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下(105)
对一个自己看着长大,还与自己儿子一般大小的男孩动了心思,文禛忍不住都要唾弃自己了。这要是被旁人知道,只怕两人都要名声扫地。
自己倒还好,至少没人敢在皇帝面前乱说,那小子却要被人骂做惑主徒添污名,若是真的为了宁云晋好,就应该远离他一些,也不会让自己失一未来的良臣。
虽然是这样决定,文禛却在忍了半个月之后,就开始怀念起那小子在身边咋咋呼呼逗趣儿的时候。
这日闲暇他终于还是打开了关于宁府的密折看了起来,这一看却不由得笑了,“他这日子倒是过的惬意。”
宁云晋原本就是宁府众人的心尖尖,被宠得不得了,这次即使没看起来那么严重,也是千真万确遭了罪,所以他这些日子在府里过得格外的舒坦。
“寅时初宁二公子至中路院子给老太爷请安,老太太留膳,并令其饮尽人参老鸭汤一碗……午时在流芳院用膳,小厨房备三菜一汤,穆彤儿使贴身丫头送乳鸽两只。乳鸽为穆府庄子出产,穆夫人使人送至宁府为女儿补身体之用。”
文禛手上拿的那份折子恰好是昨天的内容,前面的内容看着还好,他甚至能想象得出来那小子在府里得瑟的样子,可是等他看到后面眉头便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申时三刻至水榭避暑,以贴身丫头们为型画美人图一副,夕颜磨墨,紫苑扇风,木槿玉手喂瓜果,山茶酥手点香炉……”
即使这折子上只是寥寥数笔用作描叙,文禛也仿佛能看到一派红袖添香的旖旎。
他可是很清楚,宁云晋身边的这茬丫头都是府里颜色最好的。一个个都年轻貌美、温柔动人不说,更难得的是极其体贴又会照顾人,都是宁老太太悉心□出来的。
宁云亭这大少爷身边老太太都只舍得放了一个伺候,其他的几个偏偏却被宁云晋看上了眼,等到他的丫头们年纪大被放出去之后,他便去找老太太哀求。
宁云晋嘴里说着,他的流芳院既然取自荆国公的“汲水置新花,取慰以流芳”,那自然得要写漂亮丫头撑起门面来。这样的一番胡搅蛮缠,宁家上下居然也允了他,老太太给了他四个,另外又补了两个漂亮伶俐的二等丫头。
朕自己都没下手,总不能让这些下等丫头们玷污了祭天者的血脉吧!文禛脸色阴沉地忍不住掰断了一支御笔。
李德明瞧着他的样子就知道皇上心情不好,但是时辰到了自己不提醒也不成。他凑上前恭敬地道,“皇上,敬事房的人来了。”说完,他对着敬事房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人捧着绿头牌上前。
文禛瞥了一眼小太监手中捧着的银盘,毫无“性”趣的冷声道,“去。”
等到敬事房的太监退走,李德明小声道,“皇上,您都半个月没临幸后宫了,这嫔妃们……”
“朕想如何,何须他人多话。”文禛不予理会,反倒对李德明吩咐道,“准备拟旨,朕要送份礼去宁府,今儿个就得办妥。”
我的皇上勒,这可马上要关宫门了,您又想起了哪出!李德明生怕耽搁了时间,立刻麻利地铺好纸张,幸好墨都是磨好的,要不他还真担心来不及。
文禛的“大礼”送到宁府的时候,宁云晋刚吃完晚膳回自己的院子,通常在宁家只有这顿晚膳是聚在一起的。
听到宫里来了人,宁云晋只得又赶回正堂去接过圣旨。一通三拜九叩感谢皇恩之后,他只能望着黄锦身后那个娇俏的宫女一阵发愣。
别说是他,就连宁陶煦都想不明白皇帝这是想要干嘛,圣旨上只写了赐人下来伺候起居,可往常皇宫赐宫女就是让人收入房中的,但是小二可还没成亲,这时候赐个宫女下来是什么意思?
宁云晋将黄锦叫到一旁,一个薄薄的银封从袖子里滑到手中,直接塞到他手里。看到黄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才问道,“黄总管给小子提个醒吧,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叫红豆的宫女又该如何对待才好?”
黄锦笑眯眯地道,“宁公子也不用紧张,咱们出宫前皇上特地交代过了,红豆这次来是皇上体恤公子伤了身子特地照顾您起居的。皇上还说了,公子您的年纪还小,这次又伤了元气,不能再被房事掏空身子,要是有不听话地想往床上爬直接打发了便是!”
