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下(9)
原来他今年将满十二岁,宁敬贤觉得他的年龄够了,上个月就将他送进了白鹿书院。
这白鹿书院不是官学,是永兴初年由八旗权贵出资兴建的,每年七月一日入学。书院聘请了好几位当代大儒,下午学习骑射和六艺中的其他技艺,时不时还有翰林会来书院讲学,可以说是京里教学条件最好的一所书院。
虽然这书院就读的第一要求就是在旗,但同样是旗人,这么多年下来,有钱的和没钱的,有权的和没权的,这些鲜明的等级差异也慢慢的出现了。
宁云亭刚就读一个月,虽然交了一些朋友,可实在是吃不准对方的底细。他觉得姐姐正在为明年大选做准备,带着一帮不知深浅的小子回家,即玩不尽兴,也怕惊扰了她,所以才提出要在外面宴请。
经他一说宁云晋才想起自己忘记了这件事,难怪宁巧昕最近做绣活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他掐指一算,原本今年正是大选之年,可是因为太后驾崩要停一年,明年不正是姐姐出嫁的日子吗!
只怕老太太要回京里住也不光是怕来回折腾——天下人的共识直隶总督鲜有能当完满任的,还有给孙女儿做主,挑上一门体面的婚事之意思在里面,毕竟佩华是继室,可不会那么尽心挑女婿!
宁云亭得到了一天假期,很是意气风发。大清早的爬起来给宁敬贤请安,全家人陪着他吃了碗长寿面,接着就带着长随出门转悠了一圈,连中饭都没回来吃。
等到申时一刻左右他回到府中,接上打扮得光鲜的小弟宁云晋,一起前往宴请同学的酒楼。
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宁云亭很郁闷,“今儿去的都是我的朋友,你一个臭小子要跟着凑什么热闹!”
宁云晋嘟嘴,“看来你是不想让我帮你在姐姐面前说好话了!”
“你还说呢!”宁云亭一说起这事就憋屈,“昨天向你抱怨几句,居然还帮着姐姐数落我。”
“本来就是你活该嘛!”宁云晋嗤笑道,一点也不同情他,“你明明知道姐姐一年到头出不了几次门,本来就没什么娱乐,只盼着家里人过生辰能看看戏热闹一下,你还偏偏要取消。”
宁云亭心里委屈死了,“我还不是为了她的声誉着想……”
“说得好听!”宁云晋朝他吐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想喝酒,不敢在府里闹。看大戏的时候男女位置都分开的,哪会冲撞到姐姐!”
“你个臭小子!”宁云亭恼羞成怒了,捏着弟弟的小胖脸威胁道,“是不是想让我将你送回府去,真不知道爹爹怎么想的,居然让你跟着。”
“我都给你送了礼,难道连一餐饭都不能吃!!大哥你可不要太吝啬了!”宁云晋挣扎着拍开他的魔爪,这厮最近骑射有长进,手劲也越发大了,捏得脸好痛。
“大哥,你完了,给我等着。我今天可是带着爹爹交代的任务来的!”
“任务?什么任务?”宁云亭好奇问。
“就不告诉你!”
笑闹间兄弟俩的马车也停在了一栋名叫迎宾楼的酒楼前,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宁云亭脸色不太好,望着小弟的眼神总有几分狐疑,不知道他说的任务是什么!
宁云晋却没事人似的端着小脸,看着像是尊贵逼人的贵公子,可惜脸颊上被掐出的两抹红痕让他平添可爱。
迎宾楼是京城最有名的一所酒楼,总共有三层,一楼是大堂,二楼都是雅间,三楼则需要预定才能使用,专门接待尊贵客人,一般人还订不到那里的席面。
文禛今天在宫里待得有些无聊了,便带人出了宫,在街上溜了一圈之后,要了二楼的一个雅间休息。
自从除掉了夫蒙卓明之后,他再也不用像以前那么提心吊胆,开始对宫外的世界好奇起来,经常抽空出宫看看京城的民生。
一边喝茶,他一边观察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此时正值申末,快要到用晚膳的时间,朝着酒楼来的车马渐渐增加了。
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小胖孩,文禛脸上带了几分玩味,“李德明,你瞧那娃儿是宁家老二吧?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李德明瞧了一眼,回道,“那马车是宁家的,大点的少年只怕是宁家大公子。”
文禛看着那小胖孩背着双手,十分有派头的朝着酒楼走,嘴角带上了几分笑意。
迎宾楼的装饰十分气派,以深红为主体的木门,门楣上是一幅幅拥有吉祥寓意的雕花图,用是繁杂的纹饰连接起来。那些纹饰用色鲜艳大胆,木门的雕花与门楣上的雕花图都大面积的使用金箔进行装饰,不但十分抢眼,而且有种奢华的感觉。
在迎宾楼的正门前,门口站着一排穿着整齐地小二迎接,不过他们只一般只负责大厅的服务,像预定二楼以上厢房的客人自然有专门的人服务。
平常人很少见到这样大胆却出彩的装修,毕竟官家和大户人家会嫌太过浮华,普通人又没钱这样装修,第一次来这里的客人进门前都会仔细打量一番,可宁云晋却只是端着架子,对眼前的奢华装饰目不斜视——他以前来这里不知道吃了多少次宴席,自然没有一点好奇心。
宁云晋拿着腔问,“定的几楼?”
