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这么对我[穿书](148)
那么洁癖的人,现在脏得像是路边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狗。
黎多阳眼睛一下就红了,那些压抑许久的情绪像是被一根撬杆全部撬了起来,无法抑制,带着手套的手明明不冷,可都在抖。
他没想到裴时屹真的会追上来,车都开了这么远,也不知道究竟追了多久……
刚想上前,那个因为看到他出现而呆滞的裴时屹被后面冲过来的保镖抓住,那些男人神色紧张地要把他往后面的车上拉,嘴里说着“少爷这也是没办法”“您别折腾了”一类的话。
黎多阳:“你们别动他!”
裴时屹:“滚开!”
他们几乎同时出声。
语气都很凶狠。
裴时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眼睛直直盯着朝他过来的黎多阳,突然发了疯似地将几个身强体壮的保镖狠狠撞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不顾肩膀被桎梏的疼痛把其中一人的手腕掰脱臼了,那人猝不及防,痛得尖叫,仿佛遭受了什么酷刑,声音凄厉至极,吓得其余人一时间都不敢上前……
黎多阳跑的时候就把手上的手套都脱了,才跑了几步,速度比他快的少年已经冲过来紧紧抱住他。
空气很冷,少年的身体也很冷,好像只有呼吸是热的。
身体被按着,一寸寸往对方心口的方向推,黎多阳没有听到裴时屹发出任何声音,少年仿佛在这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是用尽全力抱住他。
耳边湿润得厉害。
裴时屹在哭。
那么骄傲自负那么在乎自己面子的男生,已经没有房间被窝可以躲着藏着,可还是这样哭了。
不远处一辆车停下,还要追过来的保镖被从车上下来的谢寻拦住。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他们没有关系了。
黎多阳轻轻地说:“裴时屹。”
没有回答。
他继续说:“你冷不冷?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依旧没有回答。
他说:“为什么要追车啊?就算今天见到了面,我还是要走的。”
勒着他的那双手徒然收紧,比绳子还要缠得厉害,裴时屹连着身子都跟着颤了颤。
半晌后,黎多阳听到他牙齿颤抖了下,薄唇动了动,哑声说:“我跟你一起走。”
不是“不要走”,也不是“不许走”,是“我跟你一起走”。
黎多阳没动。
裴时屹哭得很压抑:“阳阳,我可以跟你一起走……”
泪水汹涌,抱他的力气十个人都未必能拉开,可语气却这么可怜。
黎多阳今天才发现这个脾气总是不小的大少爷是个这么能哭的人,从抱住他的那一刻开始,泪就没断过。
黎多阳的耳朵,脖颈,连带肩膀都被染湿了。
世界白茫茫的,风雪惯会迷惑少年人,会容易让人陷入一种情绪带来的冲动之中,黎多阳眨掉了眼睫上的雪片,眼眶也变得湿乎乎的,他明知道眼前的少年和自己都在不理智地冲动,这种冲动未必会带来好的结果,可他还是说:“那我不走好了,你不要追车,也不要哭了。”
*
黎多阳的决定让家人一度无法接受。
沈华云和黎东成已经到了A国,他们本身是因为工作过去的,自然不会再折腾地临时跑回来,通视频的时候一遍遍地劝他,并不停地介绍这边高中的各种好处和有趣的地方,试图利用少年人贪玩图新鲜的天性把人唤过去。
哥哥黎淮倒是始终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黎多阳没提裴家,他只说:“我想参加高考,我的成绩只要后面两年能稳住,考到心仪的大学并不难,学校里还有很多我熟悉的朋友,我喜欢现在的学校……你们要是担心我一人在家照顾不好自己,我就申请住校,吃住都在学校里,等寒暑假我再跟哥哥去那边看你们。”
“乖仔,重点是这些吗?你明明知道……”
“可学生的重点就是这些。”
“……”
每次沟通,黎多阳都没有用特别强烈或激烈的语气去表示自己一定要留在国内,甚至态度都一直是最平和的,因此,哪怕意见完全不同,爸妈也从没跟他吵起来过,只是不管怎么说,都说服不了双方。
几次三番的沟通后,沈华云那边也忙了起来,她在电话里说:“这件事还是等你哥哥回家再跟你面对面好好沟通,你要是真的不想到这边来,爸妈也不逼你,但你必须断绝了裴家、尤其是裴家那孩子的关系,妈妈忍受不了你再被裴家的人伤害一次了!你明白吗?”
这一次,黎多阳没说话。
他明白。
可是他现在没法那么做了。
在黎淮回国前,黎多阳又和裴时屹见过一次。
是在初五的夜晚,自己的家。
裴时屹已经不像上次那么脏兮兮的了,只是还是瘦了一些,凌厉的目光微垂着,眼神有些忐忑,像是在害怕什么。
黎多阳从猫眼里看到他后就直接开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多阳总觉得他看到自己后,原本要溢出来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甚至还勾着嘴角笑了下,像是很兴奋。
以前的裴时屹从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得这么明显。
也或许是现在的他实在没有心力去掩藏自己的情绪了。
他的手里紧紧拿着一个信封。
黎多阳一看就想起来了,那是走前他让谢寻捎给裴时屹的离别信。
他想解释,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好像没有必要。
信里的话,本来就是他要说的。
哪怕现在不准备离开,他也希望裴时屹未来能顺利考上B大,能时常注意家人的身体,避免像原书那样面临家人走向悲惨的结局。
只是,在发现裴时屹一路追车甚至想跟他一起走的那天,黎多阳才发现自己好像唯独遗忘了裴时屹。
只要裴时屹照常发挥,总会考上B大的,这是原书就有的剧情。
可是,这样一切都会好吗?
会好吗?
看到那天流浪狗一样的少年后,黎多阳不确定了。
裴时屹说要跟他一起走,不是疯话,他知道裴时屹完全做得出来。
就像此时,进了门后,裴时屹就死死抓着他的手,像个从劫难中幸存的小孩那样满足却又难掩害怕地窝在他颈窝说话。
裴时屹并没有相信他那边说“不走”的话,如同筹备私奔的前夜,他一边开心一边不安地说:“我知道爷爷最怕的什么,只要我那么做一次,他就再也不会毫无压力地强迫我,还有裴佑平,我也想出来对付他的办法,我会让他离你离得远远的……A国那边我找人偷偷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走,我跟你一起。”
声音很低,却带着满满的期冀。
黎多阳愣愣地看着他,没说话。
裴建生最怕的是什么?
除了家人的生命和公司破产,他再也想不到其他了。
这个年纪的裴时屹能做到的,自然只有前者。
看他不回应,紧紧挨着他的身体又一次开始颤抖,黎多阳听到他忍着眼泪咬牙恨声说:“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好要跟我一辈子最要好!最要好就要永远在一起……”
黎多阳声音微哽:“可你想过你妈妈怎么办吗?”
依偎着他的身躯滞住,很快,又变得松软一些:“我妈在跟裴佑平办离婚,爷爷这次是向着她的,很快就会离婚,”他捏紧手中那个信封,小心翼翼的,“我会让家里的人按时带她去检查,阳阳,我都会安排好……”
黎多阳摇头:“不是这么简单的。”
原书里,颜嫚那个后来导致她不能再专职跳舞的疾病就与情绪有关,而目前颜嫚早已确诊的心理疾病并不只是需要按时检查就诊便好了,家人的陪伴与关心,其实很重要。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黎多阳完全不敢想象颜嫚重新走上原书里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裴时屹和他不一样,不知道自己母亲可能面临的结局,可他不是,他对一切都心知肚明,也无法承受本来有希望扭转的悲剧因为他又重新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