宁云晋听着这交代感觉怪怪的,正常来说送女人不就是让人弄上床的么,怎么文禛这次却反其道而行之,被他这样口谕一交代,看来自己大婚前是不要想近女色了。
不过总算知道对待那宫女的态度,他也放下了心,拱手道,“多谢公公。”
送走了传旨太监,宁云晋便将那出宫前被赐名为红豆的宫女带回院安置。他院子里空屋虽多,也乐意给丫头们一些优待,却也不能太逾越,两个一等丫头住了一间下房,另外四个二等一间,其他三等丫头们就只能通铺了。
可对这红豆却不能这么处理,宁云晋先是将六个贴身的丫头叫来让她们认人,又问了句红豆出宫前的品级。
他看着这红豆的年纪并不大,虽然相貌生得娇俏却板着张小脸,威严得不得了,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的便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来头。
红豆丝毫不敢拿乔,捏着帕子行礼道,“奴婢出宫前为御前尚仪。”
尼玛!
宁云晋心中咒骂一声,难怪自己没见过这位,尚仪可是掌礼仪教学,兼监察礼仪之责的,加了个御前两个字就更金贵了,只怕乾清宫的所有宫女都应该经过这位之手,这么一个正五品的女官放到自己这里来,文禛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本宁云晋就知道宫女不能随意待之,能进宫当宫女的都是小选挑进去的包衣三旗秀女,虽然从地位上来说是奴才,可那也是皇室的奴才,像这能在乾清宫当差的秀女,多半父兄都是把持着内务府的家族,即使是旗人也很少会得罪他们。
而像红豆这样的就更不得了,女官的地位不同与寻常宫女,通常被称为后妃备选,那些份位低一点的嫔妃对她们都要巴结着的。
宁云晋心中十分纠结,这红豆的品级放在这里使唤他是不敢想了,最后只得让她先在院子里熟悉情况,并且帮忙教教丫头们规矩。
在给红豆安排住处时他又犯了难,思来想去只得先将人安置在自己主卧的耳房里。按他的想法最好是能挑间房将人供起来,可是明面上这又是皇帝赐下来照顾自己的,放得远了好像是在怨怼。
更让宁云晋憋屈的是,文禛给自己幸福的奉旨养病生活填了这么大一个堵,自己居然还要递牌子去谢恩。
他的牌子一递上去,便见到了文禛。不过文禛的神色平淡,看不出来丝毫不对劲,两人喝茶聊天说了些最近的事儿,便有大臣求见,宁云晋就识趣的告辞了。
只是在宁云晋临走前文禛又莫名其妙地多嘱咐了一句,好好调养身体,不要学旗中那些纨绔们整日里惦记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宁云晋一头雾水的出了皇宫,就算在这年头十二三岁的小子开荤是常有的事,更有不少玩出“人命”的,但那都是内宅私事,文禛这厮对自己也管得太宽了吧!?
第68章
院子里多了个外人,宁云晋的日子还是要照常的过。
从那日之后,他几乎都待在府里很少出门,为了救左师衡确实还是费了一些力气的。这一段时间虽然被家里的人不断压着调养,但是小脸还是煞白,完全不像以前那白里透红的样子。
宁云晋知道要想让身体尽快好起来,只有抓紧时间练功。从去年开始他就遭遇了瓶颈,一直卡在二层巅峰毫无动静。不过还好他有上辈子的经历,所以并不着急,整整一年时间都只是按部就班的积累内力。
这一次不比上次,不满十二岁就能触摸到第二层巅峰,所以他知道自己有很大的希望能突破到第三层。
鉴于在养气阶段必须保持童子身,宁云晋可是相当洁身自好的,他等不及想知道这神奇的无名功法在练到养气阶段时会有什么特殊之处。
九月七日,宁府大清早就热闹了起来,等到宁家三位男丁当差去后,下人们便开始准备马车,各院的人也清点着自己这院的礼品,合在一辆车中。
今天是宁巧昕儿子满周岁日子,身为娘家人自然要全员出动前去吃酒。女眷这边先由宁云晋照顾送去禄王府,另外三位则先去衙门点个卯,再赶到即可。
宁老太太与穆彤儿乘一辆马车,佩华则带着宁云祥一辆车,在她们的马车之后还有三个壮丁压着一辆装满了礼盒的车,宁云晋则骑着马,伴在老太太的车边。
禄王府与宁府之间有些距离,几乎得穿越小半个内城,天刚亮一行人就出发了,不过马车实在走得慢,才行了一半路程,太阳就升起来了。
老太太在马车里闷得慌,挑开帘子望着外头的孙儿,“小二,外头日头大咯,要不你进车里来吧!”