“二楼最大的雅间。”宁云亭摸摸鼻子快走两步和他并行,总觉得这味道有些不对,自己反倒像是弟弟的跟班似的。
看着一大一小走进了酒楼,文禛对李德明使了个眼色,“去让人打听看看,宁家这两个小子来这里干嘛!”
门边立刻有一个侍卫转身离开了!
宁云亭还是第一次进来这里,总有种眼睛不够用的感觉。宁家虽然有钱却也不惯着子弟,他以前可从没在这样的地方吃过饭,今儿的宴席也是他报了人数之后,拿着宁敬贤的拜帖直接定的。
他边走边稀罕的打量着,为了看头顶上的水晶灯,上楼梯的时候还被跘了个趔趄,要不是宁云晋拉了他一把,就要五体投地了。
受了这么一次惊吓,宁云亭立刻老实了,摆回了他宁府大少爷的派头,边走边感叹道,“这灯可真好看啊,挂在头顶上又漂亮又亮堂,要是咱家也能装上就好了!”
“想得美!那要花多少银子呀,这东西保养可麻烦了,而且还难清洗,爹爹才不会答应弄这破玩意。”宁云晋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又不是花你的银子,你这个小抠门的!”宁云亭吐槽道。
宁云晋一本正经地道,“要开源节流懂不懂!这东西华而不实。你自己数数一盏灯得花多少水晶,要是只为了亮堂一点,多的是法子,花这么多钱根本不值得。”
水晶灯这玩意是最近才从洋人那里传来的工艺,但是这年头可没有人造水晶,使用的都是天然水晶。就算水晶比不上玉器的价格,但是一盏灯的造价也是贵得吓死人,宁敬贤要是将这玩意安在家里,转头就会被人参上一本。
“法子,你又有什么法子。”宁云亭恨得牙痒痒地伸手拽了拽他的小羊角辫。
“臭大哥快放手,不要弄乱我的发型!”宁云晋一掌拍开他,气恼地道,“我才不告诉你呢!”
两人笑闹着走进宁云亭定的大雅间,那雅间在走廊的最里面,摆放了四个席面仍旧显得空旷得紧,旁边还设置了一圈座椅供喝茶聊天,已经有点现代豪华包厢的感觉。
白鹿书院下午申末才放学,赶到这边还需要点时间。宁云亭便招呼着宁云晋坐好,紧张兮兮地叮嘱他不能在酒宴上捣乱,害自己在同学们面前丢了面子。
宁云晋对他的叮嘱充耳不闻,自顾自的挑着几上的点心试味道。
服务这个雅间的小二为两人一人沏了一杯茶,动作熟练而轻巧,放好茶杯后便悄无声息地退到一边。
雅间的小二服饰明显的比楼下小二穿得好,身上是上等蓝色棉布做的衣服,个个相貌清秀,年龄都在十五六岁的样子,比普通人家的儿子都体面。
至于三楼的那些小二就更不得了了,不但长相出众,能说会道,还有一手好才艺,号称能让客人有最舒适的服务。宁云晋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这迎宾楼的服务理念还真够超前的,让他有点怀疑这老板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
他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雅间外有人敲门。宁云亭朝着小二点了点头,门打开,一个身着青色便服打扮的男子站在外头。
“宁二公子,我家老爷说与你相识,即是有缘在迎宾楼又遇上了,想请你过隔壁雅间叙旧。”
宁云晋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家老爷是谁,我认识吗?”
