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昏君的黑月光我当定了(164)
云韶笑起来,次望向母亲。
对上她深黑的眼神,西太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云韶轻声道:“母亲,为何要帮那个细作宫?”
西太后脸『色』惨白,慌『乱』说道:“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给我滚、滚!”
云韶站起身,慢慢『逼』近她,居高临下地说:“为什么她长得和从前的生这样相似?”
有谁知道过去先生的模样?
有谁明白她对先生那点龌龊又见不得人的心思?
云韶眼前出现了那场大火,黑烟滚滚,深红的火焰『舔』舐如同地狱绽放的红莲,『舔』舐一切。热浪一波又一波袭来,她手里攥着匕首,匕首上鲜红的血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
她低下头,对上那张与自己分相似的面容。
只是向来骄傲意气风发的脸,这时扭曲成一团,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毫不在意那人眼底的恨意,弯下身体,从少年的胸前衣襟里,翻出一枚深红的枫叶。
少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手劲很大,攥得她的手腕很疼。
没有能支撑多久,带血的手慢慢跌落,只在少女袖上染了一段血痕。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看着少女把枫叶贴在脸侧,明明手里拿着滴血的匕首,刚做出世上最恶毒的事,偏偏笑得天真。
“生是我的了。”她轻声说,微微笑起来,“死人是没法和活人抢的,哥哥。”
想起往事,云韶垂着眼眸,长袖底下,慢慢攥紧了掌心。
只有那么一次……她心中隐藏着的阴暗欲望,一瞬破土而出,恣意生长。那样癫狂魔的模样,也只曾落入一人的眸中。
后来云韶返盛京就撞见生的死,浑浑噩噩半个月,去清点行宫火场之事时,发现失火以后,那儿是有一具烧焦的尸体,是相应,也有一位曾跟在他们身畔服侍的忠仆不知所踪。
云韶看了眼瑟瑟的西太后,低了低头,嘴角挑起一个笑,抬头时,她面上一片凄惶之『色』,黑眸蒙上层『迷』蒙水雾,轻声问:“哥哥是不是没有死?”
西太后冷笑,“你造的孽,你自己还不明白吗?”
云韶半跪在地上,两行泪自眼尾滴落,鼻尖发红,轻轻啜泣着,说:“我不明白娘亲在说什么,从小,娘亲便喜欢哥哥,不喜欢我……”
西太后瞪大眼睛,恨恨看着她,“所以你就害死了你亲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恶毒?”
云韶摇了摇头,流泪道:“不是的,为何娘亲会这样想呢?是我亲哥哥,是我在世上,除了娘以外唯一的亲人了,我如何会害他?”
西太后:“是为什么独独你活着来了?”
云韶垂着眉眼,看上去泫然欲泣,心里却在默默思量着。
从前被她用匕首刺了一刀的人一直没有死,竟是跑到了北厥,躲在暗处伺机报仇,甚至与太后取得了联系。是,母后刚才的话可知,她并不知道当年火场的内情。
也许是细作美人带的话,那人没有告诉美人当年的秘事罢,手足相残,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于是云韶抬手揩了把泪,继续更咽着说:“我如何会这样做?是一伙黑衣人将行宫围住,想要放火烧死我们,我侥幸才逃脱一劫。”
西太后攥紧佛珠,依旧不肯原谅她,“那时你们长得这样像,为何你不肯替你哥哥去死?当初养你不就是为了你代他死吗?死了,你还顶替你哥哥的身份……你好恶毒。”
云韶苦涩地笑了一下,抹了把发红的眼睛,低声道:“那时我和哥哥是在行宫两侧,我发现着火时,已经来不及去找他,又被黑衣人追杀一路,只能先跑出来。”她抽抽搭搭地说:“我以为哥哥有龙气庇佑,自不会出事的。”
太后高声道:“当然有龙气庇佑,才是真的真龙天子!”
云韶眼睛一亮,柔声问:“哥哥果然没有死,是吗?”
