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洗白手册(154)
燕陵秋脸色一阵变化, 昨日出宫明面上只有他和皇帝福顺三人,但是暗地里也有许多暗卫跟随。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有人把他抱回了皇宫。
如果是后者……那是谁抱他回来的?
燕陵秋不愿去想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但是记忆中却浮现了他躺在床榻上, 一人柔声哄他喝醒酒药的画面。
那声音格外熟悉。
燕陵秋僵在床榻上许久, 才慢慢伸手捂住了脸, 哀叹出声。
这都是什么事……
燕陵秋一向心怀警惕, 本以为不过那么小小一盏酒,不会出什么事,谁能想到他却直接醉得意识不清。
还闹出了这么多荒唐事……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还是昨日的衣裳,没有被换,只是睡了一晚,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
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但是环视四周,燕陵秋看着这和司礼监截然不同的环境,眉头不由隐隐皱了起来。
若他昨晚是和陛下一起回来的,这里又不是司礼监,那他现在是在……?
门外似有人听到里面的动静,低声问了一句:“督公?您醒了吗?”
燕陵秋回过神来,看了眼外面,嗯了一声。
门外婢女推门而入,她眼眸微垂,不敢直视床榻前的人,只上前行了一礼,恭声道:“陛下吩咐过了让奴婢好好伺候督公。御膳房已备好了早膳,衣物也已准备妥当,督公可要奴婢伺候更衣?”
燕陵秋看着随她鱼贯而入的一群宫女,手中各个捧着一个托盘,上面呈着洗漱用具和衣衫腰带,神色顿了顿,随即道:“不必。”
他又问:“陛下吩咐?这里是……”
婢女回道:“乾清宫偏殿,陛下如今在上早朝。”
燕陵秋揉了揉脑袋,低叹一声:“本督睡了多久?”
婢女算了算:“想来有六个时辰了。”
燕陵秋张了张口:“昨日……”
“嗯?”婢女一脸疑惑。
“……罢了。”燕陵秋本想问昨日是谁将他抱回来的,可话到嘴边又顿了顿,到底是没问出来,只道:“本督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婢女屈身行了一礼:“那奴婢便传早膳了,督公洗漱完后,便能用了。”
燕陵秋点了点头,示意她们下去。
托盘一应放在桌面上,燕陵秋坐在床榻旁,回想起昨晚到今日发生的事,还是一片混乱。
怎么就……
且不说昨日到底是不是陛下将他抱回来的,只说他一个宦官,歇在乾清宫偏殿……
燕陵秋垂在锦被上的手紧了紧,眉宇微拧。
半年前皇帝对他的疏远警惕,以及如今的亲近毫不设防。
这中间变化的太快,燕陵秋实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身上是有什么东西,能让皇帝如此相待。
……或许也不是不明白,只是燕陵秋脑海中某个想法一闪而过,却没往那方面细想。
罢了……多思无益。
他站起了身,看着托盘上那一身衣裳,是一套崭新的红色飞鱼服,和他之前穿的那身一模一样。
陛下似乎格外喜欢他穿红色。
燕陵秋想。
殿内此时并无他人,燕陵秋低下头,一手放在腰带上,缓缓将外袍褪了下去。
这件衣裳睡了一夜,穿着的确不舒坦,有新的,燕陵秋自然不会不换。
只是……
皇帝心思一向缜密,都替他备好早膳准备好新衣,又怎么会想不到换衣服这件事?
除非……是他不愿换。
燕陵秋醒来看到衣服没被动,心中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有些疑惑,皇帝到底……看没看到?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好笑。宫中的太监大多如此,看见又如何,没看见又如何?总不会像他这般,郁结于心,时刻防备。
洗漱完毕之后,宫女已经在正厅将早膳备好。燕陵秋提步过去,刚刚坐下,尚未来得及动筷,就听外面脚步声渐近,随后便是宫女太监行礼的动静。
“奴婢(奴才)见过陛下。”
燕陵秋心中一惊,匆忙起身望去,就见陆则一身明黄朝服,跨过殿前的台阶,大步走来。
燕陵秋连忙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陵秋不必多礼。”陆则神情一如往常的温和,他目光在燕陵秋身上扫过,又落到桌面上那还没动过的早膳上,道:“还未用早膳?”