男子表情怪异地望着宁云晋道,“我家老爷说是你姨夫……”
“哦,那倒是必须前去拜见!”宁云晋连忙站起身,顺手拽着满脸疑问的宁云亭,一起朝着门口走去。
那男子连忙拦住两人,“我家老爷只请了宁家二公子一人。”最后两个字他读得特别重。
宁云晋满脸不解地望着他,“既是我姨夫,自然也是我哥哥的姨夫,我兄弟二人当然要一起去拜见长辈。”
男子不知该如何劝阻,只得看着他拖着宁云亭走进隔壁雅间。
宁云亭首先看到的是挡在门边的李德明,即使穿着便服,太监的气质还是很好辨认的。要知道寻常王府都不能配置太监,他虽是个实诚人,却也不傻,在心里将母亲姐妹嫁的人转了一圈,立刻就想到了最有名的那个。
口胡,这哪是姨夫,是皇上啊!
宁云亭只觉得小心肝抖了三抖,接着便看到了更让他头晕目眩的一幕,自己那胆大包天的弟弟居然行过礼之后就开始插诨打科胡说八道了!
“姨夫,今儿个您可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比前些日子更容光焕发一些。今儿个真是赶巧了,若不是我大哥生辰,还遇不上您!”
边说着宁云晋蹬蹬跑到呆立在门口的宁云亭身边,一把将他拽到了文禛桌前,“这是我哥哥,您见过没?笨哥哥,还不快给姨夫请安。真是个呆子。”
宁云亭看着皇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内心忍不住尖叫起来,小二,你这是要干什么,皇后可是刚刚驾崩,你还夸人皇上容光泛发……爹爹,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宁家,居然没管住小二,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将文同学拉出来溜溜,接着小二要开始进入神功第二层,步入减肥的节奏了!
第 22 章
文禛今天头戴白玉冠,手上拿着把玉骨扇,穿了一身雪白的袍子,袍面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他本身就外貌不俗,这一打扮自然让他显得格外英挺出众,看着有种低调的奢华。
光是看脸色自然看不出文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过比起前些日子去宁家庄子的时候看着还是瘦了一些。
文禛盯着小胖孩足足有十息没有说话,看他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懵懂天真的样子,这才说服自己是多疑了。
他相信宁敬贤那样的谨慎性子应该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小胖孩,毕竟被小孩炫耀出去并不是好事。他对自己这种打量人的视线更是信心十足,就连那些面圣的官儿都抗不过十息,更不要说一个小孩子了。
宁云亭见皇上盯着小弟久久不说话,他上前请安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被那诡异地气氛惊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总算皇上突然将手中的玉骨扇打开,脸上露出了一抹正常点的笑容,宁云亭知道这是警报解除了,连忙战战兢兢地上前行礼。
“学生宁云亭给……您请安了!”宁云亭可没有小弟那么大的胆子直接喊姨夫,又不敢暴露皇上身份,值得含糊的飞快略过。
趁着文禛的注意力被大哥请安的举止吸引,宁云晋偷偷地挑了下眉,想诈小爷可没那么容易,一没有那身龙袍加持,二没有仪仗和皇宫大殿加状态,区区十息而已他还是不会露馅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经历过四十岁的皇帝之后,再看到这个二十岁的感觉简直和蔼可亲多了!
他正腹诽着,那厢文禛受了宁云亭的礼之后,已经让他起身,“是个懂事的,看你行事颇有乃父风范,可不像你弟弟似的没规矩。”
宁云亭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结巴地为小弟辩解道,“弟弟还小不懂事,请您恕罪。”
“朕……真还会和他个小孩计较不成,今天既是你的生辰,又是第一次见面,这东西就送给你,权当见面礼吧!”说着文禛褪下一串玉佛珠,朝着宁云亭递过去。
宁云亭又惊又喜,双手捧着那串珠子连声道谢。
文禛瞥了一旁的小胖孩,发现他正眼巴巴地望着宁云亭手上的那串珠子,顿时乐了,“怎么,你也想要吗?姨夫上次可已经给了你见面礼咯。”
宁云晋看似意志坚定地摇了摇头,“才没有呢!云晋可不是贪心的人,姨夫不能瞎说哦!”
