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下(72)
宁云晋笑了笑自然应了,却忍不住吐槽道,“张老皇宫都住过了,哪会在意这区区伯爵府,和皇宫比起来这地方只是陋居而已。”
“和皇宫比哪里不是陋居呢!”张若术嘿嘿笑道,“只是老夫倒是好奇,一直听说皇上看重定远伯,在保定时皇上的表现也确实如此,怎么回京这么多天却也没见过皇帝召见你。”
看这老头一脸八卦的表情,宁云晋就知道他早就看破了。只是笑着说出谁都不信的鬼话,“我这不是病了吗?以前和皇上的事都不记得了。”虽然知道这老头确实是名不虚传,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说起来,皇上的伤可是全好了?”
“老夫亲自出手,哪还有不好的。”张若术自傲地道,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可不是轻松的活,老咯,这种花费心力的事情再做一次只怕要直接进棺材了!”
宁云晋早就发现老头子比在保定看到的时候确实显得苍老了一些,如果那时候他那时候板着脸还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样子,现在则有种无法忽视的老气,连脸上的红润都消失了,说明他这次给文禛治伤实在是不容易。
他发自内心的对张若术鞠了个长躬,“张老辛苦了。”
越老越小,一把年纪的张若术早就是个孩子心性。见宁云晋这么认真的道谢,他乐呵呵地直用手捋着下巴上的长须,等到宁云晋站直身子,他才道,“皇帝是没什么大事了!最多就是有些郁气,不过那可是心病,得用心药医,老夫是治不好了!反倒是你,难道就准备这么一直病下去。”
张老这个病字咬得特别重,宁云晋就知道自己装失忆的事情根本瞒不过这个精明的老头子。不过对于他能不拆穿自己,反倒配合着自己演戏这一点,宁云晋是十分感谢的——虽然他觉得文禛多多少少应该察觉到了什么!
像这种早已经看遍人间百态的老人,跟他说谎反倒是落了下乘。宁云晋运功感受了一下周围,确定最近的守卫都在远处,便直言道,“不病下去还能有什么办法?他有他的天下,他的责任,他的儿子,他的后宫,可是却要我将他当做唯一,连我跟父亲关系亲近一些他都要不满。都是男人,本就没有谁比谁弱的道理,再这样继续下去,我迟早会心中生怨的,还不如趁着相互都有情的时候分开。”
“你倒是个看得清的,没被那些荣华富贵迷花了眼。不过以你的本事,不走这种旁门邪道,反倒前途更远大些。只是就这样罢官,远离朝廷却可惜了一些。”张若术看着眼神坚定的宁云晋,有着说不出的欣赏。
这个本朝第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也是年纪最小的状元、民爵,他的事迹在民间简直是津津尽道,自去年大战之后,更是传得已经有神话色彩。即使已经已经看惯了世情的张若术,在打听过一些宁云晋的所作所为后,也要叹一句后生可畏,毕竟他能看得出来虽然进出朝堂不久,但是这孩子是一心为民,是真的想要为百姓做点好事的。
正是为了这点好感,皇帝的人找上门的时候,张若术才愿意一见,否则以他讨厌麻烦、厌恶权贵的性格,早就不知道藏匿到哪里去了。让他意外的是,没想到自己那条规矩居然换来御驾亲临,在看皇帝比别人亲爹还紧张的态度,老头子那双看遍世情的眼睛哪里还看不出来缘由。
对他来说脉象是不会骗人的,一边身兼两股内气仅有些气血不足,另一边丹田空虚、内伤未愈,明显更严重一些。对于熟读史书的人来说,都了解跟着帝王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凭借着对宁云晋的好感,老头子这才忍不住帮了宁云晋一把。
只是他没有想到试探出来的结果更让老头子纠结,一边情深,一边义重,两人都偏偏还想着对方,若是没有身份问题,实在是难得的天作之合。跟文禛这个皇帝相处了这么多天,看着他掩饰自己的情绪木头人似的上朝、批阅折子、教导皇子,反倒觉得有些可怜。
宁云晋的这处宅子是在文禛暗示下设计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园子和前院的面积比较大,住人的地方比较少,对外美名其曰定远伯还没成家立业,府里人少,还不如将园子修建的精致一点。
他的花园里有一个偌大的池塘,种着的荷花有些已经生出水面,隐约能看着花苞,从沿着池塘修建的水榭长廊漫步过去,可以看到大红的锦鲤正欢快的游来游去,一片生机勃勃。
