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求我们破镜重圆(139)
那是个相当柔和的声音,他放松紧绷的身体,不知不觉朝着深渊而去,往下是狂乱的风暴。
凛冽的风刃刮到脸上,正当他要踏下去时,刚才的光球漂到眉心的位置。
光球的亮度比之前小了些,不过骤然出现在眼前,他被刺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停住脚步。
在他止住脚步的那刻,狂暴的深渊消失了,他猛然从睡梦中醒来。
疲惫的眼皮缓慢睁开,映入眼帘的是段知寒的脸,正用手抚平他不安皱起的眉心。
他这才意识到,梦里的光球不是臆想的,是段知寒无声的温柔。
段知寒揉了揉他睡乱的蓝发:“做了噩梦?”
小机器人下意识点头,然而望着对方关怀的视线,忍不住开口:“那个梦很奇怪。”
段知寒抱起小朋友:“怎么奇怪了?”
哪怕被段知寒紧紧抱着,江戾的身体依然充斥浓烈的不安感,那个男孩儿为什么是自己?
他向段知寒讲述了这个梦,无比希望对方安慰他,这只是个梦而已,对方却没有说话。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想到段伯元的话,不安演变为强烈的恐惧,如同在风暴中找不到支点。
他哑着声问:“你觉得我有病吗?”
段知寒静静望着江戾,虽然想让少年去医院,但他知道这不是最好的时机。
何况他不觉得江戾真有病,那只是少年用来保护自己的手段,难道保护自己也是病吗?
他避开这个问题:“如果你很在意这个梦,那我们去查查好不好?”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江戾满意,他只想听是或不是,然而段知寒紧紧拥住他:“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这句话如风暴中心的船锚,消弭了江戾大部分不安,无论以后发生什么,起码段知寒会陪着自己。
这就够了。
—
段伯元喝得醉醺醺回到家,阮玉闻到浓浓的酒味儿:“怎么喝这么多酒?”
段伯元不在意地上楼:“今天去找江戾,碰了一鼻子灰,比知寒脾气还差。”
阮玉披着爱马仕的方巾,贴心端去醒酒汤:“现在的年轻人有主意,小辈的事我们就别管了,你看思思交男朋友,我不就没管吗?”
她说的思思是她外甥女,高中时就去英国留学了,交了个专科生男朋友,听说还背了两百万网贷,她姐姐家为此闹翻天。
她确实不爱管小辈的事,吃力不讨好,不过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江戾和段知寒没有孩子,段家的财产就是自己女儿的了。
段伯元没好气地反驳:“要不是你生不出儿子,我至于碰这鼻子的灰?”
段伯元不加掩饰地斥责,楼下的佣人听得清清楚楚,阮玉不甘地低下头。
当初以为段伯元真爱她,相处久了才知道对方喜新厌旧,如果不是侥幸怀上孩子,恐怕已经被抛之脑后了。
况且生男生女取决于男方染色体,她还没责备段伯元不争气。
她这个年纪不奢求什么爱情了,尽管段伯元婚后风流,但商业嗅觉极为灵敏,把日薄西山的段氏经营到如今的地步,只想多捞点儿好处。
因而她依然讨好:“都是我肚子不争气。”
段伯元清楚阮玉那点儿心思,但这样的人好掌控,不然也不会容这么久。
他直接走进房间。
喝醉酒的感受并不好,脑袋传来阵阵疼痛,当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段伯元拿起床边的手机,屏幕上满是未接来电,他拨通秘书的电话。
秘书焦急的声音传来:“浅水湾的事被曝光了。”
段伯元听到浅水湾这三个字,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浅水湾是他经手的第一个项目,因为急于出成绩,这个项目干得不太干净,收地的时候死了人。
这都是陈年旧事了,没想到有人挖了出来。
段伯元的太阳穴疼得更厉害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段伯元深呼吸了一口气, 按着太阳穴坐上巴博卡沙发。
秘书还在那边说:“开始是个小记者爆料,人证物证都很充足,各大报刊都转发了, 网友们扬言要夏总入狱。”
按揉太阳穴这个动作令段伯元舒适许多, 神智渐渐恢复冷静。
浅水湾事件是被曝光了, 不过矛头直指夏程,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人不是他亲手杀的, 也没留下命令的证据, 最多算个管理不善,交交罚款就解决了。
只是得平息这件事。
秘书的声音格外急迫:“警方已经传讯了夏总, 需不需要律师前去处理?”
