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风流[重生](67)
待大门彻底合拢、隔去了琼华的视线后,长生才虚弱地单膝跪了下来。紫微忙走出来,帮忙托住了屠酒儿的胳膊,她这时仔细一看, 才发现长生脖颈底部的肌肤已经出现了隐约的金色裂纹, 忽觉事情严重, “你怎么了?”
“因命魂不在体内, 每每有伤势袭身,其余二魂七魄便会极度不稳,有分离征兆, ”长生看起来状态差极,眼皮已抬不起来,似乎随时都能晕倒过去,“没事……我……我可以稳住。”
“真是……没法儿说你,你既都定了,看来也是非去不可,这便好好休整休整吧。来,我帮你把她抱进去。”
紫微刚抱到一半,长生态度颇为恶劣道:“谁准你随便碰她了?”
“哦?那你自己抱吧。”
紫微满不在意地一松手,屠酒儿整个重量又落回了长生手里。长生手中一坠,脸更苍白了,额角都憋出了两滴汗。她强撑了片刻,发觉自己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得黑着脸看向紫微,道:“……你抱。”
紫微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从长生手里接过了屠酒儿。
长生捂着胸口,艰难地站起来,轻声道:“你带她去南侧殿住下,她这病不是大病,不过还是需得几天才能醒。我先回去休憩,晚一点去给她拔喉咙的钉子,其间劳烦你照看一下。”
“你急什么?如今魂魄都要散了,还约了三天后的一战,偏要这时候拔?”
“紫微,我和她……不是约着玩玩的,”长生抬眼看向紫微,语调变得低沉,“我不知她会出手几分重,但我看重这狐狸,我定会用尽十成十的功力去斗。她与我都是创界前的仙神,这几万年过去,现如今谁也不知谁更厉害些,若这狐狸在她那里也是同样的重要,我们免不了拼死一搏……我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命魂不在,其余魂魄很容易被彻底拍散,我若死……”她顿了顿,低下头,“……我若死了,她不能带着这颗钉子活下去。”
紫微急道:“怎么就扯到生死了?不过是打个架罢了,以往约斗的仙神那么多,也没见谁把谁打死了……”
“我没说一定会有人死,只是需得一个万全之策。”长生已有点不耐烦,“你快些带她去南侧殿吧,我不想说话了,很累。”
紫微只得答应下来,多嘱咐了几句,看长生脸色越来越差,及时住了口,抱了屠酒儿前往南侧殿。
晚点时候,雨停了下来。
紫微叫侍女帮昏迷的屠酒儿换了干净衣物,又帮她简单梳洗了一番,整理好后放在床上。她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少女,越看越觉好看,心里不住地叹怪不得天上天下都说这姑娘是三界第一美人,也怪不得长生这么个清心寡欲了几万年的修道仙神都陷了进去。
她又想到了那日在天幻园中,在屠酒儿身边站着的另一个女子,她们两个五官有着很高的相似度,那大概就是传言中的屠家二姐。说句实话,那女子的样貌也是极上乘,只是没有屠酒儿那么喜欢浪荡于三界,所以名声没有在外传开罢了。
可惜了,也是个美人,竟昨日才第一次遇见。
紫微闲来无事,去到书桌旁,研了点墨,依着记忆里那人的模样画着玩。
再晚一些,秦淮已回来了,陪着长生从主殿赶过来。长生换了件轻便的灰蓝衣衫,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紫微忙把画的画折了折压到书册下,起身去接长生。起先她以为是衣服衬得长生面色好,走近才发现并非如此,一向清减的长生此次居然画了眉点了唇。
“你点妆了?”紫微颇为稀奇。
“怎么,不可?”
