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准撩!(33)
那喜欢的情绪纯洁无瑕得不受丝毫沾染。
初念雨不禁在那双眸子里失了神,等她意识回过来,手下蓦地一空,按着的翠玉酒壶已是被白沐笙取了去。
“…………”
初念雨的神情划过一瞬的慌乱,她几乎本能地就要伸手将那酒壶夺回来,只不过指尖刚冲着白沐笙的方向伸出了几寸,眼前她养父的言笑晃过,初念雨的手于是又停在了半空。
酒壶很轻,即便加上自身的重量,也算不得多少分量。
轻轻掂了一下,白沐笙便知晓,那壶里应是只有能分两半杯的清酒。
白沐笙伸手取了一只碧玉杯子,拈在掌心细细地摩挲把弄,唇角笑意依旧让人如沐春风。
“我们既早已是夫妻,还何须用两只酒杯呢?”
“……”
初念雨望他一眼,最后只轻摇了摇头,“全凭大帅吩咐。”
白沐笙眸色微暗,连唇角的笑意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他遂拿起之前放到手边的翠玉酒壶,将里面清酒悉数倒入手里拿着的杯中。
杯子里的酒液平了杯边的时候,酒壶里的酒浆也已经倒了干净。
白沐笙将酒壶放到一旁,视线在碧玉酒杯上端详。
“……”
初念雨不自觉地捏紧了自己的袖口,视线同样紧紧地盯在那酒杯上。
“……”看着初念雨的神情变化,白沐笙轻叹了一声,似笑非笑,“谁先来?”
“我先!”
初念雨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只是出口时便觉着自己行径难免突兀,又按捺了些。
而这两个字之后,白沐笙眼底那点黯淡的凉意终究一滞,然后渐渐融化成了笑意。
他手里的酒杯向着初念雨的方向递了递,在初念雨伸手接过之前,白沐笙蓦地开口,问了一句。
“他叫什么?”
初念雨怔住,抬眸,视线从碧玉酒杯落到了白沐笙的脸上。
白沐笙笑颜依旧,连眸子都清澈地望着她,除了眼角那块伤疤,一切都好像和最初没什么分别。
初念雨这样安慰着自己,强撑起笑意:“大帅问的……是谁啊?”
白沐笙静静地看着她。
“你喜欢的那个人。”
“…………”
笑容僵在了初念雨的唇角。
过了很久之后,她垂眼下去。
眼睫打下的影儿在女子白皙的皮肤上轻轻地颤了下。
白沐笙唇角一掀,轻声笑了出来。
“……也罢。”
初念雨抬眸,张口欲言,只是刚一抬起的瞬间,她眼底的忧色便硬生生拧成了惊恐。
初念雨的手猛地伸了过去,抓了一片空——
扬起的手臂落下,白沐笙手里的碧玉酒杯里的酒浆,已是被他一饮而尽。
“沐笙——!”
到此时,初念雨才终于将嗓中的话音挤了出来,带着近乎歇斯底里的惶恐。
白沐笙笑叹一声。
“……慌什么。”
望着初念雨的眼神温柔。
只是还不等第二句话出口,一丝血迹已经从他的唇角溢了出来。
白沐笙却恍若未查,依旧抿着唇望着初念雨轻笑。
他伸出手去,指尖顺着初念雨的面庞滑下,将女子的发丝拢到一旁。
“把你让给他……我才不肯呢。”
白沐笙的声音微微沙哑,他低下头去,目光深情地看了那酒杯一眼,然后又抬起视线,落到初念雨脸上。
“生死相许……也该是相许才行。”
唇畔的血越涌越多,顺着白沐笙的下颌一直流了下去,而他的指尖在初念雨的脸旁轻轻地颤,笑意也带着声线微抖,“我本来想应你喝的,可我还是不舍得……若是让你喝了,成全了你们,那我岂不是孤零零地待在这世上了……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沐笙……沐笙……”
初念雨终于再忍不住,眼泪顺着脸庞止不住地淌下去,她攥着自己的袖口在白沐笙的唇角用力地擦拭,却怎么也止不住那涌出来的暗红的血。
“……”
白沐笙望着初念雨的眸子里,焦点已经有些散了。
眼前的景与人,耳边的声与哭,都渐渐变得模糊,仿佛是远在天边的事情。
“念雨……你还记着那首词的后面……是怎么唱的么……”
“对不起沐笙……沐笙……对不起…………”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白沐笙强撑着越来越模糊的意识,断断续续地哼唱,“……千山暮雪……只影、只影向谁去…………”
最后一字,尾音轻如无声,一滴清泪坠下。
碧玉杯子从空中跌落。
咔嚓一声。
“沐笙——!!”