两人沿着长廊走到亭子,那里已经有下人提前摆上了桌椅,放置有生鲜瓜果、点心和茶具什么的。宁云晋看老头一脸纠结的望着自己,却也不着急询问,先是请张若术就坐,接着便淡定的帮两人沏茶。
除了文禛,他已经很少再帮人亲手泡茶喝,但是最近一次沏茶却已经是在去年这个时候。那是两人关系最好的一段时间,他们两个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刻意回避两人之间的问题和不可调节的矛盾……
越是时间让这段感情沉淀下来,宁云晋就越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爱上了文禛,即使没有他抛弃天下选择自己的这件事情,他也已经在自己清醒的那刻原谅了文禛。
将心比心宁云晋自认如果是自己处在文禛的位置上,也做不到他为自己做的一切。男人的天性都是自私的,一开始自己和他就不是处在相同的地位,比身份,他是皇帝自己是臣,比武功,他强自己弱,自己唯一能和他持平的只有血脉之力,自己胜在天赋而他比自己经验丰富、知识渊博。
自己在这种劣势之下,即使文禛对自己百般宠爱,却也摆脱不了这个年代男人特有的大男人主义,被他视为所有物。如果没有阳澄那一世的经历,宁云晋自然也就习以为常了,可偏偏他又多了那份记忆,所以一直心里膈应得慌。
本来这种负面情绪他一直都掩饰得很好,而且察觉到自己反感的文禛也在努力避免在自己面前提到皇帝的身份,试图与自己平等相处,可是这个问题还没处理好,接着又出现了信任危机。
宁云晋两辈子最恨的就是文禛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放弃了自己,无论有多少不得已,对他来说,都不是自己被抛弃的理由,在那种情况下不发飙才怪了。
和文禛在一起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使解开了这次的结,肯定还有下次矛盾。现在他又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万一争吵多了,感情淡了,那人多疑的怀疑自己有什么不轨抱负之心,连对自己有恩的宁家都要被牵涉进去。
即使再爱文禛,宁云晋也不想、更不愿意让自己受那样的委屈,好不容易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他这辈子是想要过得自自在在的,所以他选择了自私。
一壶茶饮到淡然无味,张若术抹了抹嘴,先开口了,“皇帝的内伤都治好了,只要喝完老夫开的药,有个一两年功夫重头再练,他再重新冲级巅峰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他还年轻,不像老头子我早就没希望了。”
宁云晋点了点头,十分同意,“皇上是个有天赋的!”
“老头子一生就只收了一个徒弟,可是小成天资不行,人又过于圆滑,不是肯吃苦的,现在还想要在京里定居开医馆。京城水深,老夫反倒担心老祖宗留下的这身医术断送在我手里。”张若术叹了一声,望向宁云晋,“你既然想躲着皇帝,就不可能再回官场。为官者,济世天下,为医者,也可以济世天下,你要不要考虑当老头子的关门弟子?”
宁云晋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老人来的真正目的。原来这怪老头根本不是来说道自己和文禛的事,难怪他会一直顾左言他,满脸纠结。对上张若术期待的眼睛,宁云晋有些犹豫,不比自己熟悉的朝堂和战场,医术是自己三辈子从来都没有涉猎过的领域。
如果他现在真的只有十来岁,对于这种机会自然忙不迭的答应了,可是年龄越大对陌生的领域和世界越会失去探索的勇气,这就像是后世改革浪潮中那些四十来岁的国企职工似的,宁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不愿意踏出第一步。
张若术自然想不到这一层,他这个医圣可是赫赫有名的,向来只有别人跪求当他徒弟的,自己主动收徒哪有人舍得放弃,只当宁云晋是想到了安全问题,于是挤眉弄眼道,“你要是跟着我,毕匹夫和小吴子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老头子虽然打不过他们,但是医者善毒这点你可别望了。”
宁云晋自然知道这老家伙一身本事,笑了笑道,“事关重大,我也拿不定主意,得先和父亲商量一番,不如隔两天再给您答复,张老看这样可好?”
