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捡来的媳妇(86)
但三郎根本没见过人家,居然能从只言片语中猜出事实真相,显得他又蠢又好笑。
“我……现在有点乱。”乔溪脑袋昏沉,他把头轻轻放在三郎肩上,斟酌片刻道:“等我想好怎么开口,我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好吗?”
三郎待他真挚,乔溪也想回报一二。事已至此,他的那些秘密也没必要再死守着。只是他现在是在提不起精神讲过去的事,还是以后找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慢慢和他说明白。
沈夷光从来都顺着他,点头轻声道:“好。”
接下来的日子乔溪专心养病,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很快又能下地乱跑,看起来像是已经恢复正常了。
只有沈夷光知道,乔溪心里某处仍然没有真正释怀。端看他病才好就急着张罗给乔将军翻修新房子,院子明明并不杂乱,却还要一遍遍清扫,又一趟趟把小麦拖出来晒。
他把自己搞得好像有很多事忙,其实就是为了掩盖心里真正的不安。
沈夷光什么都知道,但他没有插手阻止。当年他失去爹娘兄姐,也是如此故意叫自己每天不得空的忙,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所有的痛楚都忘掉。
这天乔溪背着一箩筐新割的猪草回来,没想到走在回家的那条必经之路上又遇到陶音。
陶音连续两场大病,本来一张圆圆肉肉的娃娃脸瘦得快脱相,不复从前圆润可爱,哪有一点马上就要成亲的喜庆。
时隔多日再相见,两人隔了条小沟谁都没说话。
乔溪觉得这样没什么意思,垂头背着猪草要走,陶音却忽然叫住了他。
他不敢说自己其实是特意守在这里等他,迟疑半晌小心的问:“你……你病都好了吗?”
乔溪淡淡点头:“嗯。”
陶音往前走了一步,仍然没有迈过那条浅浅的沟,讷讷的说:“我这些天想了很多很多。”
“大山哥说我做事总是冲动不计后果,伤人还不自知。不管是你还是他,我都没有好好对待,辜负了他,也辜负了你。”
陶音说着低下头:“我很早就发现你们不一样,只是假装他还在。可你真的太好太好,我没有办法再骗自己了。”
“乔乔他胆子很小很小,连和我吵架都弱声弱气。又笨的要命,小时候学个爬树都得我手把手教半天,说他两句哭半天。”
“而且他做饭真的很难吃,我每次去他家都很怕被毒死……”
陶音说起过去的事,脸上有了笑容,转瞬即逝。
他又说:“但是你不一样。你又聪明又能干,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什么事都难不倒你,连狗都养那么好……”
陶音说着说着,眼泪落了下来:“我喜欢乔乔,可是也喜欢待在你身边……”
一念之错。
“对不起。”
陶音终于把心里一直折磨自己的话说了出来,可是脸上并没有释然的表情:“我想明白了,其实他的死我也逃不了干系。”
“我气他眼瞎拎不清,分不出贱|人的真面目,总跟他赌气吵架。明明知道不是他让何秀才对我下手,还是迁怒他。”
“那一晚他跳下去的时候……是不是也在生我的气?”
陶音泣不成声:“我从来没有好好听他说话,我才是那个杀人凶手……”
乔溪不知怎么安慰,低声说:“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怨恨任何人。”
就好像他被推下去的时候,心里也并不恨陶音。
“更何况,你没必要往自己身上背不属于你的罪孽,真正的罪魁祸首至今还在牢里。”
陶音含着泪怔怔的看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又像是在辨认什么。
他很后悔自己那天的所作所为,但为时已晚。
“……对不起。”
他掩面哭泣,哽咽着说:“你不要原谅我,我以后……也没脸再见你……”
乔溪看着他:“好。”
他没有迈过那条小沟,抬手和陶音平静说再见,就好像以前每一次他们分别。
陶音还在哭,乔溪没有回头。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仿佛根本不在乎。
但是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过去,陶音不仅是他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也是他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唯一一个。
人生也许就是如此,人总是不断地在“得到”和“失去”中反复周旋,然后真正成长。
夜深人静,乔溪躺在床上,忽然说:“我其实有点羡慕。”
“有那么多人为他难过,也有很多人爱他。”
“我死后应该没人会为我做到这一步吧?”他惆怅叹息。
以前很多人都说乔溪人缘好,天生笑脸,社交牛人,跟谁都能聊得好,跟谁都玩得来。
可是人缘好,某种角度也可以解读成人缘不好——和每个人都保持着相同的关联,等于和谁都不交心。
对乔溪来说,交朋友是一件很费时费力的事,他太忙了。
他的时间零碎而拥挤,每天除了上课跑图书馆,其余都在做各种兼职,读书和赚钱已经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根本分不出一点时间在人际关系上。
任何一段良好的感情都是需要双方费心经营的,友情也是一样,有来有回才能长久,而乔溪偏偏没有那样的机会。
每当他打开手机想要找谁聊聊天,总会对着列表里几百号人发呆,挑来挑去都找不到一个能深聊的,最后只能默默熄屏睡觉。
他身边那么多来来去去的人,只有陶音是第一个主动追上来的。
他才不管乔溪愿不愿意听,也不管乔溪是不是拒绝,凭着一股孩子气一股脑拉着他往前跑,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完整的摊在乔溪面前,天真而热烈。
因此即便他们性格不合,即便乔溪有时候觉得他话多八卦又烦人,他们还是一天天靠近,也慢慢接受了他。
可惜就在他开始把陶音当成朋友的时候,友谊的小船翻了。
真正令乔溪无法释怀的,是自己人生第一个真心交好的朋友忽然离去。
他羡慕陶音对原主的真心相待,同时又默默想起自己。
在另一边的世界,被深埋在泥石流下的他,也会有人因此难过落泪吗?
“自然有。”沈夷光,“也许很多人都在意你,只是你不知道。”
说到这,沈夷光又道:“就算没有陶音,你也可以有别的朋友。”
“比如区区不才在下。”
乔溪需要什么,沈夷光就可以把自己变成什么,恋爱脑到无可救药。
乔溪沉默,艰难开口:
“……是能上|床的那种朋友吗?”
沈夷光轻笑,凑上去咬他耳朵:“怎么?你不也常说我们是好兄弟?”
“和自己好兄弟睡觉,也没见你不情愿。”
乔溪听出他在调侃,恼羞成怒抬脚在被子里踢他:“这叫‘社会主义特色兄弟情’,你个愚蠢的封建古代人!”
两人闹腾了一会儿,沈夷光看他精神总算好了起来,不免心猿意马。
直至后半夜,乔溪眼皮沉重渐渐体力不支,搂着三郎的脖子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说:“你别走了吧……”
“我、我种地养你啊……”
沈夷光动作一顿,低头去看,可是乔溪都没能坚持到他回应就睡着了。
黑夜中,沈夷光轻声一叹。
“……对不起。”
第72章
从京城传回消息,又是半个多月。
沈夷光将谢必迟最后被抓前送出来的密信逐字逐句看完,坐在桌前久久没有开口。
向来讷言的陈时神情极其不淡定,不由追问道:“少爷在信中说了什么?”
他心中始终惦记着年少时的恩情,尽管早已是自由身,可在他心里,谢必迟永远都是他的小主子,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几乎彻夜难眠,恨不得连夜奔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