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被迫的(18)
大汗似是十分愤怒,在都天禄走后,一挥手,也带着洛清离开了大殿。
徒留下围观群众在大殿内默默回味刚才发生的事情。
###
时间走过几日。
外面的风起云涌与安嘉瑞无关,他倒是自那以后,就闭门不出,赏花赏云,修身养性。不因为别的,主要是他觉得那场爆发的冲突有点突然和蹊跷,充满了腐臭的阴谋味。
他也懒的出门给别人当靶子,反正看看杂书,吃吃点心,还有人无微不至的照顾,除了那略显多余的汤药外,生活亦是十分充足。
他躺在躺椅上,晒着阳光,慢悠悠的翻过一页,不远处都天禄正半裸着上身在聚精会神的练功。安嘉瑞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有些期待,但很快他发现是电视剧看多了,都天禄只是在不断重复挑砍劈刺这几个基本招数。除了肉体肌肉绷紧时那一瞬间的美感,没有其他他更想看到的东西。
真是浪费了一具美好的肉体啊。拿余光吃饱了豆腐的安某人如是说道。
他心不在焉的又翻过了一页,想,都天禄自和大汗争吵过后,就履行了他之前的承诺,一直陪在他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安嘉瑞简直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是看他毫无芥蒂的表现,又不似知道了阿公与他所说的话。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时之间觉得有些看不懂都天禄了。之前相处之后他几乎轻易的下了判断。但是现在倒觉得之前的判断实在在轻易了些,毕竟都天禄也是在大金这个政治环境里熏陶出来的。
他正思考着,突然闻到身边一股汗臭味,还没抬头,都天禄飞快的在他侧脸亲了一口,又红着耳尖,强撑着道:“你别生气,我只是见你在阳光下,被笼罩出一层光芒,好似仙人般,才过来亲你一口,确定你不会就此飞走的!”说到后面,他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说法很离谱,僵硬着脸道:“我去洗澡……”走出几步,又转头命令道:“你不许生气!”
安嘉瑞都懒的回他。这种别样纯情都已经是都天禄的日常操作了,他甚至怀疑都天禄是故意伪装成这样,就为了更好的吃他豆腐。
他侧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落塔,落塔似有所觉,上前支撑起帘子,遮住了已经开始有点炽热的太阳光。
安嘉瑞喝了口茶想:这样的仆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调/教出来的。
安嘉瑞看了会书,没有等来洗的清清爽爽的都天禄,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白发苍苍的尤老先生,步履缓慢却坚定的出现在院门前。落塔微微一楞,迎了上去,不着痕迹的拦住他,低声问道:“尤相?您怎么来了?谁领您进来的?”他看了眼尤老先生身后,空无一人。
尤老先生探头眯着眼看躺在躺椅上的安嘉瑞,确定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之后,才字正腔圆的道:“不是都将军有事找我吗?”
落塔带着笑容恭谨道:“我这边似乎没收到殿下的命令,尤相这是?”
尤老先生眼一瞪,从怀里掏出一个环形玉佩,在落塔面前晃悠道:“这不是都将军的信物?”
落塔凝视玉佩,似有些诧异道:“确是殿下随身之物。”他微微停顿,给尤老留出些反应时间,才接着道:“既然如此,我送您去大堂?”他微微侧身遮住了尤老先生直勾勾盯着安嘉瑞的目光,有些歉意道:“这里是后院,不方便接待您。”
尤老朝旁边挪动了几步,落塔带着笑跟着挪了几步,如此一个来回,尤老很快就生气道:“安家小子!出来说话!”
安嘉瑞合上书,看向正一脸无奈试图挡住尤老的落塔,他此时正焦头烂额,神情有些严肃道:“尤相,这……勿要为难属下啊。”说着他伸手似是欲扶住尤老。
安嘉瑞也不欲出声。虽然他确定原身与尤老先生确实是不相识,但是这看着就来着不善,也没交谈的必要。他是这么想的,但是奈何事情的发展不是按照他的想法来的。
眼看着尤老先生的手要被落塔扶住,他又大声道:“安家小子,你家祖父的近状你也不想听吗?”