张若术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答应了,留下自己现在的住址,又在宁府蹭了一段饭,这才笑眯眯的告辞了。
第164章
张若术提出的跟他学习医术,其实和宁云晋原本的打算差不多,那就是走出朝堂,在其他的领域成为最拔尖的人。
医术宁云晋其实在以前就接触过一些,不过那时候学习的主要是脉象和基础的医理,对于开方子之类的涉猎并不深。
张若术这个号称医圣再世的人,可以说是当前大夏医术最顶尖的,他不但自身内力深厚,在医术和毒术方面都有一手,轻易没人愿意惹他。这人自十多岁行走江湖,到现在七十多岁,一生不知道救过多少人,虽然他对富贵人家和江湖中人多有刁难,但是只要他出手每次都是尽心尽力的,让人没办法对他生出怨恨。
加之这人有颗侠义之心,哪里有灾有疫总是会去义诊,在民间的口碑也极高,不少百姓都将他当成活菩萨似的,在家里为他立了长生牌。他这一生看的、经历得太多,早已经看淡生死,所以才能对着皇帝都那么不客气。
这样一个人主动对自己生出橄榄枝,宁云晋自然是十分心动的,毕竟作为男人天生都是追求事业的,最近这段时间装失忆,可将他给憋坏了,练完功之后剩余的时间常常不知道要干什么,有种生活失去了目标的感觉。
让他比较犹豫有三点,一是担心自己没有那方面的天赋,毕竟一项政策出错,还有调整过来的机会,可是一个大夫出了差错,那可就容易草菅人命,责任太过重大。二是贪多不烂在哪里都是真理,他担心敬亭先生知道以后又要责怪自己本末倒置了。三是朝堂、战场他拥有前两辈子的记忆和经验,可以让他轻易的做出成绩,而医术这样的全新领域就需要他自己重新开始努力了。
为了这事,他特地回了一趟宁府,找父亲进行商谈。
宁敬贤听完他的讲述之后,并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你不要以为跟张老学医是一件简单的事,他是个要求非常严格的人,沈小成虽然是张老目前唯一的徒弟,可是如今已经五十多岁,张老还没有让他出师。听说跟他学医前五至十年都是背书、背医理、背各种方子、学着分辨药材,这都是你最擅长的,你可以在不影响你练功的前提下慢慢学。如果你没有破釜沉舟的心,为父并不建议你走这条路。”
正是这番话反倒让宁云晋下定了决心,以前他虽然做出那么多事,可实际上却是通过剽窃而来的,虽然没有其他人知道,可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总让他有些心虚。不论怎么样,自己总不可能比沈小成还差吧!
