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行,朕不可(149)
为了自己的名誉和尊严,老太医也顾不上无礼,他斩钉截铁道:“老夫说是有孕就是有孕,断不可能出错!”
说着直指小皇帝:“这位夫人请伸手容老夫一探,若不准,老夫此刻就辞官回家!”
康绛雪听了一番对喷,加上心里有事没插上嘴,眼见着老太医连辞官回家的话都说出来了,被赶鸭子上架也很头痛。
他的想法自是和海棠的一样,觉得刚才的多番言辞都是因为老太医年纪大了眼花看错,只要自己张嘴说句话,立刻就能以男性的身份证明什么夫人有孕的话是何种无稽之谈。
奈何这老太医太过倔强,若真这样明明白白地“打脸”,只怕会让老人下不来台,若真因此辞官,岂不是几十年名声毁于一旦?
……没法子。
康绛雪默默叹出一口气,扫过一眼看热闹的杨惑,伸出手腕,有意用这种无声的应对让老太医自己意识到他的判断出了多大的错。
海棠见状颇为不忿,想喊“陛下”,被康绛雪摆手堵了回去。
海棠不高兴,老太医也没落得多少好,老神在在地对海棠翻了下眼睛,伸手搭在了小皇帝的腕子上。
空气静止了十多秒的时间。
自然而然地,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老太医的脸上。
康绛雪不像海棠一样等着老人幡然醒悟自惭形秽,只希望老人一会儿脸色不要崩溃得太难看。不料一阵静默过后,老太医没有震惊羞恼,反而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由内而外发自内心的得意之色。
老太医哼笑道:“看看,老夫说什么来着,明明就是有了,养得不错,大人孩子都好。”
说完老人又有了自信,看着一直没说话的小皇帝,督促道:“身边的丫头不上心,夫人自己怎么也没个数?月事如何难道不清楚?”
月事康绛雪当然不清楚,因为他一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月事!
小皇帝心里头泛起一阵无奈,实在是没料到这老太医竟然把完了脉还能继续坚持自己的言论,还如此言之凿凿。
果真是人老了有些糊涂了,早知道刚才就不让他把脉了。
小皇帝心里有些郁闷,总算不得不开口:“老先生,你这回真是错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七尺男儿,男人怎么可能——”
就在男性嗓音响起的一瞬间,康绛雪卡住了,他瞳孔震了震,忽然开始不再那么确定地想——
等等,男人就不可能怀孕吗?
不……
是可能的。
因为他所在的并不是一个常理能理解的世界,他在一本书中,一本本来就是用来炖肉的生子文中。
这个想法让小皇帝陷入了无声的慌乱,他像是忽然被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东西撕开了一道口子。
紧接着,更多更多让他震颤的思绪争相涌进来。
难道他真的……
不、不不不不不不。
就算这是生子文,要生子的人也不是他!
再者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盛灵玉以外的男人怀孕,也不能凭空冒出个孩子来,起码还要符合逻辑,比方服下过生子药,比方和男人开过车。
而他、他……
忽然,康绛雪脑子里轰隆轰隆,雷鸣一般。
一刹那,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和苻红浪进行过的对话——在苻红浪抓住他写内涵番外的那次,他曾不小心引起了苻红浪对于生子药的兴趣。那次之后,苻红浪没有透露出一点动静,康绛雪便一直以为这事已经告一段落,可现在想想,苻红浪那样的人有可能会把感兴趣的事情丢到一边置之不理吗?
苻红浪这般安静,难道不是已经把药研究成功,并且找到机会用掉了?
康绛雪强撑着去想,若这是真的,苻红浪会把药用在谁身上?他有被下药的机会吗?