宁云晋斜着身子对老太太笑道,“知道老太太疼孙儿,可孙儿是大人,不好和嫂子同车呢,要是让哥哥知道了,准得揍我咯!”
“他敢!”老太太眉头一竖,有些担心地看着宁云晋。他的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眼角有着隐隐的青色,唇瓣也透着些乌紫,看上去比平日里还严重。
她忧心道,“那你可得小心点,要是不舒服,就让秦明去租辆车。早知道今儿个会这么热,就让你也乘车了!”
“老太太您就安心吧!孙儿不会逞强的,要是病了,您可得心疼咯。”宁云晋笑了笑,看到老太太撂下帘子,便伸手摸了摸脸颊。
看来这粉抹得挺均匀的,今天的透明妆应该是相当成功的。老太太距离这么近都没能看出来端倪,一会儿露馅的可能性就小多啦!
要是不趁这大好的机会让满朝宗亲权贵们看看自己憔悴的样子,日后一个个找上门来,自己还活不活了!?开玩笑,他可不想当活雷锋。
穆彤儿是个看着憨厚老实的圆脸小姑娘,或许是因为生在武将家庭,个性十分爽朗外放。她羡慕地看着老太太和宁云晋的互动,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是自己孩子能有他二叔半分相貌人品,也就知足了。
老太太撂下帘子之后神情就恢复了严肃,她扭头对穆彤儿道,“总觉得小二还是个孩子,没想到一眨眼也到了成丁的岁数!”
“二弟是个懂事的,断然不会舍得让老太太您担心呢!”老太太这话说得硬邦邦的,好在穆彤儿是典型的相不对心,倒是生了个玲珑心。再加上宁云晋早跟她提醒过,老太太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所以并不怕她,知道老人家这是为刚刚的失言拐弯抹角的解释呢!
她笑盈盈道,“二弟平日里没个正型的,孙媳也经常觉得他还没长大似的,确实是个讨人疼的。”
“那是小二和咱们亲呢,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不是被他看上眼的人可傲得紧。”老太太抓着她的手拍了拍,“我看你就是个好的,这做女人勒,心就得宽厚大度,斤斤计较上不了台面。别整天跟某个人似的弄些幺蛾子,看看好好一个孩子被她养成什么样子,还比不上一个姨娘。”
穆彤儿想到那个被婆婆养得痴肥任性的小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过即使佩华不是自己的正经婆婆,她也不好多说长辈的不是,连忙转了话题。
到了禄王府,宁云晋将礼单交给门房,没过多久宗正若其便亲自出门迎接了。
若其一见宁云晋的样子便大吃一惊,“这可是大伤元气了?”
宁云晋与他是忘年之交,近年来关系十分亲近,苦笑道,“到底是曾外祖父……”
“糊涂。”若其小声骂道,“用得着这么出力么,左师家难道会念着你的好!?救活了人便是功德了。”他念叨了几句看到宁云晋无奈地表情,又觉得没意思了。
挽着宁云晋的手,若其叹气道,“算了,不说了,你姐姐一大早就盼着你们来呢!看到你这个样子,只怕又要难过了。”
在这个日子宁巧昕是最忙的,不过娘家人来了总算还是能抽空见上一面。她先是安顿好老太太她们,说了几句话儿,便找了借口见宁云晋。
自从年纪大了,宁云晋便不好再随便出入内院,即使是亲近如姐姐也得避嫌,两姐弟到是许久没好好见上一面了。
宁巧昕一看到他,眼睛就湿润了,“弟弟瘦了。”
“姐姐到是丰润了一些,看着越发漂亮咯。”宁云晋掏出帕子递给她,“看到姐夫待你好,弟弟就放心了。”
“生了孩子后就瘦不下去了,你姐夫是个好人,可别再与他闹脾气了。”宁巧昕拿过帕子沾了沾眼角,破涕而笑道,“前几年姐姐一直没生孕,王妃要给房里添人他都给拒绝了,菊香是有了子淳之后姐姐做主开的脸,你也别怨他。”
宁云晋心疼地看着她,要将自己丈夫分出去,哪个女人不难过。不过这就是如今这个年代女人的命,即使老太太贵为郡主,在宁家子嗣不丰的时候都要主动在爷爷房里放丫头,更别说高攀嫁到王府的姐姐了。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今年过年的时候看到菊香换了装束,他还是差点想给姐夫一板砖。也许是当时他的脸色太难看了,宁巧昕回王府后反倒一直写信劝慰他。