张若术知道他这个决定,倒是十分高兴。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偏偏唯一的徒弟又是个不争气的,他虽然看着精气神很足,但确实已经年事已高,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去慢慢教徒弟。
对于宁云晋过目不忘的聪慧他早已听说过,只要能有传言的三分真实性,将自己这身本事学个囫囵总是没问题的。
不过宁云晋虽然答应跟他学习,却也拗着张若术答应去白云观替青阳子看看病。那次大战,虽然青阳子侥幸逃脱一劫,身体却垮了下去,至今还缠绵病榻。
宁云晋伤愈之后,找借口去探望过一次青阳子和建亭先生,但是由于那时候他正“失忆”,建亭先生虽然对他关爱有加,却更担心青阳子的身体,没说几句便找不到话题继续聊。
一旦两人的关系发生转变,老头子就变得严肃起来。两人都没有将这事公开出来,用张若术的话说,想要入他的门,要经过三年考验,先老老实实把自己交代下去要记的东西都能倒背如流后再说。
抠门的老头子先是给宁云晋列出了长长一串书单,就撒手不管,自顾自的住在白云观给青阳子去治病了。
沉浸在书海中,虽然那些深奥的口诀有些枯燥,可宁云晋却像是找到当初科举时的兴奋劲儿,将全副心思用在了上面。
一眨眼时间便到了六月,不到两个月时间宁云晋就将市面上能买到的医书都背得差不多,远远超出了张若术的预料。
张若术在考校过宁云晋之后,简直老怀大悦。他先是交代宁云晋没事就在家里学着分辨药材,便悠然离京了,美名其曰去帮青阳子找药引,顺便帮宁云晋弄些孤本来。
他走的时候给宁云晋留下了一块刻着“药”字的玉牌,也没说有什么用,只让宁云晋收好。
在张若术离开两天之后,宁云晋家里突然来了贵客。看着上门请他入宫的黄锦,宁云晋实在是错愕,他还以为文禛早就决定放手,要让自己彻底远离朝堂呢!
黄锦将他的错愕误解了,笑了笑道,“定远伯这是贵人多忘事呢!将老熟人都忘记了,咱家还真是伤心!”
“哪里,哪里,忘了谁也不敢忘了黄总管呢!前段时间住宫里的时候,还多得你照顾。”宁云晋边说边在身上摸了摸,有点郁闷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带打赏的荷包。
他捏了捏拇指上的玉扳指,犹豫了一下,将腰间的一块玉佩解了下来,借着握手塞到了黄锦手里,小声问道,“不知皇上招我进宫是为了何事,黄总管可得给我交个底,别到了宫里一头雾水,那可就懵了。”
黄锦将那玉佩收进袖子里,暗道这宁云晋就是懂事,即使是脑子糊涂了,地位也高了,行事都比别人稳妥。他悄声道,“好像是为了下个月圣驾去热河避暑的事呢!皇上圈人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到了定远伯……”
提到热河,宁云晋只能想到一件事情,已经拖了两年,这事无论如何今年都要办妥。心里有了准备,他跟着黄锦一路进了乾清宫。
进宫的时候正是下午,外头候着不少人等着觐见,宁云晋的“病”在京里几乎已经家喻户晓,有惋惜的,也有幸灾乐祸的,不过宁云晋一直深入简出,难得碰到他一次,如今看着似乎风采依旧,只是脸上带着几分符合年纪的稚气而已,到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套近乎。
这次宁云晋没有享受到以往的提前觐见待遇,足足排队等了快一个时辰,才进入乾清宫见到久违的文禛。
再次见面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宁云晋发现他比以往瘦了一些,眼神却更加锐利、无情,与上辈子的文禛更加相似,这时候他才深切的体会到,自己这辈子重生以来,文禛确实很少在与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露出这一面,如今看来,他已经彻底从那段错误的感情中走了出来。
两人的对视,以宁云晋别开视线请安宣告结束。
等到行完见面礼,文禛的表情已经如同刻上去一般,没有丝毫波动,冷淡地道,“朕这次召你来,是为了下个月启程去热河的事情。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是当初朕答应过你,老师的骨灰会交给你亲手埋葬。”
他顿了顿,继续道,“去年你南下耽误了,但是再拖下去也不妥。朕找你来就是要问你,你可愿意随驾。”
宁云晋双手抱拳道,“皇上有心了,臣自然愿意。”
文禛望着他,一双黑眸说不出的深邃。宁云晋知道以这人的精明,那一次在张老的宅子里应该就看出来自己是装的,也许已经对自己的冷漠无情失望无比。
宁云晋原本以为他会说上几句质问或者嘲讽的话,可是文禛却突然摆了摆手,“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出发前朕会让人通知你。”
点头、跪安,宁云晋转身,以最标准的姿势头也不回的朝着大门走去。
李德明看着这一对原本琴箫合鸣却默契不过的人,却变得比陌生人还冷漠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焦急。见皇上突然心情落寞,不想再见外头的人,埋头开始批阅奏折,他一跺脚连忙出了乾清宫。
匆匆避开那两个白跑一趟的官儿,李德明一路小跑着总算是看到了前方的宁云晋,连忙喊道,“小宁大人,我的定远伯嘞,等等咱家!”