燕陵秋听他没提起昨日的事,暗暗松了一口气,回道:“尚未用。”
他听陆则笑了一声,道:“正好,朕也还未用,陵秋若是不嫌弃,朕便留在这儿,陪陵秋一块吃了?”
燕陵秋心里一顿,面上却道:“能同陛下一同用膳是臣的福气。”他侧了侧身子:“陛下请。”
陆则依言落在,姿态从容,还不忘对他道:“陵秋不必多礼,自便即可。”
燕陵秋便坐在了帝王一侧,姿态恭顺。
陆则平常不在这边用膳,也是下了朝临时起意过来的。福顺来不及安排宫人伺候,又看陆则和燕陵秋在一起的模样,想了想,十分知情识趣地站在门外,看着外面的风景。
周围虽没人,燕陵秋却还是不敢放肆,全程低垂着眸子,沉默片刻后道:“昨日臣醉酒失态,不知可有冒犯到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陆则眉间笑意轻缓,道:“陵秋醉酒之后同平日一般知礼,谈何冒犯之说?”
燕陵秋闻言虽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但陆则既已说了不在意。他就自然不会再提起这种荒唐事。只道:“多谢陛下海涵。”
“不过若真说起来,陵秋醉酒之后还真有一处和平时不一样。”陆则浅笑开口,燕陵秋筷子一顿,抬眸看他,心下拼命回想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些什么。
直到一双玉箸凑了过来,陆则给他夹了一个水晶包到碗里,语带调侃:“昨陵秋丘可不似今日这般拘谨。”他动作自然从容:“你昨日喝了酒,今日还是少吃些那些难以克化的为好。这包子是素馅的,易于消化,你尝尝。”
燕陵秋方才一直顾着自己面前的几道菜,此刻见状不由愣了楞,垂眸看着那晶莹剔透的包子皮里包裹着的嫩绿的色泽,眨了眨眼,这才应了声好:“多谢陛下。”
他在想昨日自己没有那么拘谨是什么意思?是做了什么?
陆则见他那副模样,不由道:“朕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陵秋倒也不必这般时刻绷着。”陆则神情淡淡,道:“朕记得当初被兄弟推入御花园水池中,天寒地冻,兄弟们皆在嘲笑,还是陵秋将朕救起来的,事后还抱着朕取暖,怎么如今这般生疏?”
燕陵秋筷子一顿,片刻后慢慢道:“今时不同往日,陛下是至尊之位,天下之主,身份尊贵,合该注意规矩体统。”
“规矩体统?”陆则轻笑了一声:“古时王者皆自称寡人,如今看来当真没错,因着所谓的规矩体统,便连从前一心相交之人也要远离,可不是孤家寡人?”
燕陵秋唇角微微绷直,沉默片刻,才声音微哑道:“臣并非此意。”
“罢了。”陆则静默了一瞬,忽地叹了一声,旋即又看着他笑道:“旁的无需多言,只要陵秋的心不变便好。”
一顿早膳用得气氛诡异,燕陵秋不知该如何继续面对陆则,借着礼部事务繁忙离开,陆则并未为难,轻快应允,只让他注意身子,若有什么不适不要勉强。
燕陵秋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好,只是临走之前却忍不住想他的那句话。
只要陵秋的心没变。
那陛下的心呢?
燕陵秋想起自己之前被宫中其他小太监欺欺辱,是当时年幼的陛下赶来救了他一命;又想起当年陛下在众皇子的玩闹下被迫落水,他们两人在一起抱着取暖。
直到现在。突兀的冷待与蓦然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