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坊 下(63)
“行啊。”
陈燧缓缓松开宋凌霄,低下头,问他:“能站得起来么?”
上一次,宋凌霄就是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脸色惨白地坐在床边,眼睛半睁不睁地打着瞌睡。
上一次,他一点都没发现。
宋凌霄抬起头,虽然脸色苍白,但嘴唇因为被热粥烫过,还微微泛着粉红色,憔悴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轻快的笑容:“你扶我吧。”
陈燧一手握住宋凌霄的手,从他肘部内侧穿过手臂,将他从椅子上架起来:“这样可以走么?”
宋凌霄点了点头。
陈燧扶着宋凌霄,从会议室走出去,他感觉到身边的人确实是把力量压在他身上的,宋凌霄确实走不动了,否则,以他的要强程度,肯定不会向他求助。
这样慢慢走着,两人来到了雅间的软榻前,陈燧将宋凌霄放在软榻边,然后弯下腰,把他打横抱起来,放进软榻里侧,靠着软垫坐着。
“没有那么严重,”宋凌霄见他轻手轻脚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过意不去,“吃一碗你说的贵妃粥就好啦!”
陈燧支起身子,看了一眼宋凌霄:“等我。”
所谓贵妃粥,其实是一种营养粥,里面的配料就像火锅一样,可以跟随用餐者的钱包薄厚程度调整。
这种营养粥之所以叫贵妃粥,也与它的来历有关,传言,它出自辰岳年间的一位贵妃娘娘的贴身厨娘之手。
当时,辰岳帝年事已高,又专宠贵妃娘娘,大兆王室子息单薄,如此更是雪上加霜。
某一日,贵妃娘娘有了身孕,辰岳帝大为惊喜,叫来御医的随时候着,一定要护住贵妃周全。谁知,贵妃娘娘怀孕后呕吐不止,什么也吃不下去,虽然很安全,却一日消瘦似一日,辰岳帝十分担心,却又毫无办法。
恰逢此时,贵妃娘娘身边的一位巧手厨娘自己研发了一种美味——大杂烩粥,又好吃,又补身子,而且每一次还可以跟随材料的不同调味。贵妃娘娘吃了这种粥之后,并不会吐,还十分养胃,也能吃下其他的东西了,身体一日好似一日,最终给辰岳帝生了一对龙凤胎。
老来得子的辰岳帝龙颜大悦,大大赏赐了这位厨娘,并为这粥赐名为“贵妃粥”。
陈燧将贵妃粥买回来之后,一边从锅里舀出藏着各种名贵食材的粥,一边给宋凌霄吹凉,盛在小碗里,递到他手中。
当然,那个由来的故事,他没有讲。
宋凌霄捧着碗,嗅了嗅香气,心中想,虽然没有他的吊炉烧鹅、脆皮烤鸭、油煠脊骨、豉汁凤爪看着色香味俱全,但是毕竟是陈燧的一番心意,吃就吃吧。
没想到,这一口下去,竟是差点把舌头吞掉了的好吃!
宋凌霄顿时眼前一亮,三扒两咽将一小碗贵妃粥收拾干净,又把空碗往陈燧眼前一伸,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陈燧这时方才露出些笑意,又给宋凌霄盛了一碗。
宋凌霄埋头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可爱,那种全神贯注的感觉,就像碗里藏着整个世界一样。
而投喂他的人,此时也会抵达成就感的巅峰,只想把人喂得开开心心,白白胖胖的,再也不会受病痛折磨。
……
等陈燧盛到第八碗的时候,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宋凌霄,你是不是吃的太多了?”陈燧忽然全名全姓地说。
吓得宋凌霄一哆嗦。
“大夫不是嘱咐你,不要暴饮暴食吗?”陈燧一看,他碗里又空了,皱起眉头,将他的碗拿过来,叫苏老三端走,“差不多就行了。”
宋凌霄此时已从虚弱疲惫冷的状态中完全恢复过来,他还沉浸在陈燧对他温柔贴心的态度之中,怎么突然就凶起来了,他委屈。
而在陈燧看来,宋凌霄的脸上又恢复了血色,因为吃了很多热乎乎的粥,甚至还浮现起一层红晕,他的手也不再因为发冷而握起拳头,身体放松舒展地靠在软榻里。
因为吃得有些撑,宋凌霄的眼神有些茫然,眉头舒展着,嘴唇放松地分开,呼吸平稳顺畅,应是完全恢复过来了。
既然完全恢复过来了,那便可以说说正经事了。
“往后我监督你,不许喝酒,不许暴饮暴食,三餐控制食量,注意搭配,还有什么事?对了,既然你现在不上学,那就每天上午跟我去演武场,锻炼满一个时辰,不碍什么事吧?”