“没有,只是你以往并无此习惯。”
长生眼底残着一丝倦怠,漫不经心道:“倘若她突然醒了,我总不能太丑。”
紫微挑了挑眉,不说话。秦淮欲言又止,脸上表情有些许复杂,不知为何,他此刻有点心疼自家帝君。
长生对秦淮与紫微说:“你们先出去。紫微,今日费你许多精力,多谢了,早点回北极星宫去吧。”
“这就开始赶我了,”紫微嗤笑一声,“我还是先守在外面,这几日跟着你,以免出意外。”
“不需要,你走吧。”长生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走到床边坐下,直勾勾地盯着屠酒儿。
紫微觉得自己又想翻白眼,强忍住了,给秦淮递了个眼色,便领着他先出去,顺手关好了门。
长生撑了一天冷如寒霜的脸,此时总算软了下来。她沉默了一会儿,屈膝跪到床头边,腰背弓下去,将脸搁在柔软的床垫上,疲惫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屠酒儿的脸。
看了好一阵子,她微微闭上眼,嗓音里裹着浓重的沙哑:“三三。”
屠酒儿仍睡得不省人事。
“我既恨她阻断了我惩罚你的计划,又感恩她阻断了我惩罚你的计划,”长生摸到屠酒儿的手,眼闭着喃喃自语,“若没有她,不知何时才能像这样……握住你。”
“你该早点来找我的,十年,我等得好……”她的喉头上下动了动,眼角有了星许的湿润,“……苦。”
今日太倦了,她想睡上一会儿。
她拉过屠酒儿的手,把那手放在自己的头顶,安然地合眼放松。就像一只向主人垂头摇尾了好半天,才终于求到了抚摸的小狗。
第95章 唇脂
屠酒儿醒来时, 迷蒙间模糊看到枕边一角白衣,她脑中忆起那张有着红色泪痣的脸,一时分不清那人究竟是靳花初还是明漪、亦或是那个陌生的长生大帝。她一把捉住床边之人的衣袖, 想开口说话, 喉咙又是一阵刺痛,下意识去捂脖子时, 却意外地摸到了一层厚实的纱布。
那人合上手里的书, 握住了她的手腕, 小心地扶她躺好。
屠酒儿眨着水雾朦胧的眼, 努力地瞧身边的人, 看了好一阵。
“你醒啦。”紫微用手背轻轻地探了探屠酒儿的额头,声音放得极其温柔慢缓,“幸而风寒已好全了。睡了这么多天,应该会想要喝点东西吧?”
屠酒儿看了看周围,困顿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她记得晕倒时面前的人是琼华,按理说,自己此刻应躺在青丘狐狸洞中,或者还在神霄玉府, 或者琼华的寝宫, 或者凡间某个客栈, 再不济躺在小金乌的宴席上, 怎么着都不可能躺在紫微的身边。
“这是长生的房间,”紫微似是看透了她的心事,看着她笑眯眯道, “神霄玉府的南侧殿,平日只有长生自己才能进出的屋子。”
屠酒儿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紫微话里的意思。
“你要是早一点醒来,正好能送长生走。”紫微从桌上端了一杯参茶,盖子翻起放在茶盘上,用一把小羹匙轻缓地搅动杯内,一边搅一边侧坐在了床沿上,“两个时辰前她才刚刚从这里离开,按她的话说,没准儿就是最后一面了。真的可惜,她没有等到你醒。”
屠酒儿听到“最后一面”四个字,忙在自己手心里写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走前勒令我不许同你讲。她说,若能回来,便亲口与你详谈,若回不来,你也没必要知道。唉……说起来,琼华和我也是多年好友了,”紫微轻叹一声,帮屠酒儿坐起来,给她背后细心地塞了两个垫子,“没有想到,竟会有今日局面。”
屠酒儿怔怔地看着紫微,心里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紫微却没在意,只漫不经心问道:“你知道琼华喜欢你么?”
屠酒儿顿了顿,思绪拉回些许,许久,点点头。
“那你知道……”紫微抬眼,不紧不慢地观察她的表情变化,“……长生也喜欢你么?”
屠酒儿看着紫微,半晌都不说话。
紫微勾唇一笑,低下头,不停地搅动羹匙,“那你知道,我也喜欢长生么?”
