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被迫的(92)
都天禄也没有解释,看着面上畏畏缩缩的牧都然,挑了挑眉道:“你派人去劫持嘉瑞了?”
牧都然一激灵,酒醒了一半:“什么?劫持?”他面上是毫无掩饰的惊讶。
都天禄便笑着看向族叔,鞭子轻轻点了点他道:“那莫非是族叔做的?”
族叔一愣,惊呆了:“我干这种事干嘛?不是多此一举吗?”
都天禄看了眼还有些惶恐的牧都然,又看了眼年纪不小的族叔,轻笑了声:“你这外甥……”
族叔忙打断道:“什么外甥不外甥的,我素来都是一样对待的。”
都天禄见他还有心跟他争这些,便收回了鞭子,只是给身后的精锐一个眼神。
牧都然也被拖走了。
他被拖到一半显然是害怕极了大吼道:“叔叔,我不跟你争,你别杀我!”
族叔喉结微动,但是最终还是看着他就这么被拖走了。
这次等的时间长了些,但很快士卒便出来了,领头的士卒小声汇报完情况。
安嘉瑞才抬手示意他们撤退,最后看了眼吉尔黑部落的族叔,目光中似有冷意。
之后都天禄一一拜访了剩下的大部落,皆一无所获。
他脸色平静,目光一层层压抑着暴怒,在确定部落那边全搜查过了之后,便扬鞭转回了大都中心。
一路疾驰去了神殿。
神殿门外有几个巡逻的小队,看见都天禄便悄悄低下了头。
都天禄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开口问道:“有人进出过吗?”
巡逻的小队长忙摇了摇头。
都天禄便拿着鞭子冲着神殿大门点了点。
身后的精锐面面相觑,有一人下马上前,轻轻拍了拍门。
都天禄看了看他有些心虚的脸,还是没发作。
让身后众人轻轻松了口气。
门很快就开了,洒扫童子探出了个头,看到这密密麻麻的士卒,微微一愣。
都天禄也懒得跟这些小童说什么,只是道:“叫大巫出来,或者我们进去。”
童子微微一愣,脸都白了,神殿建立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般事,殿下这是要搜查神殿?
他有些犹豫的按着门,却感到肩膀上被轻轻拍了拍,他忙转头看去,大巫闭着眼朝他挥了挥手,自己站到了门外。
见着大巫,众人更心虚了,便是大巫闭着眼,也无人敢直视他,倒是柳兴安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两眼。
都天禄看着大巫,便有些不耐烦,往他身后一看,没看到清池,眉毛便挑了起来:“清池呢?”
大巫慢吞吞道:“小孩子睡得早。殿下找他?”
都天禄半个词都不信,但他也不欲跟大巫争清池之事,只是淡淡道:“大巫可有算出我来干什么?”
大巫慢吞吞的让开了一步:“殿下既然不信我,那不若便进去搜吧。”
士卒没动,悄摸摸的拿眼神看都天禄,都天禄挥了挥手,士卒们便只好壮着胆子从大巫身旁慢慢走入神殿,个个都轻手轻脚的。
都天禄随意招呼了一个精锐道:“去看看清池。”
对方领命走入了神殿。
都天禄方摸着自己的鞭子问大巫道:“大巫可有算出嘉瑞在何处?”
大巫闭着眼仍准确的看了眼都天禄所在的方向,慢悠悠的道:“殿下信我?”
都天禄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重复了边:“大巫算得出来吗?”
大巫手颤抖的厉害:“不行了,我老了。”
都天禄倒好似从他这句话中突然发现大巫确实衰老的厉害,连手都抖的比以前更真实了些。
但这又关他什么事呢?像大巫这般人,便是此刻死了,下一刻又活过来,也不出奇。
像他们这种为了权利斗争的凡人,何必多此一举去关心寿命不知几何的神眷者呢?
大巫说完那句话,似有些怔然:“我也老了……”
都天禄没空搭理他这故作玄虚的模样,只是摸着鞭子耐心等待着一个结果。
片刻,搜查声未停,有几个巫被骚扰得从院子里出来了,面色不善的走到了大巫身后,看着都天禄的眼神多有谴责之意。
都天禄冷笑一声,丝毫不在意。
倒是片刻后那个精锐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在都天禄耳边低声道:“没找到清池。”
几乎是瞬间,巫腰板赫然一直,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看着都天禄便念念有词的掐算了起来。
都天禄脸色冷淡了下去:“睡着了?”他话语中似有利刃:“看来大巫也有失手的时候?”
大巫掐算了半天,忽而睁开了眼,露出空荡荡的眼眶来,衣袖无风自动,勃然大怒道:“你竟敢!”
此言不知是对谁讲,但任谁都看得出他的愤怒。
都天禄看了眼他空荡荡的眼眶,冷笑了一声,不怀好意道:“大巫需要帮忙吗?”
大巫转头看着都天禄,神情一点点恢复了平静,最终闭上了眼道:“小孩子贪玩……”
都天禄扬了扬眉毛,不再开口了。
倒是搜完了神殿的士卒们慢慢退出了神殿,为首的士卒在都天禄耳边低声汇报完了,方才退下。
都天禄挑了挑眉:“神殿里暗室不少啊,打扫起来挺麻烦吧?”
大巫闭着眼没说话。
都天禄便兴致缺缺的轻轻拍了拍寒星,转头朝大汗的宫殿飞奔而去。
众人胆战心惊的跟在都天禄身后,怀疑自己真的要去逼宫造反了。
直到都天禄彻底消失在大巫身前,他才转身大步回了房间,进门便坐到了蒲团上,絮絮叨叨的跟姆妈讲刚刚发生的事情。
“清池不见了,定然是那前世的执念蛊惑了他,我怕他又为那安嘉瑞……”大巫停顿了下:“行出生入死之举。姆妈可有教我?”
