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118)
郑宓脸一红,开口却仍是镇定的语气:“我在更衣,陛下且稍候。”
明苏顿时「哦」了一声,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郑宓看到外头人影一慌,明苏迅速地走开了。
“我在外边等你。”她一下子跑得老远,跑到门边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地坐着。
郑宓先是一愣,而后又觉好笑,她接着解扣,谁知领口那颗盘扣紧得很,竟怎么都解不开来,任凭她如何用力,如何使巧劲,那盘扣皆纹丝不动。
郑宓无法,只得唤:“明苏……”
明苏立即有回应:“我在……”
郑宓抿了抿唇,为难道:“我、我解不开扣子了。”
“啊……”明苏短促地发出一声,而后脚步声便近了,她走到方才站的那个位置,隔着屏风道,“我来看看?”
总不能让明苏替她去唤云桑来,那更古怪。郑宓只得道:“嗯……”
得了她准许,明苏方进来。
她先是飞快地抬头望了眼郑宓,见她衣袍齐整,目光便不那么拘谨了,还有了笑意:“是哪颗?”
郑宓指了指领口,皱眉道:“必是尚衣司的女工出了岔子做小了,怎么都解不开。”
“我看看。”明苏道,说着便走近了,抬手微微提起衣领,郑宓仰头,露出修长的颈,好让她动作方便些。
确实小了,明苏抬起双手,用力地剥,却没剥动。
这是如何扣上的?明苏纳闷地想道。
若实在解不开,只好剪了,退回尚衣司令重新缝枚扣子来,她又想道。
正要开口将这想法说出来,明苏一抬眼,便看到郑宓仰着的颈,如光洁的凝脂一般,白皙剔透,无一丝瑕疵,玉脂一般的肌肤下细细的淡青筋脉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她身上还有十分轻柔的香气,香气轻浅温柔却不单薄,犹如与生俱来一般,盈盈地缭绕着,在这一瞬间,仿佛将明苏勾了魂。
不知是角度对了,还是怎么,方才还紧得解不开的盘扣突然在指尖一滑,解开了。
郑宓察觉,问了句:“好了?”便要低头看,明苏却突然凑近,干涩柔软的唇贴到了她的颈上。
触上那一瞬,郑宓垂在两侧的手倏然间手指蜷起,明苏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肌肤上,使得郑宓无措地呆立,片刻,又纵容地闭上了眼。
明苏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只觉阿宓是她的,她要亲近她。
她的身子,她的气息顷刻间满是诱惑,诱惑着明苏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吻着她颈上细腻的肌肤,隐约间又觉不够,本能地探出舌尖。
舌尖湿润,使得郑宓呼吸微重,将手抵在了明苏的肩上,却未用劲推开她,倒好似欲拒还迎。
明苏在她颈上吻了一阵,吻到她的下巴,她的唇,二人气息交融,本该让明苏心满意足才是,可今日不知怎么,她却越来越不满足,浑身都难受得厉害,心头像是缺了一块,她急于要郑宓替她补上,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最后她紧紧抱住郑宓,眼眸湿润,难受得快哭出来了。
郑宓也让她撩拨得好生难受,偏生这人不知怎么,总是这样不上不下地停下,次数多了,郑宓再好的性子都有些恼了,她轻轻地拍了明苏的肩。
明苏本就难受,这下更委屈了,抿着唇,唤了声:“阿宓……”
沮丧得像只雨里被打湿了翅膀的乳燕,蔫头蔫脑的。
“你真是……”郑宓伏在她的肩上,开了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言说。
经得再多,郑宓骨子里仍是名门闺训教养出来的大家小姐,要她开口问床笫之事实在太为难她了。
最终,明苏蔫蔫地跑了,晚膳都未一起用。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事在传言里仿佛十分舒坦。
否则为何总有人沉迷于此,那些史书上荒淫无度的帝王们又是图什么?