段伯元毫不犹豫开口:“不用。”
浅水湾的事闹这么大, 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到公司,势必要找个替罪羊,当初是夏程开车碾死的人, 推夏程出去无可厚非。
秘书不知何故沉默了,段伯元挂断了电话,正在这时阮玉走了进来, 手上端着丰盛的早餐。
“你昨天喝多了酒, 我让阿姨给你炖了燕窝粥, 可以滋润脾胃。”
段伯元哪儿有心情吃早饭,摆摆手示意不必了,阮玉没看出他的不悦:“我知道你不爱喝粥, 但这是印尼的金丝燕窝, 不仅可以滋养脾胃, 还能缓解喉咙疼痛, 这个天最容易犯咽炎了。”
段伯元原本就头疼, 听到阮玉的念叨,脑袋像有蚊子嗡嗡响,直接将阮玉推开了。
阮玉手上端着燕窝,一个没站稳摔到地上,滚烫的燕窝洒在她身上,疼得她叫了出来。
段伯元从来不对女人动手,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不过他没时间哄阮玉,一心等待浅水湾的处理结果。
他的手在沙发上摩挲,以这个案子的恶劣程度,夏程至少要坐二十年的牢。
二十年啊,足以令一个婴儿长大成人,也可以令壮年变为白发垂髫的老人。
凭良心说他舍不得夏程,这种忠心耿耿的人太少了,但要是不舍弃夏程,被舍弃的就是他自己了。
况且他也没有完全舍弃夏程,只要夏程进去坐几年牢,出来后他保夏程荣华富贵。
时间在等待中过去,事件因为夏程被捕而平息。
段伯元大大松了口气,正当他以为会风平浪静时,他接到了警方的传讯。
警方的话语很客气,有人举报他洗钱,希望他接受调查而已,在此期间他不能出境。
然而段伯元知道不是这么简单,警方提及的每个项目,都涉及不正当的利益输送。
外人不会了解得这么清楚,举报他的多半是亲信,极有可能是入狱的夏程。
段伯元脸色变得煞白,浅水湾事件能闹这么大,显然有人在背后操盘。
他本以为是冲夏程去的,毕竟夏程得罪的人不少,原来是冲自己来的。
对方似乎猜到他会放弃夏程,不知对夏程说了什么,夏程反过来对付自己!
如果他被立案调查,他就是枚弃子了,弃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然而已无回天之力。
段伯元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充满戒备。
门外传来嘭嘭嘭的声音,他握着瑞士刀看过去:“谁!”
一个小女孩儿出现在门外,穿着白色的蓬蓬裙,手上抱了个小皮球,小心翼翼地对他说:“爸爸,别生妈妈的气好不好?”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不懂商场如战场,只以为他在生阮玉的气。
段伯元走到女儿面前,摸了摸女儿的脸:“好。”
接着他便关上了门,叮嘱女儿不要进来,用那把刀划破皮肤。
他可以像夏程那样和警方合作,待在监狱保证人身安全,但意味着他变成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不愿意接受失败者的命运,加上妻女养尊处优惯了,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他想为子女留些财产。
这个子女自然包括段知寒,即便段知寒提过浅水湾的事,他毫不怀疑操盘的人是段知寒。
段伯元是和儿子有些矛盾,并且想对江戾下手,然而他的计划还来不及实施,段知寒不至于把他逼上绝路。
他之前就写好了遗嘱,将绝大部分财产留给段知寒,给阮玉母女留下足够生活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