不能在刚登基的档口一把拔掉。
潘崇说:“是,我王厚待彭氏,彭氏一定会感恩戴德的。”
吴纠又说:“还有,就令彭宇为卜尹,不日上任。”
彭宇本是熊赀册封的申公,不过如今申国复国,虽然仍然归顺楚国,但是他们的国君可是自己人,不可能再让彭宇作为申公,彭宇在郢都城中避难,一直不敢回申地去,因此也算是被架空了实权,申公这个噱头名存实亡。
吴纠让他做卜尹,也算是安抚彭家的一种办法。
卜尹是什么官员?其实就是负责占卜的首席官员,平日里用不到他,只是祭祀的时候才会用到,一般也没什么权利,因此吴纠给他这个卜尹来做。
既能起到安抚的作用,又能控制彭家的权利。
潘崇立刻拱手说:“是,崇这就去替王上传达诏令。”
吴纠点了点头,说:“你去罢。”
葆申病逝的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很多人都知道葆申并非是病逝,尤其是亲耳听到的彭仲爽,然而大家都不敢说,毕竟葆申重病是彭家自己传出去的,吴纠只是将计就计,而且很快安抚了彭家,于是就像葆申舍弃熊赀一样,彭家的人也毫不留情的舍弃了葆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