若其是世子时还好一点,等到继承了王位能名正言顺的再纳两个侧妃,这种事情迟早都是要有心理准备的。姐夫现在能顶住压力,只收姐姐做主安排的人,而且坚持让姐姐生下了嫡长子,确实是足够有诚意了。
“罢了,姐姐觉得好就成。”宁云晋无奈地道,“礼单上的乐高积木是弟弟使人做的,虽然不值什么钱,却好玩着呢!姐姐姐夫可以照着说明书,好好琢磨一番再教给子淳。”
说着他又扯下腰上的荷包,一把塞在宁巧昕手上,“这是不记在礼单上的,沉香手串是给姐姐的,青玉鱼形配是给外甥玩的,还有张一千两银票姐姐也收好,缺了什么就买,也别拘着。”
“这怎么使得。”宁巧昕实在拿的烫手,平日里弟弟送来的闻香居产品就值不少钱,现在还私下给自己东西。要知道皇后产子也不过是千两白银的赏,弟弟这也太大方了!
宁云晋大咧咧地笑道,“姐姐还不知道弟弟么,最不缺的就是钱。我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姐,若不是担心别人会多想,姐夫面上也不好看,真是恨不得能将好东西都给你呢,这些你就只管拿着便好!”
到底他是外男,也不好与宁巧昕私下说话太久,便主动要求去看看外甥。
宗正子淳的抓周宴办得极为热闹,满朝文武上得台面的都纷纷赶来道贺。
宴后宁云晋的目的也达到了,谁都知道宁家儿子为了救曾外祖父伤了元气,极其虚弱,原本蠢蠢欲动有些想法的人便也打消了主意,张口闭口也只说这小子是个孝顺的。
宁云晋与宁巧昕的对话虽然隐蔽,但是没隔几天却也变成了密折放在了文禛的御案上。虽然还没能理清自己的情绪,但是却不影响文禛对宁云晋多了一份关注,甚至让人将关于他的折子单独装了一匣子。
“这小子倒是滴水不漏。虽然是个贪财的性子,却又不吝啬,舍得花在家人身上,是个重情重义的!”
文禛对于宁云晋的处事手法确实十分欣赏,那小子虽然好出风头却知道点到而止,虽然喜与人争强斗胜却又不会蛮干,分寸把握得刚刚好,既让人能知道他的本事,又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实在不像个孩子。
就如同这次往禄王府送礼,他就处理得极妙!
世人都知道宁云晋有钱,会赚钱,但是他毕竟只是宁家次子,上头还有父兄在,若是他送的礼越过了他们,长辈们的脸上也不好看。
可是他身为宁巧昕的亲弟,又是个不差钱的主,送少了礼,禄王府上下自然会有想法,这样私底下给宁巧昕反倒全了两家人的颜面。
这小子才不过十二岁而已,就将许多人一辈子都摸不透的人情世故玩得纯熟,实在是太难得了!文禛在宫里赞叹着,却不知道宁云晋是因为上辈子娶妻太晚,被逼学会的送礼这项必备技能。
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文禛越是收集关于宁云晋的消息,越觉得这小子不简单,聪明、能干、嘴甜、会赚钱、能哄人,那长相还越长越钟林毓秀,仿佛聚集了天地间的灵气似的,漂亮得不似凡人,实在是让人想讨厌都难。
刚开始文禛还能忍着一个月召见宁云晋进宫一次,接着就变成了一旬、十天、五天……等到十一月十日,乡试放榜之后,这位今年高中的解元中年纪最小的一位立刻一鸣惊人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看到来自各地青年才俊们的拜帖纷纷递入宁府,文禛有些坐不住了!
第69章
宁云亭斜躺在炕上,无聊地翻着手中的书。今儿个休沐,不用冒着雪出门,整个人也便懒散了起来。翻上两页书,再抬眼看一下垂着脑袋正在绣花的媳妇,只觉得这日子简直快活似神仙。
穆彤儿已经接近临盆,肚子圆鼓鼓的,隐隐看着是尖头,都说她是有福的,这胎肯定是个儿子。她看似在绣花,实际上心思根本没用在上面,在第三次与宁云亭的眼神对上之后,索性将手中的绣活放在一旁。
“相公,要不闻香居的那份红利咱们别拿了吧?”
