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前夫的猫(33)
不多时,有脚步声渐近,她睁开了眼。
“娘娘。”侍女轻声道,“毓王殿下来看您了。”
独孤雅的睫毛颤了颤。
少顷,一身月白的人进门,在帘外跪下,轻轻开了口:“母妃。”
“你倒是本事大,居然进得来。”独孤雅启唇,“又去殿前跪了?”
话音落下,她抬起眼,却怔了怔。
赫连笙很少穿这么素净的颜色。
她的孩子长得出挑,穿红最是热烈好看。但是眼下,对方一身素色,那张秀丽张扬的精致脸蛋被衬得毫无血色,苍白又安静。
“……这副表情。”她喃喃自语道,“倒像是已经在哭丧了。你娘还没死呢。”
她顿了顿,“罢了。”
赫连笙怔愣地抬起眼,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自记事起,独孤雅就很少抱他。
北殷无论男女,教养起来都是任其“自生自灭”,他们坚信,只有在风霜雨露之下摸爬滚打,才会让孩子成长成最自然的模样。
赫连笙幼时学走路,一次次地摔倒,满宫的宫女太监,因着独孤雅的威慑,没一个敢去扶。
长大后,一应大小事,独孤雅也是让他自己解决,无论是遇到了困难还是做决定。
“母妃陪不了你一辈子。”独孤雅这样对赫连笙说。
赫连笙闭上眼,闻着独孤雅身上熟悉的清香,突然就卸下了浑身的力气。
“母妃。”他轻声道。
“没事。”独孤雅拍他的背,轻轻地哄他,“母妃没事。”
过了一会儿,她放开了赫连笙,仔细地端详了他一阵。
“怎么进来的?”她问。
照理,现在玄鹤宫应该谁都进不来才是。
赫连笙顿了一顿。
“我让人给父皇带了一封信。”他道。
他的信中并未说什么。只说他思念独孤雅,既是禁足,那么禁足在宫内与王府并无太多差别。希望圣上恩准,让他进宫陪伴母亲。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皇帝准了。
独孤雅听完,捏了捏他的脸。
“你是他的儿子。”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几乎从未回去过北殷,这个时候,尽力撇清关系才是。何必来淌这趟浑水。”
赫连笙摇了摇头。
“我身上流着北殷的血。”他平静地道。
独孤雅静默了一瞬。
“是。”她吐出了口气,“小笙,你说得对。我们身上都流着北殷的血。”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笑了一声,“你记得,我却忘了。”
赫连笙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指。
独孤雅拍了拍他,突然道:“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母妃会离宫么?”
赫连笙怔了怔,抬起了眼。
*
独孤雅嫁给皇帝时,不过十七岁。
北殷族是一个很奇特的族群。
他们大胆开放,在男欢女爱上讲究随心而为,对于南风也见怪不怪。
但是与此同时,他们也赞美忠贞。
现任的北殷族长,便只娶了一位夫人。
独孤雅长得漂亮,北殷追求她的人一大把。
但是喜欢这种事情,显然不是能够由自己决定的。
她喜欢的人很英俊,才华横溢、意气风发,那年秋猎,被她一眼看上。
为此,她甚至忍受了,他们之间还有旁人的存在。
“那个时候。”独孤雅道,“他虽然尚未娶正妃,但是已经纳了妾。”
她顿了顿,“他答应我,在我之后,不会再娶旁人。但是后来……”
后来,她的心上人当了皇帝。
“然后。”她勾唇笑了笑,“他的承诺就变成了,不立后。”
北殷族是异族,当初皇帝要立她为后,朝野上下皆是反对之声。
后来,是独孤雅主动退让了一步。
赫连笙恍然。
“蒋皇后是太后的内侄女。”他道,“后来……”
“后来太后仙逝,蒋家贪污一事败露,蒋氏便失了荣宠,这是后来的事情。”独孤雅道,然后笑了笑,“小笙,你看,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那一年她因立后而负气离宫,却仍旧心存了几分希望。
那个时候,她就该明白的。
皇帝可以为了安抚外戚立后,就可以以同样的手段给予北殷荣宠。
生在帝王家,从来就没有纯粹的感情可言,只有永恒的制衡与利益。
赫连笙垂下了眼眸。
“您觉得……”他道,“他对您是真心的么?”
独孤雅沉默了一瞬。
“或许吧。”她道。
“也或许,是我不愿意承认,当初看走了眼。”
她笑了笑。
她想要的是一心一意待她的好夫君,或者,至少单独面对她时,能够卸下心防。
但是她的夫君,好像……始终在把自己当成高座之上的帝王。
只是事到如今,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像我。”她道。
赫连笙手指一顿,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您不是一直说,我像父皇。”
他不打算把他和顾渊的事情告诉独孤雅。
以前是怕她笑话,现在是怕让她徒增担忧。
“你那股聪明劲儿像他。”独孤雅漠然地道,“表面上什么都装不懂,心里门儿清,我们北殷的直来直往你是半分没学到,有的时候,我看你就气得牙痒痒。”
赫连笙失笑。
“但是在感情上。”独孤雅看着他,叹了口气,“你也是一根筋。”
赫连笙放在身侧的手指一顿。
少顷,他抿了抿唇,别开了眼。
*
最终,独孤雅还是没有问赫连笙,他和顾渊之间发生了什么。
赫连笙安静地呆在玄鹤宫,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还没一直追着顾渊跑,每日睁开眼想的,也不是顾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最多的乐趣就是逗赫连衡。
对了……
他想。
也不知道赫连衡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蠢货。
说不定现在正在府上急得团团转。
想到这,他勾了勾唇。
然后,他想到了那一日,顾渊的眼神。
他从前其实很怕看到顾渊的眼神,因为怕看到里面可能存在的厌恶。
可是当这份厌恶真的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绝望。
药是谁下的,其实并不难猜。正是因为猜出来了,他才觉得可笑。
顾渊说得对。
他是该反思自己。
他们是相伴一起长大十几年的兄弟,彼此信任,坚不可摧。
是他硬要掺和进去,打搅了人家义兄弟百年好合。或许,如果不是他,顾渊那个在他口中乖巧内向的弟弟,早就和他喜结连理。
至于……
为什么已经认定了他是那样的人,还要花费时间跟他虚与委蛇。
大概是他倒贴得顾渊烦了,人家想了个法子,为了一劳永逸吧。
想通了这些,他便不再多想了,安安心心地等着解除婚约的旨意下来。
一天过去,他没等到。
三天过去……
半个月过去,玄鹤宫的门开了。
秋风已经起了。
玄鹤宫院子里的那棵老树叶子已经掉完,枯黄的叶子落了一地,风一吹,就是沙沙的响声。
一院子的仆人各司其职,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寂静的院落内,桑桂念完圣旨,将圣旨交给独孤雅后,冲她和善地笑了笑:
“贵妃娘娘,这段日子受苦了。”
独孤雅也笑了笑:“圣上可查清了?”
“查清了。”桑桂道,“娘娘与殿下于二皇子一事并无干系,北殷前些日子已经重新派了使臣前来交涉,现如今,应该是谈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