安嘉瑞叹了口气,他确实不想听,但他的喉咙已经涌上了一股痒意。安嘉瑞在心里的黑名单上默默的又给原身加了一笔罪状。
他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落塔立刻抽身返回至他身边,半跪与安嘉瑞身前,小心翼翼的倒了杯茶水递给他,目光担忧:“先生可还好?要请巫过来看看吗?”
安嘉瑞一边小口喝着茶水,一边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喝完水后,他的咳嗽有些减缓,但仍未停息,他目光中泛着些许因为急咳而浮起的泪光,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红,一眼看去,便可知他身体不好。
尤老先生身前没人拦了之后,他慢悠悠的走进了院子,笔直的朝着安嘉瑞走来,停在不远处。他终于看的清楚了些,几乎是聚精会神的打量着安嘉瑞,目光锐利的似要穿透外表看到他的内心。
落塔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安嘉瑞身上,直到他总算停下了咳嗽,但脸上的神色变的更苍白了些,愈发显的他脸上那层嫣红的不自然。落塔忍不住再次提议道:“先生,您得珍重身体啊,还是让巫过来看下吧?”
安嘉瑞喝完杯子里的水,冲他摆了摆手,声音有些嘶哑:“无碍,无非是那些旧疾罢了。请巫来也还是那副方子。不必劳烦他了。”
落塔恭谨称是,目光又转向尤老先生,眉间微微皱起,还未开口。尤老先生已经沉声道:“难道你还觉得我会对他怎么样?”他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之意:“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落塔看了眼尤老先生颤抖的手,又将目光转向安嘉瑞。
安嘉瑞冲他点了点头,他才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旁,但目光时刻关注着场上的情景。
安嘉瑞眉宇间有些烦恼,但还是示意了下旁边的椅子道:“尤老先生不若坐下来慢慢说?”
尤老皱着眉道:“没必要,我说完就走了。”他目光清澈而似有锋芒:“安嘉瑞,我听闻都将军已与你结契?”
一上来就这么直接?幸好原身没给他作妖。安嘉瑞神情冷淡的道了声是,一副已然不想跟他聊下去了的模样。
尤老佯做不见,继续道:“既然已经结契,你自当守本分,归心于大金,何以还终日里郁郁不得寡欢?甚至不欲将军出征辞国?”
安嘉瑞抬头看着尤老先生,这得亏原身死的早,不然要是听了这一席话,还得再被气死一次……
句句诛心啊,不愧是已经抛弃了辞国转而投靠大金的名士,这立场简直站的不要太稳了。居然还能理直气壮的问他为什么不归心,论脸皮厚还是成名已久的尤老先生厚,这厚度简直是望尘莫及。
安嘉瑞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道:“尤老先生把自己的位置摆的未免也太正了?虽非大金人,但已然是处处为大金着想了。”
这点不痛不痒的攻击对尤老来说真的是毫无意义,他严肃道:“天下大势如此,自当顺势而变。巨浪涛涛,何以迎浪而上?”
安嘉瑞难以置信的道:“即使被拍碎在巨浪之下,文人的风骨仍宁折不屈。君亦为大儒,何以至此?”
尤老皱起眉不紧不慢道:“风骨固存,然百姓何辜?不留待有用之身以周全天下百姓,而为道义而死?岂不愚哉?”
居然还很有道理,果然是大儒,不论是思维方式还是行动力皆走在了众人之前,值得钦佩。
虽然如此,但是安嘉瑞的祖父和父亲的身影在他脸前一闪而过,如果是原身的话,他会怎么回答呢?
他抿了抿嘴,执拗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尤老请回吧。“
尤老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君自可抱着风骨去死,然,君既不死,又插手于大金内政,所图甚大乎?”