宁云亭翻身坐直身子,惊奇地问道,“怎么,是小二说了什么?”
“没有。二弟那么尊敬你这哥哥哪会说些什么!”穆彤儿柔声道,“只是妾身觉得咱们又没做过什么,白得这么一份红利实在不妥。”
宁云亭眉头一挑算是听出了一点苗头,“这是谁又眼红了吧?”他也不是真傻,一想就明白了,“又是太太吧!她可是眼红好久了,可惜当初办置的时候都是用的小二私房,归不到公中。你别管她,这是小二孝敬我这哥哥的,谁也挑不出来理。”
“前两日太太叫我过去,说是这两年庄子的出息不好,府里日子艰难……”穆彤儿为难地道,“太太想让我将陪嫁里前门的那个门脸借给她开铺子,若是不行借些银子给她也好。”
“嗤,她到是会想。”宁云亭冷哼道。他之前也想拒绝小二给的红利,毕竟无功不受禄,这钱拿得心虚。
但是小二都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宁字,自己如今当差了,平日应酬多,手头多些银子才好办事,还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爹爹也反过来劝自己,他这才拿了这份红利,只能在别的地方回报小二的这份情谊。
见丈夫不以为然,穆彤儿只得拐弯抹角地提醒道,“当年二弟办铺子的时候,云祥和巧萍都没出生,二弟给大姐办置丰厚的嫁妆,给相公你红利那是兄弟情深。可眼瞅着两个小的年岁都大了,二弟对他们也没什么表示。赵姨娘那里都算了,可是太太……”
她嗲了宁云亭一眼,道,“你们男人粗心大意的,总不在乎这些小事,可我总觉得这样下去,人要是生了怨怼以后是要生麻烦的。”
宁云亭瞪眼道,“二弟不是小气的人,就算那两个和咱们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你瞧瞧小二哪次亏待过巧萍了的。云祥那里是太太自己不让咱们亲近的。”
他怒道,“你可是不知道,他小的时候咱们多看一眼太太都不让,送的吃食玩物都被她给扔了,生怕咱们会把云祥怎么样一样,这也别怨二弟不给她好脸色。”
说着,他拍案而起,“不行,这事我得去找爷爷好好说道说道,咱们府里有庄子有铺子,哪会就过不下去了。居然还盯上了小二的银子,没这个理儿。”
“你可别冲动。”穆彤儿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老太太前两日动了心思,说要将云祥带在身边,还说不能让人将他养得与你们失了兄弟情分。你就先别添乱了,实在不成先跟二弟透下口风,问他有没有什么打算。”
“也罢!”宁云亭也不是冲动的人,被妻子一劝便冷静了下来,但到底是意难平,“要不我现在就去找二弟说说。”
穆彤儿捂着小嘴笑了,“今儿个二弟可不在府里,你过去也是白跑一趟。”
“去哪了?”宁云亭奇道,那小子可是推了不少拜帖,天天窝在家里,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会跑出去。
“大姐夫带他去海子边参加举子们办的诗会了。”她嘻嘻一笑,“听说要赏雪弄琴,围炉吟诗,端得是风雅。”
宁云亭啐了一口,“大冬天的去赏雪,怕是脑子不好吧!”