应着房外哭号盈天,初念雨最后扑上前去,带着撕心裂肺一般的恸哭失声。
——
——
“卡!!——过了!”
康成幄一声落下,片场众人恍然回神。
拍摄镜头前哭嚎的李筱琪声音稍低,但还是压不住的余音在片场里响着。
刚倒下去的“白沐笙”坐起身来,接过旁边小助理惶然递上的毛巾,倒没急着先去擦自己嘴角的“血”,而是扶住了哭得眼睛通红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的李筱琪,将毛巾递了过去。
“筱琪,你这么个哭法,之后的杀青宴可就只能肿成熊猫眼去了啊。”
李筱琪闻言倒是破涕为笑,“熊猫眼才不肿!”
见李筱琪从之前的戏里脱出身来,杜文瑾轻笑:“好好好,不肿不肿,你别继续哭就行。”
“两位辛苦了辛苦了——”
导演助理从一旁赶过来,满面笑容,“待会儿卸了妆换换衣服,剧组一起去杀青宴,两位大功臣可一定得到场啊。”
杜文瑾和李筱琪一个漱口擦着“血”,另一个红着眼睛擦着泪,此时也都跟导演助理应下,然后各自回化妆间卸妆去了。
…………
卸完妆出来,杜文瑾发下原本刚拍完戏应该其乐融融的剧组里,此时的氛围着实有点奇怪。
等他绕过了收拾器材的工作人员,看见了站在康成幄身旁的人是,杜文瑾才明白了原因。
“你们环业是不是离着破产不远了?”
刚结束最后一场戏,杜文瑾心情大好,连对着方之淮的口吻都轻松玩笑起来:“这要是没破产,就算你是投资人,这整天往剧组里跑合适吗?”
只可惜在场其他听着的人里,也就方之淮一人能笑得出来。
——毕竟不久之前,他们还亲眼见证着这两位的剑拔弩张,这会儿听见杜文瑾这语气,有几个觉着是玩笑的?
怎么听怎么是挑事儿的节奏啊。
康成幄转过头去给杜文瑾使眼色,一贯慈祥笑容的康导难得有点五官扭曲,杜文瑾见了,脸上笑意更甚。
见杜文瑾没有退避的意思,众人都叹了口气,带着一种诡异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反正已经杀青了,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本来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事儿。
只要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就成。
正在剧组里众人忧心忡忡地等着他们大金主的反应的时候,就听见方之淮低笑了声,低沉声线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愉悦——
“我是因为谁才来的,你不知道?”
“……”
杜文瑾还真没想到方之淮敢当众用这么暧昧的语气跟他说话,懵了一下之后才不轻不重地翻了方之淮一眼。
“我哪能不知道,为了李小姐嘛。”
杜文瑾还装模作样地回头看了化妆间一眼,“女孩儿的妆可比我的难卸多了,方先生还是多等会儿吧,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您慢慢等啊。”
方之淮伸手把当真要从自己旁边走过去的杜文瑾拉住了。
他无奈地侧眼看着杜文瑾:“晚上我带你去探望爷爷,顺便再留在那儿吃个晚饭?”
“……”
杜文瑾斜勾着眼角似笑非笑地瞥他,“你真当那儿是你家了是吧?还每天都得去一趟?”
方之淮眸色一深,唇角浅掀起来,“迟早都会是的。”
“那也不行。”
杜文瑾刻意把笑色一淡,“晚上杀青宴,去不了。要去你自己去吧。”
方之淮闻言微蹙了眉,“杀青宴这种东西,花得不还是资方的钱?”
杜文瑾笑色一顿:“你想说什么?”
