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183)
“你们家也有葡萄酒?”
那人问了这么一句,邱川一愣。
旋即又想,平原府中不见别家酿葡萄酒,指不定京城有呢?
他不敢扯什么大话,一位诚实道:“正是,酿酒的葡萄,乃是我们平原府某个特定村子里的葡萄。”
这么说是为了表明,就算京城有别家卖葡萄酒,也与和光楼的不一样。
“这一坛要价几何?”
“回您的话,二两。”
“那就先来一坛葡萄的。”
邱川应声退下。
后院的秦夏系着围裙,正在锅前挥铲。
邱川和阿坚前后脚进来传菜,阿坚那桌点了酒酿南腿蒸鲥鱼,邱川则是剁椒鱼头。
“大掌柜,您来还是小的来?”
剁椒鱼头刚好是高阳跟着秦夏学过的一道“硬菜”,他遂有此一问。
秦夏沉吟片刻道:“我来吧。”
高阳便知自己那道菜还差点火候,于是专心地去应付另外几道菜。
秦夏朝院子里喊一声,让婆子替他去缸里捞鱼,再处理干净。
“要紧记得,鲥鱼不要刮鳞。”
鲥鱼的鱼鳞下面连着一层脂肪,若是刮去,反倒无味。
过了一会儿,先送来的便是这鲥鱼。
今天的两道菜,其实都是蒸菜,但为防串味,万万不可一锅出。
酒酿鲥鱼除了鲥鱼外,尚需备几味食材,包括切片的南腿、鲜笋和香蕈,还要一碗葱姜水,乃是将葱姜挤出汁液,混合盐及黄酒,加水调匀。
葱姜水并非是做菜用的,而是腌鱼用的。
鱼放入其中,等两刻钟即可,结束后把鲥鱼转进鱼盘,鱼身其上铺酒酿,南腿、笋片和香蕈交叠码好,淋上自制的糟卤,水开后放入笼屉,接着只等熟透。
剁椒鱼头略繁琐些。
鳙鱼又名花鲢,或者大头鱼,秦夏更习惯叫他鲢鱼头。
鱼如其名,脑袋确实不小,大约一斤出头的鱼,鱼头就要占四两。
放上砧板时,鱼头业已对半剖开,外面的鱼鳞、里面的鱼鳃、鱼牙等都去了个干净,如此只需垫一层姜片,加酒和盐就可以腌制。
比起鲥鱼,清蒸鲥鱼吃的是鱼本身的鲜,以及从配菜里面汲取的风味,剁椒鱼头的重点,更在于“剁椒”二字,而这剁椒,更要现炒。
葱姜蒜、辣椒、紫苏叶细细剁碎,从罐子里挖两勺豆豉备用。
油热后,将以上全部调料尽数放入,辣味腾腾,烟雾飘出,连外头的婆子都忍不住咳嗽。
秦夏早已习惯,眯着眼,朝锅内继续加料。
酱油要有,蚝汁要放,酒水不能少,陈醋亦增香。
一大锅红艳艳的剁椒炒好后,用大勺舀起,直接浇在腌好的鱼头上。
出锅后撒小葱,泼热油。
空出手的婆子擦干净手,过来帮着端菜。
剁椒鱼头上桌时,上面的热油还呲呲冒着油花。
“椒香扑鼻,袭人欲醉呐!”
桌上一人感慨,另一人举起勺子,泼他冷水。
“色香都往后靠,先品品味道如何,再夸也不迟。”
只见此人先以一只勺子撇开上面的剁椒,再以勺子挖鱼肉,先盛给年岁最长的老先生。
老先生姓顾,别看其貌不扬,其实在京城士林中颇有威望。
虽无官身,却有文名,雅好美食,最喜吃鱼。
他常把一个故事挂在嘴边,说自己三岁就会挑鱼刺,不用筷子不用手,只用一根舌头。
活到现在,年过花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吃鱼二百条,从没被鱼刺卡过喉。
他吃过各式各样的鱼,这剁椒味的鱼头,却还是第一次试。
鳙鱼的鱼头之所以好吃,鱼头长得大并不是决定因素,重点在于鳙鱼头肉嫩、肥而不腻,鱼头中还自带一层油脂,可谓难以寻它物代替。
以前顾老先生吃鱼头,多半是做鱼头豆腐汤,汤色奶白,豆腐里也吸饱了鱼汤,吃完用汤泡饭,好吃得胡子颤。
剁椒鱼头的辛辣,与鱼头豆腐的清淡截然相反。
作为爱鱼之人,他来者不拒。
鱼头少刺,他的神技暂时没什么发挥的余地,但不妨碍作为吃鱼的行家,点评一番这道菜色。
“咸、辣、鲜,汤汁红亮却清,不见鱼腥,是道好菜。”
另外两人紧随其后,大快朵颐。
不过好吃是好吃,辣也是真辣。
辣到满头冒汗的时候,除了往嘴里塞白饭,难免想到桌上还有酒。
紫红色的酒液在酒盏中摇晃,喝了几口,总算有一人说出了心里话。
“我怎么尝着,觉得这酒水那么像太平阁的私酿?”