宁云晋早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只是没想到来者居然是李德明,“李总管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
李德明一把将宁云晋拉到旁边,小声道,“小宁大人,咱家求您件事。”
“李总管这可太看得起我了,我现在能办什么事呀?”宁云晋满脸惊讶地道。
“咱家知道你什么都忘了,但这事只有你能办,皇上也许只肯听你的。”李德明急得直搓手,也管不得什么顾忌,直接道,“咱家是求你去劝劝皇上,他这样下去真的太伤身劳神!太医都说过了,再继续只怕会留下病根子的。”
宁云晋一听,忍不住蹙眉,反手抓住李德明问道,“李总管你慢点说,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我也弄不清楚缘由!”
李德明没注意到他的反常,唉声叹气道,“自打从保定回来以后,皇上就将全部心思都花在了处理公务上。原本张神医在的时候还好,总算还是听医嘱的,配合着吃药。等神医出宫以后,皇上就变本加厉了。他现在明明不比以前,却每天看折子到子夜,不到三更又起床,像是要把一天掰成两瓣用似的。可他每天这么下去,就算是铁打的人儿也受不住啊!”
他无奈地道,“如今这天气又开始一天一天热起来了,皇上还有些苦夏,从打前几天开始就没什么胃口,每次用膳就是随便沾下筷子,喝几口粥而已。咱家算是求你了,去劝劝皇上多保重身体。”
宁云晋心里听得十分不是滋味,男人情场失意将心思用在工作上倒是很常见的事,要是文禛还是以前那功力深厚的高手,他听着李德明这番话说不定还能幸灾乐祸一下,现在却不知道为何心里居然又气又恼——这人明明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连怎么照顾自己都不知道!
他挠了挠头,苦笑着望着李德明,“皇上的身体自然重要!李总管这个请托不敢不从。可是我只是个外臣,要怎么去劝皇上啊?”
李德明听他答应,忙不迭地道,“这包在咱家身上,马上就要传膳了。要不就委屈一下小宁大人,给皇上亲自上一次菜吧!”
再怎么说宁云晋还是希望文禛能过得好的,没有犹豫便点头应了。
身为大内总管,李德明在宫里的体面一时无两,他的安排果然很快。他先是让宁云晋在偏殿等了等,没过一刻钟就端着一碗香菇鸡丝粥过来。
一见到宁云晋他就忍不住抱怨道,“皇上又说没胃口,点的菜不多,主食更是只点了碗粥,你说怎么吃得饱!小宁大人可得尽心点,多劝劝他。”
宁云晋点头,接过那碗粥径直走进乾清宫。这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一进门就看到桌上只摆了一些清淡的菜,文禛则坐在桌前连头都没抬一下,望着手里的折子出神。
宁云晋将手中的粥碗重重砸到桌上,清脆地声音打断了文禛的思绪,他刚要发怒,一抬头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我记得还是你教过,吃饭的时候看东西对眼睛和胃都不好。”
“你不是都忘了么!?”文禛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不过却也将折子合上放在了桌上。他看也不看宁云晋,拿起筷子就准备吃东西。
“还没叫人试菜呢!”宁云晋听得到外头李德明正焦急的来回走动着,也拦着其他侍候的人。
“哼。朕还轮不到你才操心。”文禛嘴里说着,放下了筷子,将那粥碗挪到面前,捏着勺子搅了搅。
宁云晋眼明手快地将那勺子抢了过来,舀了一勺放到了嘴里吃了一口,砸吧了几下,这才道,“嗯,味道不错,没毒。”
“谁敢像你这么试菜早就拖出去了。”文禛忍不住恶言道,“李德明这老货,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李总管担心你呢!还说让我劝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务必要保重身体。”宁云晋舀了一勺粥递到文禛嘴边,“张嘴。”
文禛气得瞪了他一眼,刚准备说话,视线的余光却扫到了宁云晋大拇指上那个扳指。他伸出手,有些怀念地道,“朕还记得这是你讨去的见面礼,没想到你还会留着。”
若是文禛一味逞强,宁云晋心里还好受点,可看着现在的文禛,却忍不住无奈。他拉了一把凳子,坐到文禛旁边,“用完膳,咱们谈谈吧!”