文禛见他眼带渴望的望着哥哥手中的礼物,饶有趣味地诱惑道,“说实话姨夫有赏!”
宁云晋哀怨地叹了口气,带着几份烦恼道,“父亲说,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不可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云晋真的不想要,只是看看而已。”
文禛有些吃惊,在关于宁府的密折里,这小子可不是一般喜欢那些黄白之物,没想到小小年纪居然真的经受得起诱惑,可见宁府的教育还是不错的——他还没想到五岁小孩就能拥有超越影帝的演技,而且还是未来的自己锻炼出来的!
他含笑对宁云晋点了点头,两指夹着另一串珠子笑道,“那看来我这份赏可以省咯!”
宁云晋的眼珠子跟着他的手转了一圈,直到拿着珠子的手缩回袖子,脸上交错地闪过渴望、懊恼,接着扭捏地掰着手指,小声支吾道,“其实父亲还说过,长者赐,不敢辞。姨夫真要赏给小子,云晋也不敢推辞的!”
他这小模样让房间里的侍卫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文禛更是在惊讶之后露出了近日来最开怀的笑声。
唯有宁云亭望着跟人一起傻笑的弟弟,恨铁不成钢之余,心里拔凉拔凉的,父亲知道肯定要生气,这可是丢脸丢到皇上面前了。
“要想得赏也容易。”文禛又将那玉佛珠拿出来在宁云晋面前晃着,“听说你最近开始学认字了,正好今儿又是你哥哥的生辰,要是你能一口气说出十个祝寿的成语,这串珠子就赏你了!”他才刚看过关于宁府的折子,自然很清楚宁云晋最近的爱好之一。
宁云晋喜滋滋地道,“既然是姨夫考校,小子自然不敢推却。”说着,他背着小手学那老学究的姿势,迈着八字慢腾腾地走到宁云亭面前,双手抱拳作揖。
他这举动自然又惹得房间里一阵笑声,宁云晋却似乎没有察觉一样,眉头皱着,等他站直身体,嘴皮一张一串成语就出来了,“祝大哥福如东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笑口常开,身体健康……子孙满堂……十全十美……松鹤长春……”
“寿比南山,春秋不老!”
前面的五个都很顺溜,越到后面就越卡壳,他说一个掰一个手指,等宁云晋最后两个说完房间里已经一片哄笑声,而被祝寿的小寿星则脸都涨红了——是窘的也是气的,谁叫他没自家弟弟那么厚的脸皮呢!
文禛乐不可支,只觉得今天出宫光是为了笑这一会儿就不亏了!他到真是确定这混小子不是针对自己了,这孩子就是这么贫嘴可乐,只要倒霉对象不是自己,还真是个开心果!
抱着美好的误会,文禛将那串珠子塞到宁云晋手里,笑道,“好了,算你过关,这串珠子就赏你了。不过下次可不能这么不学无术,以后姨夫还要考校你。回头让你父亲多教你一些学问!”
“多谢姨夫!”宁云晋捏着珠子,小脸笑得灿烂,仰着头眼睛闪闪发亮,“姨夫,一会哥哥这个寿星要请吃晚宴,您要不要赏光,跟我们一起……”
和皇上吃饭!!!!!!
宁云亭惊得都快跳起来,幸好文禛摆了摆手拒绝道,“不了,你们玩吧,姨夫要回……家咯!”
说着文禛摇着扇子朝着门口走去,宁云晋和宁云亭跟在他身后恭送。
刚出雅间的门,他转身和蔼可亲地在宁云晋头上揉了揉,“不用送了,你们忙去吧!”
望着他逍遥自在渐渐下楼的背影,宁云晋捂着头发欲哭无泪,他的发型还是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少一点,实在熬不住了。
话说大家强烈要求加更,可素最近有心无力中,因为家里新房最近装修,现在正是收尾的时候,想中秋能搬家呢!~~o(>_<)o ~~我现在连入V的三更都木有攒出来。实在不好意思了,等忙完会勤快更新的!
第 23 章
文禛心情舒畅地离开了,宁云晋心里也很得意。他知道文禛最讨厌的就是那种高大全浑身是礼教宗法的人,最喜欢用的臣子就是有弱点的人,自己从小给他留下贪财却取之有道的形象,对日后当差只会有好处!
