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上(84)
崔燮连忙拦他:“先生不能走。如今家父远在云南,二老又年迈,先生若不在,我家三位弟妹待托付何人去!”
陆先生冷冷地说:“陆某一个正当年华的男子,却如何能教小姐!”
不是,陆先生这长相得有四十多了吧?搁现代勉强能去选个杰出青年,在大明朝哪儿能算正当年华啊!
崔燮心里都快让弹幕淹了,可看在这位先生的身份举人,和他当初教小崔燮的那笔没骨荷花上,还是舍不得让他走。
他一把抓住先生单薄的腕子,轻而易举地把他拉回桌边,倒了一杯酒敬过去,自己也双手托杯,温雅地说:“先生恕我失礼。方才先生给我讲的格致之道,知行之道,我一时没想过来,是我的错。之前我没能随先生念书,也是咱们无缘,阴差阳错。先生若因流言而不肯留在崔家,那我明天就在门外张贴告示,叫人知道先生有才德,是我当时因要孝顺祖父母膝下,未能专心向学而已。”
陆先生端着酒杯冷哼了一声,看着他连饮三杯,才把自己那杯喝下去。
虽然喝了酒,该摆的架子却还要摆。陆先生眼观鼻鼻观心,淡淡地说:“我也不在意些须流言,用不着贴什么告示。从前就是我没教好你,我也没脸抢这个师名——但我总要教你些东西,叫世人知道我陆博山不是那等不学无术之辈,不是白拿束脩,耽搁子弟读书之辈!”
崔燮成名之后,在京里最煎熬的倒不是崔郎中,而是他这个先生。凡提起这个迁安神童的,都要背地里议论两句,他是叫从前的先生耽搁了岁数。
陆先生这一年连酒席都少出去吃了,自己坐在家里就吃了满肚子气。也幸好崔郎中还不曾辞了他的馆,不然再落个“主人家嫌他不学无术,怕他再耽搁了剩下两个儿子”的名声,他就真在京里待不下去了。
今日见面之前,他其实已经动了离京的心,只是想再见崔燮一面,当面辞馆,有骨气地离开。可真见了如今这个身披小三元案首光环,平空长了几分风华气度的学生,又这么恳切地劝他留下,他不由得又有些动心,舍不得走了。
哪怕这个学生不正经跟他念书,只教些理学工夫也是好的。
他这么一踌躇,就叫崔燮按住了,还斟酒赔罪,苦苦劝他留下。陆先生半推半就地吃了几杯酒,答应了留在崔家,又借酒盖脸,硬要崔燮抽时间随他学些东西。
崔燮现在完全是考试导向的学习,哪儿有工夫、有心思搞哲学?便讨价还价地说要跟他学画儿,顺便把崔启也插了进来,请先生连他也一并教着。
陆先生快要给他气笑了:“画画不过是驰情畅心的小技,你跟我就学这个?回头我见了同年,难不成说我一个举人给你崔府当西席还不配,只能当个画师?”
他想拂袖而起,看到崔燮的手就在桌上,想想他那力气,又觉得自己是起不来的,索性就坐在那儿瞪着他。
崔燮叹道:“学生年纪还小,见识浅薄,只怕学不通理学,又惹先生生气。况且国子监学业繁重,学生又要管着家里的事,三面兼顾,只怕都难顾好,望先生体谅我吧。”
陆先生倒是知道他们家里这情况,想起他一个才成丁的少年,又要读书、又要打理这么大一个家,忙到晚饭时才能着家。若还要给他添什么功课,只怕要压断他的脊梁了。
罢了,还是他作先生的退一步吧。
陆先生道:“我既然给你家作西席,只有听东翁安排的,如何能与你拧着来。该教的学生我自会尽心教,不过隔个三五日,你也得来我这儿听一堂课。我也不给你讲什么格致之理,如今也轮不着我讲经学文章……你跟你那林先生学作诗了没?”
他还想让崔燮背一首,听听林先生给他改出来的诗工不工整、意思深不深,总归要挑些毛病出来,他好再往上修改指点。
崔燮却是连那首应制诗都懒得背,直接起身致酒:“学生愚钝,从前还不曾学过作诗,往后就要劳先生教导了。”
第84章
陆先生喝了几杯酒后, 便跟崔燮聊起了师徒之间的旧事。
崔燮怕话多了穿帮, 在他说时就静静地听记着那些细节,到该自己说时, 就强行改换话题, 问陆先生:“这两年我不在家, 刚回来二弟也就奉旨去了南边儿,后来家里的事也多, 一向没时间查问弟弟们的功课。陆先生这两年教着他们, 却不知两个舍弟可还听教训么?”
陆先生沉吟了一会儿。
“崔衡尚不如你……不如我教你时,你那个样子, 成日地往外跑, 也不见他上学。崔和却还有些灵气, 教他《三》《百》《千》,皆是念几上遍就能记住。去年春天我给他开蒙的,今年就已经能熟背这三本,开始读字类、韵书了。”
他忽然抬起脸, 看了崔燮一眼:“你怕我教得不成, 耽搁了你那两个弟弟?”