可分明是极好的事,怎么到她这里竟就如此难熬。
明苏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到了夜里,还是不愿自己一人独眠,最终又恹恹地潜入郑宓殿中。
郑宓也还醒着。
“阿宓……”明苏摸黑进来,在床边可怜巴巴地唤了一声。
郑宓纵然心中有气,也无法这般冷落她,她掀开被角,让明苏上来。
明苏松了口气,躺到她身边,一丝也不敢乱动。
可过了会儿,见郑宓背对着她,明苏又不习惯了,她忍了忍,还是凑过去,想要抱她。
“快睡吧,明日还要早朝的。”郑宓低声道。
太上皇驾崩后,明苏便下诏停朝,一切从简。大半个月过去,明日开朝,必是肃穆,得养足精神方好应对。
话已至此,明苏只得合眼。
过了不知多久,等明苏睡着了,郑宓方转过身。
床头亮着一盏灯,灯花微微跃动,明苏的面庞时明时暗。
郑宓倒不是急于要同明苏有肌肤之亲,只是此事不成,又总不踏实。
难道是明苏心中仍有顾忌?
是还怨她当年将她丢在客舍?是怨她还魂之后没有相认?还是别的什么?
郑宓细细地想,又觉不对,明苏心中若有怨,怎会如眼下这般亲密无间地待她,何况这些事,她们都早已说开了。
郑宓想了半日都想不通,见明苏竟睡得极香甜,气不过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明苏透不过气来了,含糊地呜了一声,张嘴呼吸,郑宓恐吵醒了她,忙松了手。
鼻子通了气,睡梦中的明苏呼吸又均匀下来。
郑宓感觉到一种又生气又无奈地进退不得,最后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心软下来,没办法地笑了笑。
她替明苏压了压被角,合上眼,正要睡,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她睁开眼,望着微弱烛火映照下睡得毫无防备的明苏,不由地牵起唇角。
莫非明苏是不会吗?
第八十二章
隔日的早朝果然隆重。
大殿还是那座大殿, 人也还是那起子人,可兴许是那一篇篇奏议写得格外长,用词格外骈俪, 又许是大臣们的容色格外郑重, 明苏只觉这时隔大半月的早朝肃穆得与她即位之后第一回上殿不相上下。
明苏听得脑袋发涨, 又不便喝令退朝,只得借着眼前垂下的冕旒遮掩,合目养神。
此时禀笏的是宗正卿, 一把岁数的老头了,站在殿上侃侃而谈, 谈的是几名宗亲袭爵之事。
先帝将爵位限得极严, 宗亲们袭爵难免受许多阻挠。
平江王已薨逝三年, 平江王世子奏本递了十余道,却始终留中不发, 让他又当了三年世子。
好歹是个郡王世子, 这三年为着此事四处求人, 吃了不少闭门羹,这几年京中提起此事, 也是颇多唏嘘。
宗正卿在底下说到恻隐处连连叹息。
明苏原也是听着的,不过此事她早已知晓,也打算好了如何处置,于是听着听着便走了神。
阿宓昨夜虽不理她,但今早起来时, 似乎不生气了, 起床时,还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明苏心头一紧,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细想又抓不住。
反正阿宓不生气就好了。她侥幸地想道。
“宗正卿此言未免偏颇了!”一名大臣高声说道。
将出神的明苏吓了一跳,她不动声色地睁眼,透过晃动的冕旒朝下一观,见是一御史,正唾液横飞地痛斥平江王世子德行有缺。
朝廷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大臣们或多或少地有些为国为民的良心,但做起事来归根到底还是利益二字。
宗正卿自然是要为宗亲说话,也是为了趁着太上皇驾崩探探陛下的心意。
而御史不过是一马前卒,朝廷就这么大,官位也就那么几个,这几年宗亲们都被排挤,清贵大臣们占了全部好处。
若是陛下有意倚重宗亲,岂不是要他们将所得的利益让出来?
明苏听着怪无趣的,她目光掠过众臣的头顶,落到大殿外。
虽才刚过了上元,春意已展露出苗头了,斜照入大殿的阳光铺在地上,金光里浮动着细微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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