太平阁是侯府产业,若真是那里的私酿,方子绝不会轻易流出。
可现在,一模一样的酒水分明出现在了新晋开张的和光楼,味道还十分相似,价格却差了许多。
顾老先生连吃几大勺鱼头,老神在在地擦擦嘴。
“说不准,两家用了同一个村的葡萄?”
三人相视一笑。
孰真孰假,且往后看吧。
直到多日后的某一天,趁着午间食客最多时,南城兵马司的衙差闯入和光楼,以窃取太平阁私酿秘方的罪名,扬言要捉拿秦夏。
第100章 牛乳绿豆沙
实际上, 长乐侯的那点小动作,哪里能避得过虞九阙的眼。
他当自己人如封号,还是那长乐无极的太平侯爷, 殊不知早就成了新帝的眼中钉, 琢磨着怎么将其拔除。
太平阁背靠侯府, 说是宴饮之地, 不如说是情报集散地, 长乐候跟新帝不是一条心,手里却攥着不少朝臣、京中贵族的秘辛,放任此地存在, 教新帝如何安枕?
比起真金白银, 从来都是秘密更值钱。
只是皇上登基不久, 忙着整顿朝纲, 还没空出手收拾这家人。
怎知长乐候即使被削了爵位,依旧不知天高地厚,就像扑火的飞蛾,蜡烛都挪远了,仍巴巴地往上撞。
这次, 更是把手伸向了和光楼。
春台县小酒坊的果子酒,秦夏亲手写就的配方,如何成了他侯府的私酿?
敢往脸上贴金, 也不撒一泡照照自己几斤几两!
虞九阙觉得, 这位侯爷的脑仁实在不如葡萄大。
装着提神浓茶的茶盏, 猛地落回桌面,伸手的茶汤泼洒开来, 烫红了虞九阙的手背。
旁边侍奉的小太监赶紧奉上熏了兰花香的细缎帕子。
虞九阙伸手接过,同时吩咐道:“让丁鹏带着薛齐的罪证, 去北城兵马司衙门口候着。”
他长乐候不是乐意联合兵马司衙门抓人么?
很好。
以牙还牙,才是虞九阙的信条。
一炷香的工夫后,四人抬的银顶官轿停在北城兵马司的大门口。
因北城所居之人都出身显贵,这里受理的案子,也都是最棘手、最难办的。
兵马司之首乃是正六品的指挥使,这个活不好干,时常受夹板气,谁让你只有正六品,北城当中随便扯一个人都能压死你。
所以当北城指挥使得知有三品上官莅临,官帽还没带稳就往外冲了。
走了两步得知来人是虞九阙后,差点双腿一弯跪下去。
夭寿了,这是谁招惹了朝中的这尊神!
与指挥使的心中忐忑相对应,虞九阙展现出的模样,反而是足够的善解人意。
“咱家不请自来,还望甘大人见谅。”
甘指挥连额头冷汗都不敢擦,一味赔笑。
“督公言重了,不知督公今日来此,有何吩咐?”
虞九阙给了丁鹏一个眼神。
丁鹏将手中捧的匣子奉到其面前,单手打开了盖子。
同时虞九阙托起茶盏,轻吹了吹热气,说出一句在甘指挥听来无异于石破天惊的话来。
“甘大人莫慌,咱家今日是来报案的。”
指挥使顿觉木匣子格外扎眼,里面是什么,几乎都不必问了,定然是厂卫早就搜罗好的罪证!
就是不知,这次要倒霉的是北城里的哪一户人家,究竟是恶有恶报,还是罗织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