他行了个复杂的礼节,继续道:“仆卑贱之身,不足挂齿,但清池身上尚有您的一丝善念……”
他紧紧的俯首在地面上,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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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宫殿外。
密密麻麻的士卒在都天禄的带领下蜂拥而至,悄无声息的排列成队形, 包围了宫殿。
宫殿门前几个侍卫握紧了手里的兵刃, 在大军面前显得十分弱小可怜又无助。
都天禄抬眼看了他们, 目光幽幽的落到了他们身后的的苍穹上, 似是在发呆,又似是在深思着什么。
桂清从马背上下来,穿过人群, 步履匆匆的赶到都天禄身后,低声劝道:“殿下, 此事不若从长计议?”
都天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 没搭理他。
柳兴安慢悠悠的晃过士卒, 跟到了桂清身边, 恰好听见了桂清的提议,不由嗤笑一声。
桂清却是懒得搭理他,只是焦急的继续对都天禄道:“殿下!我们总不能真的逼宫造反吧?”
身后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他们对话的大将们交换了个眼神, 恍若不经意般又靠近了几分,还有几个嘴角裂开个大笑, 似是已然迫不及待了。
都天禄闻听此言, 终于舍得把目光从那座高大又威严的宫殿上收回来了,瞥了眼桂清,见他神情有些焦虑,好似担忧一般,便道:“便是如此, 又如何?”
桂清想都不想的反驳:“此等事……”方出口三个字,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突兀的停下了口中的话。
便是如此,又如何?
是啊,又如何,除非你比他强,不然又能如何?
大金本就是马背上的民族,辞国眼里的蛮夷之邦,亦不需要遮羞布这种东西,便是逼宫造反,只要你手中有刀,那又何惧?
但是桂清作为文人,他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面对这种手足相残的情况却无动于衷,人之所以为人,必然是因为人所具备的羞耻与善恶观,若是人人皆如此,为了自己的欲望,子杀父,父杀子,那天下岂不是大乱?
他眉宇紧皱,此举若是上行下效,大金便真的成了一只野兽了,且不谈久远之事,便是顷刻间,只怕其余部落首领皆要换个人做。
他有无数的劝谏,满腔的担忧,欲与都天禄言。
然而柳兴安先在一旁开口了:“此事又不急,不如先找到嘉瑞再说吧?”他嘴角扬着一抹笑,却好似有无穷的杀意,看着宫殿便是跃跃欲试的模样。
都天禄在偌大的宫殿前孤身而立,身后是大军压境,却一言不发,好似在等着什么一般。
身后火把熊熊,照亮了宫殿前的天空,士卒们安静的等待着殿下的命令:冲锋或者撤退。
他们不会质疑,亦不会思考,忠诚献于殿下,至死而消。
大将们面上嘻嘻哈哈的,你推我一把,我敲敲你,小动作不断,眉来眼去的,似是毫不在意。但高高竖起的耳朵充分暴露了他们的想法,到底要咋样?
直接冲进去是不是不太给大汗面子?
好歹也要装一下吧?
这一刻他们和桂清的思想同步了,当然两者的出发点差很多,对大将来说,只是单纯的对大汗留有敬意,不管民间怎么议论大汗的退缩和保守,但就结果来讲,大金能到如今的地步,绝对离不开大汗的功劳。
再说了,大汗对殿下也挺不错的,说逼宫就逼宫是不是有点?
他们绝对没有质疑殿下的意思,就是觉得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不还是和和美美一家人吗?
当然这些眉飞色舞的小心思都没有落到都天禄眼中,他只是安静的站在最前端,等。
宫殿的护卫们在门前抖着抖着就安静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大门慢慢打开了。
牧夺多带了几个侍从,从阴影处慢慢走到火把照耀下,在台阶上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看了一圈宫殿前的大军,面上便露出个笑来,好似未有察觉一般,低头看向都天禄:“天禄怎大晚上带着这么多人……”他慢悠悠的晃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道:“来看哥哥?”
都天禄终于等到了他在等的人,双手负在身后,面上淡淡的,目光从牧夺多身后的侍从慢慢移到了牧夺多身上,他仍是一贯的模样,虎背熊腰,和蔼可亲,好似那常见的草原牧民,淳朴中带着一丝憨厚。
都天禄便不由笑了笑,外表欺人,大兄素来是最心硬不过的,他有时柔软的好似一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有时却又能冷硬到好似胸膛里塞了一块石头一般,不会心软。
都天禄永远无法理解他,但在这一刻,他有那么一丝希望,是自己误会了大兄。
大兄于他,如兄如父,他有多愤怒,他就有多爱大兄,若是大兄不想让他当大汗,他说不得也会愿意退一步……
但人生中总有一样事物是无法退让的。
不止无法退让,哪怕是有人拿眼睛看了眼,他都想戳瞎对方的眼,更不要说,把他从他身边偷走。
都天禄牙齿不易察觉的咬紧了,在因他的沉默而更紧张的气氛中慢慢道:“嘉瑞在哪?”
牧夺多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场的士卒,甚至还能轻易的分出,哪些是吉尔黑部落的,哪些是牧地烈部落的,但此刻,他们混为一体,不分你我,哪里看得出这两个部落的针锋相对呢。
他笑了笑,自然道:“天禄,你一点都没长大,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都天禄咬肌轻轻跳动了下,看着牧夺多不说话。
牧夺多也不是很在意他的反应,他看着脚下通透的灯火,轻飘飘的道:“但是没关系,为君者不需要计较这些。”
都天禄手指轻轻敲着手心,一下又一下,似在逼迫自己做一个决定。
牧夺多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现一般,继续道:“大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