这一刻两兄弟的思维居然同步了,宁云晋心中也怒骂着,这帮人前有模有样架子端得高高的文人骚客,喝多了之后真是禽兽不如。
他们这一次来了二十多个人,喝酒的地方是什刹海边的一处的亭子,抬眼便能看到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已经微微结冰的湖面上。
由于人多,他们占据的是最大一处亭子,抬眼就能看到银装素裹的垂柳和拱桥,更远处还有红墙黑瓦的钟鼓楼和楼阁,如果不是太冷,谁都要赞一声风景好。
虽然已经生起了炉子,可是在这四边透风的地方也没什么效果,若不是已经几杯水酒下肚宁云晋都要冷得哆嗦了,也怨不得他暗自腹诽这帮人是神经病。
偏偏这帮人他还不好得罪,他们有的是前两届的各地解元提前进京备考的,有的是早已名气在外的名士,都是明年大比的热门人选。
自己被文禛那厮弄去皇宫读书,日后在朝廷就少了同窗这一人脉,只得亡羊补牢多结识一些未来的同科,所以才接了这封拜帖,并叫上姐夫作陪。
宁云晋冷得受不了,想要回家的时候,已经轮到他身边的宗正若其抽酒筹。
刚开始他们玩的是投壶,他与姐夫每次都不分伯仲,让这些人想罚他们酒都没机会,便又改为玩酒筹。
这次玩的是杂句酒筹共有一百根,正面写着古人诗句杂句,背面根据诗句的内容,配制了酒约,有点像是风雅一些的抽签。
这样一来大家被罚酒的几率便差不多了。不过但凡只要与宁云晋有点沾边的,这帮人就喜欢拉着他喝,完全木有保护未成年的意思,因此从换成玩酒筹开始他就已经被灌得双颊绯红了。
“探花骑踏红尘软,乘车至者饮一杯。”宗正若其将自己抽到筹子念了出来,笑道,”恰好今天区区是乘车而来,便自饮一杯。“
若其的一杯水酒下肚之后,那尊银鎏金龟负酒筹筒便被转到了宁云晋身旁。他伸手地挑了一根筹令,拿起来看了一眼。
“一朵能行白牡丹,白面者饮三杯。”宁云晋刚刚将筹令念出来,便有人大笑起来。他满席扫了一眼,还真没有能比自己皮肤白的,只好端起酒杯自饮了三杯。
又轮了两圈,大部分筹子都被抽过了便有人提议再换玩法。
宁云晋发现有两个人非常喜欢喊上自己同饮,其中一人是上一届顺天府的解元,叫做徐不用,他只比自己大四岁,中举的时候才十三岁,在他看来这位才是真神童。
另外一个则是来自浙江的一个叫孙本善的举子,最为善画,虽然才二十六七岁,如今他的画在京里已经是千金难求。
宁云晋对这两人为官的事迹到是不太清楚,他到京城的时候,徐不用已经被外放了,孙本善则罢官专攻画技。
但是这两人都非常的随性,日后不约而同地将好男色之名闹得满京城皆知这点他还是知道的!因此看到这两个人对自己忒热情了一些,不免有些膈应,真是太禽兽了,自己下个月才满十三呢!
在他心中犯着嘀咕的时候,众人一番商议已经决定采用击鼓传花,花落谁家就要吟上一首带着雪景并且符合当前情景的诗句。
虽然这次出来没有带鼓,不过徐不用带了琴来,便改为由他弹琴。随着花第三次落在宁云晋面前,就连若其也感觉不对了。
宁云晋胸有成竹站起来道,对这种考验博闻强记的他反倒一点都不心慌,“燕上雪花大如席,纷纷吹落轩辕台……”
坐在宁云晋右手边的孙本善摇头叹气地道,“看来想要咱们的小才子自罚可不容易。”
勾着琴弦的徐不用笑道,“就凭云晋贤弟的这人品相貌,真真不是凡人能及,若不是亲眼所见,愚兄实在不敢相信有如此风流人物。”他说完恭维的话之后还对宁云晋含情脉脉地眨了下眼睛。
就算徐不用相貌不凡,文采出色,也是翩翩少年郎一枚,但是被这么一个大男人双目含情地望着,还是让宁云晋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
就在他手痒忍不住捏拳头的时候,这时候突然有一个穿着藏青色锦衣的男子走了过来。
“听闻宁公子在此饮酒,我家主人想请您过去同饮一杯。”
宁云晋正愁没法脱身,他的眼神在那人腰间的配剑上扫了一眼,便已经知道他主人是谁了。与其和这些未来同事在应酬,还不如去讨好大BOSS呢!
于是他便点头道,“那我便与你同去吧!请壮士稍待。”
他扭头对亭子里的人说了句抱歉,众人原本不依,不过见那男子的气度不凡居然还只是随从,也知道他家主人来历不凡,只让宁云晋自罚三杯就放人了。
喝完罚酒,宁云晋伏在若其耳边小声道,“是那位,不去不行。”
若其见他指了指天,便点了下头,“既然是那位,便不好再耽搁,你快去吧!”
宁云晋告别众人,跟着那男子行了三四百米,便到了一处宅子。这宅子虽然只有两进,却布置得十分精巧,一走进大堂果然便看到文禛正在把玩一个像是单筒望远镜或者万花筒的铜质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