宋凌霄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望着陈燧:“你、你这是过河拆桥,不对——你这是翻脸无情!”
陈燧一边收拾桌案上,一边冷哼:“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誉了,走的时候说什么来着?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不过半年没回来,你把自己照顾成什么样了?”
“你、你也半斤八两!大哥别说二哥!”宋凌霄佯作要戳他肋骨。
“大哥浴血奋战,没丢胳膊少腿回来就是胜利,二哥在家坐着,还能把自己吃得吐血,你觉得这叫半斤八两?”陈燧抬眼看他。
“你、你——”宋凌霄想要争辩,半天没想出词儿来,只好强词夺理,“二哥才不是在家坐着,二哥还要赚钱,给大哥买吃的,回来还要被大哥训,你说这公平吗?”
陈燧收拾完桌子,也坐上软榻来,往宋凌霄对面盘腿一坐,两手架在膝盖上——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坐姿,行军的时候没桌没椅,大家就是这么坐着说正事的,现在,他就要说一说宋凌霄的正事。
“说罢,什么事犯得上急怒攻心?”陈燧问道,一边漫不经心地扳着手指。
喝,陈燧这记性。
“就是……那个……”
半个时辰前,另外一边,宋郢的马车之中,梁庆将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招供了一遍。
宋郢“嗯”了一声,又让他从中间说起来,再讲一遍,虽然梁庆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还是照办了。
“你嫌凌霄给你的抽成低?所以打算投奔建阳书坊?”宋郢抬起眼眸,看不出喜怒,就这么盯着梁庆看。
梁庆心里发毛,他可从来没这么说,他只是形容了一下事实而已呀喂!
虽然……不可否认地,在听到“五成”的那一刻,他有一点心动。
但是,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抛弃好好的凌霄书坊,去投奔卑鄙无耻的余象天!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报官?你冲进院子时,是打算报官的吧?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宋郢问道。
梁庆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微妙的心理变化,都被宋郢捕捉到了!
让他说两遍,其实不是没听清楚,而是想找话里的矛盾之处吧?
妈呀,太狠了!
“伯、伯父……不,我是说,我确实有一点心动,但是我不会那么做的……”梁庆知道藏不下去,只能坦白。
“心动也不行。”宋郢手里攥着一条短短的鞭子,鞭子边缘有很精细的花纹,如果梁庆熟悉宫里的规矩的话,他会知道这是一条很有名的鞭子,礼仪价值大于实际价值,也就是说它不常用来打人,但是真的打起人来,又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拥有最高豁免权。
此刻,宋郢抬起手,那鞭鞘便抵在梁庆左胸心脏处。
梁庆感觉自己快死了,他这是摊上了什么大魔王啊!他冤枉!!
救命啊宋老板,快把你爹带走!
这时,马车一晃,停下了。
宋郢的注意力从梁庆身上移开,捏着鞭子的那只手也从他身上移开,挑起车帘,向车外的街道看去。
这是一条小街,位于西南市场,此时,西南市场的集市早已散场,周围都没有人了,黑黢黢的,怪吓人的。
“你看看,那伙人,是在这里么?”宋郢稍微侧过身,留出视线的余裕,让梁庆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