太后犹豫着没有说话。
于是云韶继续更咽道:“若是哥哥还在,这帝位我自当双手奉还,我为女子,本不该坐上这个位置,若是被人识破,便是万劫不复……当年,我也只是为了自保和保护娘亲,才不得不女扮男装代替哥哥入宫。”
她的双肩小幅度地耸动着,低着脑袋,像是在轻轻啜泣,“这些年来,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何尝有过半日开心的时分?每夜我都睡不着,想着,要是哥哥在这里就好了。”
西太后表情微微松动:“当真?”
云韶含泪道:“娘亲想一想,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对我而言又有何好的呢?满宫佳丽,我一个女子,如何消受?朝堂宫党拦路,后宫太后专横,我夹在中间、夹在中间……日夜难安。”
西太后这年都在佛堂礼佛,加上云韶刻意为之,她并不知道今年的新政,以及朝堂尖锐的形势,只以为云韶说的话都是真。
皇帝似乎从小就很有骗人的天赋,情真意切地啜泣着,看上去是为这些年的遭遇委屈到落泪。
西太后沉默片刻,轻声问:“若你哥哥回来,你真的会将这个位置让给?”
云韶抬起水波潋滟的双眸,斩钉截铁地回道:“当然,娘亲,你信我一,好不好?”
西太后叹了口气,“是的,云山他福大命大,还活在世上,而且已经娶了北厥公主,为驸马爷了呢!”
云韶心跳了跳,缓缓笑开:“真的?”
西太后点头,“也是那个宫的美人告诉我的,她带来了山儿的信物,确实千真万确。我看和北厥也不用再打仗了,让山儿回来坐皇帝,大盛也是他的,北厥也是他的。”
云韶微微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西太后脸上充满自豪,“当然,我家山儿本来就该是天下之主,我早就知道!若是当年他当了皇帝,现在宫家根本不足为道,哪能这样猖獗!”
云韶没有说话,眉目舒展,微微笑着。
西太后对上她的笑容,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别开了脸。
云韶慢慢擦干净脸上的泪珠,笑着说:“母亲,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后悔。”
西太后不明所以:“后悔什么?”
云韶道:“后悔那日火场之中,我还是不够勇敢,不够坚定。”
西太后以为她后悔没有冲回去救下兄长,抿了下唇,“你当时看见你哥哥陷入火海,确实应当去救。罢了,云山活着就还好了,现在也算因祸得福。”
云韶歪了歪脑袋,手指比着唇,突然格格笑起来,笑声清脆,表情天真,一如当年在火场中,用最无辜的面容,做最恶毒的事情:“我真后悔,当年刺了哥哥一刀以后,就以为他一定会死了,没有补一刀。”
西太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云韶耸肩:“谁能想到呢?都已经中了一刀倒在地上,流了那么多血,还是叫他活下来了,不愧是真龙天子龙气护体。”
西太后嘴唇惨白,微微哆嗦着,“你、你……是你……”
云韶笑起来,温柔地说:“没错,是我哦,哥哥想让我代替他去死,可他没想到,我也早想他去死了呢。”
西太后抬手一个巴掌扇过来,结果挥到一半,手腕被一把抓住。
云韶一把握住太后的手腕,笑容温柔声音更温柔,轻声道:“我就主动向哥哥说,要代他去死,只要哥哥抱我一下,好感动呢,都快哭出来了。然后我就……”
她做了个拔出匕首的姿势,另一只手抵在太后的小腹,“就这样刺过去了,这儿又没有骨头,很容易就刺进去啦。一刺进去,血就冒了出来,跟泉水一样,血溅在我的手上,是滚烫的。”
西太后身子瑟瑟发抖,瞳孔紧缩,“你这个疯子、你亲手杀了你哥哥,你不得好死!”
云韶笑笑,又道:“可惜,没有杀功,要是当年我在匕首上淬毒多好。罢了,杀一遍就是了。”
西太后只知道重复:“你弑兄,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