他对自己今天面圣的表演十分满意——除了头发被弄乱这点瑕疵之外,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打了个满分。
宁云晋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这样对着文禛贫下去,现在文禛只不过是看着自己年纪小,不与自己计较而已!
可一想到能毫无忌惮的这么跟文禛说话,偶尔还能偷偷讽刺他两句,也就这一两年美好时光而已。等到满了六岁自己要再敢这样做,就算宁敬贤再疼爱自己,只怕也要上家法了!
这么一想他就有种享有优势不用,乌龟王八蛋的感觉,那也太吃亏了——绝不是自己的作风!
直到看不到文禛的身影,宁云亭才狠狠地舒了口气,他在宁云晋肩上拍了一把,虚弱地道,“哎呦,吓死我了,刚刚和那位说话之后腿都软了。”
“有什么好怕的?”宁云晋嘿嘿笑道。
“你……哼,算了,不跟你说,没断奶的臭小子!”宁云亭看他那嬉皮笑脸无所谓地样子就生气,他威胁道,“反正你今天做的事情,晚上我会给你告诉父亲。”
“切!我才不怕呢。”宁云晋毫不在乎,他朝着宁云亭勾了勾手指,“低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宁云亭很想不理他,可是又忍不住好奇他说的是什么秘密,心中一番挣扎,最后还是弯下了腰。
“大哥你真笨。”宁云晋在他耳边小声道,看到宁云亭脸色一变就要对自己动手,又连忙在他腰上抓了一把,小声道,“他说是姨夫,咱们就当他是姨夫,有什么好怕。”
宁云亭站直身,脸色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忍了忍,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两只手,一把抓住宁云晋本就被文禛弄乱的羊角辫往外一扯,恼羞成怒地道,“就你人小鬼大。”
“疼疼疼,放手啊大哥!”
这么一折腾,宁云晋出门前精心梳理出来的发型终于完全见不得人了。
他们所在的包厢配置了四个小二专门服务,听到宁云晋叫人帮忙梳头,其中一个立刻要去找木梳与镜子。
宁云晋想了一下,觉得在这雅间梳头还是不好,大哥的朋友就快到了,要是进门看到自己在梳头实在显得太过失礼。
他只得气鼓鼓地瞪了宁云亭一眼,去小二哥们的休息间找人帮忙梳头去了。
带宁云晋去梳头的是之前为他们倒茶的蓝衣,他略带歉意地道,“小爷,奴才们的地方有些乱,您别介意。”
宁云晋眼珠子一转将房间的情况收进眼底,这休息间大约三个平方,里面就放了个梳妆台和几张椅子,应该就是让二楼的这些小二整理仪容和稍微休息一下的。
现在正是酒楼忙的时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这条件比他想象中好多了,宁云晋便直接坐到了梳妆台旁的凳子,笑道,“这儿也还不差,你们老板倒是体恤你们。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爷,我叫青衣,能进二楼的都赐了青字。”青衣边取出一把檀木梳子,边道,“我们老板是好人呢,还让人教我们习字。”顿了顿,他问道,“爷,您想梳成什么样子?”
宁云晋对着镜子左右瞧了瞧,也想不出来什么发型,便吩咐道,“就是之前那个样子,你会吧?”
青衣点了点头,先帮他把头绳解开,然后抓起一缕头发轻手轻脚的梳理起来。
宁云晋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只留了米粒长,看着干干净净的,上面居然连个茧子都没有,这可不是穷人家的手。
青衣看来很善于伺候人,他的动作轻柔熟练,倒是不比府里翠香的差,很快就给宁云晋梳出了之前的发型。
宁云晋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梳妆台下的抽屉,站起身离开房间。他注意到,在关门的时候青衣在门上拨弄了一下,发出了极其轻巧的机关合拢声,若不是宁云晋神功有成,最近越发的耳聪目明,差点听不见。
他回到雅间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四张桌子都已经坐了不少人。
宁云亭坐在靠窗靠左的那一桌,正兴高采烈地和身边的人说话,他那一桌已经坐了九个人,只有他身边的位置空着。
主人坐下了,在雅间的门口却站着一个比自家大哥略大几岁的少年帮忙迎客。
那少年长得十分俊俏儒雅,嘴角微微含着一抹平淡的笑容,但却让人感觉笑并没有传到心里,用专业后世的术语这人属于忧郁花美男。
少年身穿一件七成新的靛色袍子,头发用一根桃木簪固定,若只单看外表他和普通书生没什么区别,宁云晋却发现他袍角下露出的布鞋却是半旧的,甚至有些地方泛白。
忧郁、家里条件不好,却能就读白鹿书院,宁云晋心里有底,大约知道这人是谁了。
少年看到宁云晋之后表情有些吃惊,但是那抹吃惊掩饰得很快。他殷勤地走到宁云晋身边,蹲下身问道,“您是二少爷吧,没想到大少爷今天把您也带来了,快快这边请。”
他蹲下身后视线几乎和宁云晋平行,让他可以清楚看到少年长着一双过于幽深沉静的眼睛。宁云晋端着下巴,无视他伸过来的想牵自己的手,快步走到宁云亭身边。
他在正高谈阔论的宁云亭背上狠狠打了一下,“大哥!”