第165章
文禛瞥了一眼宁云晋,见他将自己目光所及的菜都试了一遍,这才正襟危坐地等着。他提起筷子不紧不慢的用着膳,动作看似优雅缓慢,可也只是将那碗粥喝完,又随意吃了些小菜而已,就轻轻地搁下了筷子。
宁云晋又不是不知道他的食量,见状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他可是被李德明特别叮嘱要文禛多吃点东西的,哪里会让文禛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去。
“没想到皇上这么尊贵的身份也学会用苦肉计,”
“这样的小伎俩会对你有用,”文禛平淡地道,“若是朕要用苦肉计,就该让人刺上两刀,不是真到濒死,难道你会多看我一眼!?清扬,我是真的没有胃口。”
装失忆的事宁云晋也知道自己挺不厚道的,文禛也算是为自己操碎了心,结果却换来当头一击。若是文禛话里多些怨恨,他反而还能更理直气壮一点,可面对着文禛看穿了一切的平淡,他反倒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好在文禛并没有想在这件事上多谈,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引起宁云晋的注意,这才有些犹豫地道,“鸿明的婚事去年已经定下来了。虽然去年留了牌子的秀女都指了婚,不过还有几家今年刚到年纪的还不错,要不要给你也定下来吧!”
“多谢皇上恩典,这,还是不用了吧……”宁云晋下意识的尴尬一笑,说完又觉得这样太不爷们,忍不住反讽道,“还是皇上留着收进宫。”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不甘示弱地表情却反倒让文禛心里松了口气,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
宁云晋这时哪还不知道这人是在试探自己,他撇了下嘴,嘟哝一句,“我只是不想娶那些黄毛丫头而已。你可别多想。”
文禛伸手摸了摸宁云晋的脸颊,宁云晋怔了一下没有躲,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文禛拉得抱在他怀里。
两人的胸口紧紧贴着,宁云晋看不到文禛的表情,却可以清楚的感受得到两人的心跳声,和文禛呼吸在自己颈脖、耳边的湿热。
算起来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亲密举动,宁云晋有着不自在的僵着身体,两人渐渐一致的心跳声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忍不住动了动。
“别动,让我抱一抱。”
文禛言语中不容分辨的祈求和软弱,让宁云晋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手握天下的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而且在自己骗过他、耍过他以后还是愿意呈现在自己面前。他放松了自己紧绷的肌肉,让自己也有了片刻的松懈。
良久,文禛环着他背的手往上抚了抚宁云晋的背,终于开口道,“我一开始也很生气,朕这一辈子唯有在你身上栽得最多,明明对你掏尽真心,换来的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弃之如敝屣。在保定的时候,我恨不得能让你摸摸良心说说看,纵使我有不少做错的地方,但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情也是真的,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
对于文禛的质问,他很想说,并不是你付出了自己就一定要接受。可是宁云晋咬了咬唇,没有回答,也没办法回答。
“从保定会京那些时候,我是真的心灰意冷了。我生平第一次不确定,是不是无论花多少心力,都没办法捂暖你那颗心。”
感觉到有湿热的液体滴落在颈项处,宁云晋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挣扎了一下,想要看一眼文禛,他不相信,也不敢相信那个仿佛坚韧到无坚不摧的男人哭了,居然为自己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