安嘉瑞沉默了片刻情绪低落道:“并无所图,然时也,命也,嘉瑞亦不知如何走到了今天这一境地。”他沮丧道:“是嘉瑞优柔寡断所至。”
说是怎么说,他捋了一遍所有发生的事情,再次确定,一切发展顺利,离拿下小狼狗就差99步了。
23.第22章
太阳慢慢爬上半空,洒下的阳光更加刺眼。寂静的院子中,安嘉瑞与尤老形成对峙之势。
闻言,尤老缓和了些语调道:“既优柔寡断,君必是知晓唯有大金方能一统中原,济苍生与天下,不若归心辅助将军出征辞国?”
尤老年纪这么大,没想到想的还这么美。他倒是无所谓,但是原身肯定不同意,到时候只怕是要拿命去辅助了。安嘉瑞摇摇头,对尤老道:“祖父教诲尤在耳边,不敢忘怀。”
尤老微微一愣,似是想起了安嘉瑞的祖父,面上浮起一层厌恶:“抱着节气去死的家伙,有何可学?”
安嘉瑞咳嗽了几声,张嘴欲言,最终没有开口。
尤老接着道:“我被贬谪之后,也曾与你的祖父书信交流过。他言辞之中未见对你有多少关心,反而……”
安嘉瑞抵着唇,轻声咳嗽。
看他这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尤老生生话题一转道:“我特地来此,只为劝你,既然结契已成事实,何不顺势归心?”他苦口婆心道:“都将军虽一意孤行,目中无人,恃宠而骄,狂妄自大……”他越说越顺畅,但是在瞥见安嘉瑞时,生生转折道:“但对你可谓是情深不已,你不为其所动,亦当感其情深,既已结契,不若就此成就一段金玉良缘?”
你这样说话的要是出去肯定会被人打死的,安嘉瑞听着这槽点满满的劝告之言,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道:“恕嘉瑞无君之识时务,将军所为,仅为一己私欲,而至我于不忠不孝之地,不顾我之意愿,视我如贱籍,想来若是换了尤老先生,必是能心甘情愿的和他成就一段金玉良缘?”
尤老板着脸低头看他,似有些许失望之色:“既然如此,君为何仍能与将军眉目传情?”
眉目传情???
安嘉瑞喉咙口涌上一股痒意,压低声音边熟练的咳嗽,边想什么时候他们眉目传情了?都天禄跟他对视久了耳尖都发红,哪来的眉目传情?
尤老看他咳嗽声不断,却丝毫没有停顿道:“君亦不思回去辞国?君之所言与行为可谓是大相径庭!除去君另有所图,我无法得出其他的解释。”
随着他的话语声,安嘉瑞咳嗽的越发厉害,他朝欲走过来的落塔挥了挥手,示意他停留在原地。在心里探究着原身的执念这又是怎么了?好似被说破了痛处般恼羞成怒,恨不得让他咳出肺来。
随着他咳嗽声丝毫不见停息之色,落塔和尤老先生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焦急之色。
但安嘉瑞捋了捋尤老的话,倒是品出了些许味道,这执念看似是一心为了保全原身的形象和声誉,但实际上正如尤老所说,又不对他对都天禄欲拒还迎的行为作出反应,也无所谓他拒绝回辞国的举动,反而是尤老一拿这个来指责他,立刻就疯狂输出,活脱脱一个恼羞成怒的模样。
他捂着嘴,试图降低声音,但仍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嘴边溢出。
落塔终于忍耐不住,走出了几步,却被人从后面掀开。都天禄焦急的走上前,蹲下身一把握住了安嘉瑞冰冷的双手,迭声道:“怎么了?咳的这么厉害?”他停顿了下,目光阴翳的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尤老,又生生压下了心中怒火,高声道:“速去请巫过来!”
落塔走出院门召来仆从,轻声嘱咐了几句,不起眼的汉子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安嘉瑞没想到这个执念是跟他玩真的,连连喝了好几盏茶,咳嗽却丝毫没有停止之意,反而越发急促,他捂着嘴,低声断断续续的道:“我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