结果可怕明确:在求苻红浪帮他救盛家立皇后的那个晚上,和盛灵犀新婚的那天,小皇帝都喝过苻红浪的酒,而且在状元夜的那天晚上,他醉了酒,和盛灵玉痴缠一夜……
两个条件,康绛雪隐约都符合。
一个不敢触碰的想法在脑中清晰浮现,曾经许许多多小皇帝一直忽视的细节在脑海中走马灯一样闪过——
他曾经误会的“尿床”“胸口发炎”,他的胃口变好、口味转变、腰腹变宽,平平的态度变化欲言又止,全都有了新的解释。
小皇帝震惊在原地,再也无法说下去。
第121章
如此震惊,万千思绪,都只在一瞬之间。
而小皇帝话音停顿的这当口,他的男性声音也成功摧毁了老太医坚定了几十载的价值观。
老太医震惊道:“怎、怎么会?这、竟然是男子?!”
对方是男人的事实宛如当头一棒,直敲得老太医眼前发黑,说话结结巴巴。
可直到此刻,老太医仍是觉得难以置信,自己怎么会犯下男女不分的大错?脑中天翻地覆,他控制不住颤颤巍巍去掀小皇帝的帷帽,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海棠如何能让这老头子碰到小皇帝一点点,护崽儿一般展开手臂拦得结结实实,逮着这水落石出的节骨眼可劲儿出气:“你个老糊涂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早跟你说你看错了还不信,我看你就是个老庸医!可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胆敢这般放肆纠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老太医被怼得老脸涨红,吭吭哧哧说不出话。
一个老人被说到如此田地,小皇帝多少有些不忍,奈何他心头混乱,竟没有余力为老者说话,顾不上许多,抛下众人扭头就走,一刻都留不住。
小皇帝走得突然,正在怼人兴头上的海棠反应不及,慢了半拍方抛下魂不守舍的老太医跟上去。
康绛雪独自去爬马车,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此刻双腿有多么软,一个打滑从车上翻下去,杨惑人在他身后,险险接了个正着。
他的肚子——
完全没有碰到,小皇帝心里头却赫然吓了一大跳,明明两刻钟前他还在大摇大摆地跳马车,这会儿意识到了某些可能,便叫他条件反射一般警惕得冒冷汗。
杨惑不知小皇帝这些心事,接住以后双手扶住小皇帝的肩膀,没有往前推,而是直接让小皇帝靠在自己的怀里。
这个姿势看起来有些亲密,仿佛直接把小皇帝抱在胸前,若是平时,小皇帝早恼了,可这会儿不知为何,小皇帝许是没有立刻回神,竟在他的怀里安静地待了几秒。
杨惑维持着姿势不动,眯眼道:“陛下这是生气了?”
小皇帝没有回话,杨惑和小皇帝靠得近,忽然发现小皇帝的身体并不在正常状态,如临大敌一般,处处都透着僵硬。
杨惑心念一闪,没有思考犹豫便挑开了小皇帝的帷帽,小皇帝泛着苍白的面孔显露出来,神情中来不及遮掩的凝重和恍惚一下子暴露无疑。
可真是……好生难看的一副神色。
康绛雪被这突兀的一下搅乱心绪,猛然间心神归位,回头便推了杨惑一把。杨惑向后退了一步,脑中却像是忽然被打通了什么关窍,一种近乎可笑的猜测在他心中冒出头来。
刚刚旁观那老太医对小皇帝的一番说辞,杨惑显然是当热闹来看的,从没有丝毫当真,然而此刻看到小皇帝匆匆掠过的神色,他却是忽然在其中品出了一些之前完全没有多想的东西。
杨惑仿佛没有看到小皇帝升起的怒火,微笑道:“不过是一番糊涂话,陛下何至于如此在意?难道当真有喜了不成?”
说着,他不等小皇帝回话,又微笑道:“若当真有喜,也不知是谁如此大幸,竟能做陛下腹中之子的父亲。”
这话听着像是玩笑话,却处处都透着试探和刺耳。康绛雪已是完全回过神来,冷笑一声,尽量不动声色如同往常一般骂道:“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宁王殿下成了孤儿,脑子也跟着瘫了?男人还能有喜,朕看你不如和那太医搭伴行医去吧!”
杨惑没应声,没动气,看脸色也是不置可否。小皇帝也不知道这人到底认真了没有,他心力不足,没精神再和杨惑僵持,只对车夫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