崔燮忙道:“不敢。先生这般大才, 肯留在我家教训童蒙,是崔家的荣幸。”
陆先生低哼了一声:“你也不必说好听的,我知道自个儿耽搁了神童。或是你那时候还没开窍儿,或是我教得不对路,叫你不喜欢学,也无非就是这两个毛病, 是以你在我手里显不出天份。换个别的有缘份的先生,你那才气就打磨出来了。”
崔燮想安慰他自己之前是忙着侍疾,没空学习,不是嫌他教得不好。不过想想他对原身在家的情况可比自己熟多了,就把那话咽回去了,依着他之前的说法,小心翼翼地说:“我之前也是念书的时候少,不像到了县里之后那么用功。”
陆先生也没听出什么破绽,低低地哼哼了一声:“总是我当初没能教出你来。我耽搁了一个神童,还敢耽搁第二个么?不用你这们操心,我非得把你们家那两个……那第二个神童在我手上教出来不可!”
他原想说那两个,可崔衡年纪太大,也实在不像能改回头努力念书的样子,还是专心顾小的那个为上。
崔燮托起酒杯致谢,用袖子掩饰着嘴角尴尬的笑容。
他跟崔家那两个孩子不算真正的兄弟,学习方法、领悟力和金手指也不是崔大人能遗传出来的。陆先生若真以为他是天才,他们家孩子都有天才基因,将来说不准要狠狠地失望呢……
还是想想自己小学是怎么学的,尽量帮着陆先生一块儿教育吧。
崔燮又给先生敬了一杯酒,与他说起了崔启要跟着学习的事:“……我跟他朝夕相处了几年,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他家如今也是好良民了,只是借住在崔家读几本书、学些本事,望先生莫以奴仆视之。”
陆先生淡淡地应了:“我也不管他是谁,该教什么就教什么罢了。不过你事先跟他说清楚,教些书画、文章也还罢了,我是不会画什么崔美人儿的,单听着那轻薄的名字就不喜欢。他若爱学那个,索性另寻明师,别来找我。”
那倒不用……唯独这个美人图不用教。崔燮和他同心一气,附和道:“我也不喜欢那些张口闭口就是崔美人儿的轻薄人,先生这样,我就放心了!”
陆先生傲娇归傲娇,倒是个耿介的人。崔燮陪他吃了一晚上的酒,把他哄顺了毛儿,他就问什么答什么,容易相处了。待酒酐耳热之后,崔燮就叫小厮扶他回自己的院子,服侍他睡觉,自己也回了院子。
回去的时候院儿里已经安静了,卧房却还点着盏灯,温暖的黄色,像在等他回家。
他进了门,便看见崔启坐在桌边,拿薄纸覆在他画好的稿子上勾勒。他一张稿子能连勾几遍,先画一张完整的图,再细心地把需要上色的地方分开勾画,散落在纸上,方便匠人分别雕版上色。
不用他教,就做得比他还要细致了。
崔燮悄悄走过去,在崔启背后静静看了一会儿,见他正用心勾画着曹操的盔甲,并没感觉到自己过来,便去外屋拿了新烛台,点亮了搁在桌上。
崔启一下子抬起头来,叫了声“大哥”。崔燮笑了笑,坐在他留出的半个空桌前说:“往后你早上就跟陆先生读书学画,下午我叫脂粉铺的掌柜带你。那南货店虽好,我却不想叫你去受气,还是脂粉店较好些。”
崔启要起身道谢,崔燮一巴掌就按住了他,笑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快坐吧。我看见你这么用心画画儿,比你说谢我还高兴。”
崔启握紧了笔,眼中闪着细微的光芒,低声说:“我肯定好好画,好好学徒,不白费给你我下的心思。”
崔燮“嗯”了一声,从桌上拿了裁好的纸和炭笔,忽然想起往事,微微一笑:“这样子倒像回到了在迁安的时候。咱们俩各做各的,互不打扰,有个人相陪,也不觉得太闷。”
崔启笑道:“小计掌柜回去了,我想着在那院子里也是一个人,来回来去地拿画儿也不方便,索性就在你屋里画着了。不过这家里现在真是乱得很,我已经是外人了,要进来竟也没人管。”
“那是因为我交待过你不是外人,要真有外人来,你看松烟问不问。”崔燮笑着看了他一眼:“咱们就是回家来了,情份也还跟在迁安时是一样的。”
崔启脸色微赧,也笑着点了点头,低下头专心勾描细碎的色块。
有他帮着,前面那两张画就不用崔燮自己重描,再一字字地写下印刷顺序和方法,只要动动嘴指点一下就好。
崔燮如今就像有了助手的漫画家,挥笔时风度都似有不同,唰唰几笔打好边框,便开始打许褚裸衣斗马超插图的草稿:
他原先给王大公子画过裸衣的许褚,当时仔细设计过衣服半袒、掖在腰间的形象,如今只是换个骑马挥刀的造型而已。那匹马照描了他当初给谢千户画肖像时,在王家晨练时画下的速写稿之一,侧身作人立之状,前蹄踏空、肌肉绷紧,自有一股战场上的凛冽气息从画中透出。
马超那部分更简单,这两天他刚画过一幅马孟起兴兵雪恨的大图,下笔时也熟练。此时连姿势都不用大改,只把马超执大旗的手势改成执枪挺刺,脸上的戚容改成睁目努睛的杀气就够了。
这一晚上他就打好了两幅跨页草稿,看看只差最后一章就能再凑一本书,心中也有些欣喜:“等你爹跟计掌柜过来,这一册的插图也就都凑够了,终于可以出新书了。这些日子为着我不在家,断更这么久,读者估计都要恨死我了。”
崔启笑道:“等出了新书他们就不恨了。大哥这画儿画得越来越好了,马像是要从画儿里跃出来似的,比你当初画美人还好。”
这倒不一定是画得好,而是他习武之后比从前有了精神气,画的马也显得更有精神。现在想想,之前送给谢千户那张肖像又有许多不足之处,过年时还该再给他画张新的当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