屠酒儿眼睛瞬时睁大,呆呆地看着紫微。
“自打三万年前我与她第一次见面,我就不可自拔地倾慕她,这一恋就是如此之久。我天天想念她,茶不思,饭不想,就想如何把她据为己有,真真是要爱死她。你看,我与她地位相当,同属四极大帝,又与她相识甚久,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我是仙,与她是同类,我们若想在一起,三界内没有任何阻绊,”紫微笑得眼睛眯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我这么喜欢她,倘若我就要拦在你们中间,勾引她,挑拨她,坏你们好事,你要怎么办呢?”
屠酒儿垂下头,无措地看着素白的被面,虽说她并没有打算能和长生有什么可能,但听紫微这样说,还是禁不住恐慌起来。
紫微觑着她那张惨白的小脸,扑哧笑了:“好了,来喝参茶。”
屠酒儿没看出紫微是在开玩笑,心里当了真,有些战战兢兢的,不太敢接。
“这可是神猴山尖采的万年老参,长生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走时嘱咐多次要盯你喝下,”紫微强硬地把参茶塞到屠酒儿手里,“她说喝了这个,一天之内你的喉咙就能好了。”
喉咙?
屠酒儿这才想起之前摸到的纱布,凝起念力探寻了一番,发觉喉咙上的咒钉竟已消失,惊诧许久。虽极想问问紫微是怎么回事,但又碍于她刚刚说的话,怕她真的刁难自己,不敢开口。
她捧起参茶,尝试着抿了一口,艰难地试探做出吞咽的动作。
已经有十年都不敢吞咽了,她几乎要忘了吞咽是什么样的感觉,也几乎忘了如何做出吞咽,舌根抵在上口腔用了几次力,就是无法迈出最后一步。
紫微体贴地坐近了一点,帮屠酒儿顺背。她暗自蕴了一点气在手掌中,替屠酒儿向下引导那口热茶。
喉头上下一动,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擦着敏感的神经,连同她整片大脑都滚动起了一片酥麻。
紫微马上递了块手帕去。屠酒儿接过来,轻轻擦擦嘴。
手帕放下时,上面意料之外地带了一点朱红的唇脂色。屠酒儿愣愣地看着,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先前并未上妆点唇,嘴上怎么会有残妆颜色呢?
紫微看她喝了参茶,心里开心,忙不迭站起来,“我去找秦淮,再帮你熬煮点好药材,兴许等长生回来,你都可以开口说话了。”
屠酒儿心里还念着紫微刚刚说的那些玩笑话,心有余悸,且也深觉她说得有道理,紫微与长生的确般配至极,自己一介狐妖,怎敢插足。待紫微离开后,她左思右想,越想越难过,也顾不得思索咒钉是如何拔出这件事,终于爬起来去找了纸笔,留了一封书,悄悄走了。
走出神霄玉府,恰好碰上了拉着小金乌来讨人的屠嘲风,屠嘲风急得嘘寒问暖,听得小金乌直翻白眼,屠酒儿却不说什么话,只跟他们先离开。
秦淮和紫微一直在后厨,一门心思扑在怎么给屠酒儿配药治嗓子这件事上,根本都不晓得前门发生了什么。神霄玉府的侍卫侍女也不敢主动通报,只还等秦淮来问他们。
.
此日将尽。
若在凡间,这个时候应已是傍晚,但仙界不分昼夜,昼与夜皆是天火通明。这一天的南天门被一层结界隔绝起来,谁都无法窥探里面发生了什么。
杨戬拉着哮天犬守结界东面,灵珠子守结界西面,凡有人来,他们都会上前说一句:“长生大帝在处理私事。”
其实大家都知道长生和琼华在打架,大家都想偷偷去看,但没有一个人能窥得一二。
哗——
不知什么时候,结界突然破了。
一群在周围转悠许久的仙神开始装模作样演起戏来,宛如真的只是凑巧路过,每个人都斜着眼睛偷偷看那两个从结界里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