“别办了,资方说不批。”
杜文瑾叫方之淮这副无赖样子搞得一愣,半晌后回过神来,气极反笑。
“……滚。”
方之淮叹了口气。
“那我陪你去。”
杜文瑾拍开方之淮握在他腕上的手,懒洋洋地用眼角瞥他一眼。
“又不是我说了算,你问导演吧,资方。”
说完,杜文瑾甩手走人了。
方之淮将杜文瑾的背影盯了两秒,才有点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贪餍的视线。
他转向康成幄。
和此时其他人一样,康成幄正困在刚刚那两人显然无比熟稔的对话里挣扎不出来。
——他觉着他可能是在做个什么噩梦。
“康导,晚上杀青宴我也去的话,不介意吧?”
杜文瑾一走,方之淮脸上那点难得的笑容也早就散了个无影无踪,此时仍旧是永远扑克脸的甲方形象。
“…………”
康成幄仍旧怔然地点头,目光微滞,“没问题……方总随意。”
方之淮颔首,转身就要去追杜文瑾的背影。
只不过康成幄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方总,您跟文瑾……是旧相识?”
“……”方之淮眼神转回来。
康成幄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以前一直误以为两位的关系并不好,所以……”
方之淮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之后,他只含糊道:“目前,我们两家算是世交的关系。”
说完之后,方之淮没再多做停留,抬腿向着已经去了休息区的杜文瑾走去。
而他的身后,再次陷入目瞪口呆的康成幄反反复复地揣算——
……与方家这种名门望族是世交关系,那文瑾得是什么样的背景?
可顶了尖儿的那些大户里,他怎么不知道有哪家是姓文的?
难道现在还有什么特别低调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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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刺》的杀青宴,因为有方之淮的加入,原本准备热闹为主的标准显然就不再适用。
最后还是方之淮让周渊订好了地方,剧组里的众人这才纷纷坐上各自的车赶了过去。
方之淮与杜文瑾同乘一车,先众人一步到了酒店大堂。
进到里面还没几步,杜文瑾就先见着了熟人。
“啧,这不是吴大少爷吗?”
杜文瑾站在两米外笑吟吟地将搂着个嫩模的吴元良一瞥,语气谑弄。
揽着嫩模往外走准备一度春宵的吴元良一听见这动静,条件反射似的就反手把怀里嫩模推了出去。
正娇笑着的嫩模没防备,“哎哟”一声娇呼就拧着那双恨天高摔在了光可鉴人的地面上。
杜文瑾叫眼前这一幕看得一怔,回过神来失笑出声——
“吴大少爷,你是把我错当成你家哪一位长辈了,啊?这么毕恭毕敬的?”
吴元良此时也回过神来,暗自唾弃自己刚刚的行径——尤其是在看见杜文瑾身旁没隔上半米就站在那儿眯着眼望着自己的方之淮时,这自我厌弃感就更强了几分。
只不过他面上没现出来,还有点没什么好气地睖了杜文瑾一眼。
“你怎么不说是你把吓了一跳?万一吓出个心脏病什么的,后半生你负责?”
话到尾音,吴元良到底没管住自己的嘴,多贱了一句。
立竿见影地,他这话还没落地呢,就先觉着站在杜文瑾身后那男人凉得刺骨的目光了。
杜文瑾倒是没觉察出吴元良这话音里几分真几分假的暗藏意思,他打趣地瞥了地上嫩模一眼。
“就吴大少爷您还能有心脏病?”
说着话,他俯下身就要伸手去拉地上的嫩模一把,嘴里还念叨着。
“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地上又凉,给冻坏了怎么办?吴元良你可真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主儿。”
杜文瑾将笑吟吟的目光落在嫩模身上,眼角白皙处那颗淡褐色的泪痣像是点了星光,在灯下熠熠地勾人。
“这位小姐,我——”
话音没来得及脱口,伸出去的那只白皙手掌被身后踏前一步的男人蓦地攥住,拉了回去。
与此同时,方之淮冷冽低沉的嗓音在杜文瑾的身后带着危险的情绪响了起来——
“吴先生的女伴,怎么也不该你来扶。”
“……”
杜文瑾视线横瞥过去。
他今晚本就是心情正好的时候,《心刺》的戏份收官得令他满意,一颗心雀跃腾飞,之前压着的那点浪劲儿这会儿是露得彻底。
所以一听方之淮的话,杜文瑾心里压着的叛逆就冒了头——
“我跟吴元良的关系,他的女伴就是我的女伴,我扶一把有什么不应该的么?”