宁云亭疼得呲牙,“你这个臭小子,是在报复我么!”
桌上的人看到他的表情都哄笑起来,宁云亭右手边一个身穿白袍,摇着扇子,自命风流的少年调侃道,“云亭,这就是你家那宝贝弟弟吧,终于见到你舍得带他出来了啊!看着是个有福的啊!”
他一说完桌上的其他人都朝着宁云晋挤眉弄眼,胖胖的,圆圆的,可不是有福!
“多谢这位哥哥夸奖!”宁云晋也不生气,对那少年拱手见礼,然后笑嘻嘻地道,“有福气也没用呀,可比不得这位哥哥。”
一人起哄问道,“为什么呀?”
“有福气又当不了美人。”宁云晋苦着脸道。
又一人笑着问,“那你是觉得这位哥哥是美人咯?”
宁云晋嘻嘻笑着,见桌上的人都等着他回答,倒也不卖关子,“那当然!”
那少年得意地将扇子一手,往手心一拍,“这么小就有眼光,不错,不错。”
宁云晋将视线移到他腰上,接着道,“都说美人细腰嘛,这位哥哥自然是美人!”
他这话一说完,那少年呆了,然后小脸顿时有红有白,其他的人则大声哄笑起来,其中坐在下首那个微胖的少年,还不时喊着,“美人,美人儿!”
“没礼貌!”宁云亭憋着笑在宁云晋额头敲了一记,教训道,“还不给你楚灵哥哥道歉。”
“道歉?”宁云晋眨巴着眼睛,脸上满是委屈,“我哪里说错了?”
“哪里都没错!”
“对,别听你哥哥的。”
那楚灵倒也缓过气来了,不过却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后悔不该逗这小豆丁。
要说这一桌上相貌丑的还真没有几个,但是长得最好的就是这个楚灵。他的身材瘦弱,腰比女儿家还细,偏偏名字又叫楚灵,平日里书院就有人拿他打趣,说是古有楚灵王爱细腰,今有楚灵细腰。
他自然不相信宁云晋这么小就知道楚王好细腰的典故,又还知道自己的姓名,只当是巧合罢了,一口气只能憋在心里。
笑闹声中宁云亭将桌上的朋友一一介绍给宁云晋,宁云晋记得最清楚的是其中那个微胖的少年叫做穆丹书,另外一个闹腾得最凶的叫霍锦闵。当桌上的人介绍完了之后,宁云亭才提到刚刚引他过来的那少年叫宁云鹏。
在他们进行介绍的时候,宁云鹏就云淡风轻的静静站在一旁,颇有一番气度,但是宁云晋多留了几分心思关注他,也就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慨与不甘。
宁云亭为他介绍完这桌的朋友之后,又带着宁云晋去其他三桌转了一圈。光只是听那些少年们的名字,宁云晋就发现四桌的人是如何划分的了!
宁云亭所在的这桌多是他在白鹿书院玩得好、气相投的朋友,靠窗的另一桌则为旗中九小姓的子弟,而另外两桌则是其他在旗的朋友与家学中的亲戚。
这一点,从那两桌已经坐满,只有九小姓那桌还有空位可以清楚看得出来——毕竟地位越低到得越早是永远通行的规矩。
趁着又有两个少年进入雅间宁云鹏上前迎接之际,宁云晋拖着宁云亭让他弯腰,小声问,“大哥,你怎么不去亲自迎接啊?”
“都是兄弟朋友,不用那么客气的。”宁云亭大大咧咧地道,“再说还有云鹏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