“……”
这话刚出口,杜文瑾就难得地有点犯怂了。
但为时已晚——
站在他面前那男人的眼神,已经以可见的速度深沉晦暗下去。
山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方之淮:家里那只浪起来压不住,好气
第四十八章
男人的眸色以可见的速度迅速地阴沉下去,两点瞳子深处几乎能拧出墨来。
就用这样可怕的眼神把杜文瑾盯了片刻之后,方之淮才语速极轻也极慢地从唇间挤出几个字——
“他的女伴……就是你的女伴?”
“……”
杜文瑾刚刚一说完就知道自己是犯了大忌,难得有点主动想退。然而他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此时被方之淮用那跟刀子似的眼神一睖,心里不怂了,腿也不软了,笔直的小腰一挺,漂亮的下颌线就勾了起来。
连饱满的唇都抿着凌厉的弧度。
“是、又、怎、样?”
“…………”
四个字从那勾人的小嘴里一声一响地砸出来,跟对仇人似的,气得方之淮差点没压住火给人扛肩上带走。
不过就算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杜文瑾的手腕也让他攥得有些发麻了。
杜文瑾冷着脸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视线本能地压下去从自己的手腕上掠了一圈。
即便正在气头上,方之淮还是本能地一直注意着杜文瑾的神情变化,而接收了这个信号之后,他反应过来,握着杜文瑾的手一松,低下头望过去。
红得都有点泛青的指痕稳稳当当地攀在杜文瑾白皙的腕子上。
看起来明显得有点刺眼。
方之淮心里的火气顿时泄了个干净,凌厉的眉峰拧起个疙瘩,他伸手托了杜文瑾的手腕带到面前。
“……疼怎么也不跟我说?”
“不疼。”
杜文瑾冷着脸就要把手腕抽回来。“你不还没给我捏断吗,疼什么疼?”
“……”
方之淮无奈地看着他。
杜文瑾神色依旧冰凉,面无表情,薄唇开合:“松手。”
“我错了。”
方之淮一边摩挲着青年手腕处细腻的皮肤,一边低声耐心地哄。
杜文瑾没接话,只翻了方之淮一眼,手腕仍是往外抽。
他不经意侧开视线,还没完全转过去,就感觉腕子上蓦地多了个柔软的触感。
与此同时,站在他视线里刚扶起地上的嫩模的吴元良,和他旁边的女模特一起望着他这儿陷入了呆若木鸡的状态。
“…………”
杜文瑾几乎是不用回头,也能猜得到方之淮刚刚是做了什么骇人惊闻的举动。
他面无表情地转回脸去。
不出他意料的,方之淮正垂下头去托着他的手腕轻轻地亲被攥到泛了青色的地方。
杜文瑾面无表情地咬了好一会儿牙,才忍住伸手一巴掌把这男人糊开的冲动。
直到见方之淮保持那个姿势举着他手腕,眼见着要亲上一圈的架势,杜文瑾才终于忍不住磨着后槽牙从唇缝里往外挤气声——
“方之淮,就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给我松开……”
方之淮这一次倒是听话,杜文瑾话音落了,他也抬起头来。
那张冷峻面孔依旧跟平素没什么区别,你甚至不能在他脸上或者眼底找出半点跟不自在有关的情绪来。
寻找了半天都没得到任何结果的吴元良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他不得不承认,方之淮之前的动作大概还真是顺从本心自然而然。
这么一想,吴元良愈发觉着这个男人为了杜文瑾,已经让自己的底线降到深不可测的地步了。
真可怕。
似乎是感受到了吴元良对自己的腹诽,方之淮抬头之后,视线就不轻不重地扫了吴元良一眼。
吴元良受这一眼的激将,伸手拍了拍呆愣的嫩模让她先到外面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