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准撩！(16)

　　方之淮垂了手，视线抬起来，黑瞳里压抑着一种微倦而又暴躁的欲望——
　　“他是我的。”
　　男人低哑着声线一字一顿——
　　“谁敢抢，我就敢让谁死。”
　　======
　　第二天一早，杜文瑾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疼得要裂开了。
　　骂了一声昨晚给他灌酒的那帮孙子，杜文瑾掀了被子准备下床。只是还没等他坐起来，杜文瑾就发现身处的地方好像已经不是他熟悉的自己的别墅了。
　　杜文瑾只能皱着眉把昨晚那些浆糊似的记忆片段好好理了一遍。
　　过了几分钟，杜文瑾终于大致想起了昨晚发生过什么之后，宿醉的脸色更差了。
　　他脾气暴躁地拿起一旁的手机，刚准备逮着昨晚灌他最凶的那个骂一顿，就发现屏幕上的几条未读讯息。
　　方之淮发来的。
　　“……”
　　想起昨晚大部分事情的杜文瑾难得心虚到这个程度上，一肚子火都憋了回去，先戳开了那几条未读讯息——
　　“你睡衣睡裤都是我换的。”
　　“别有下次。”
　　“——我不是每一次都能有那么好的忍耐力。”
　　读完全部讯息的杜文瑾又想骂人了，可惜理亏的是他，他还真做不出强词夺理的事情来。
　　……喝醉了除外。
　　正在杜文瑾纠结着该做什么回复好的时候，他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
　　“Selina？”
　　杜文瑾开口，先被自己这明显宿醉后的低哑嗓音给震了一下。
　　而电话对面，Selina也被他这沙嗓惊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开口：“你昨晚又疯到什么程度？”
　　“……”
　　记忆里不期然地掠过钢管舞的片段，杜文瑾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没吱声。
　　Selina叹了口气：“今天临时收到个新剧本的试镜通知，康成幄导演的。这剧本抢手得很，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你尽管去试试——就当找找状态也好。”
　　“……”
　　杜文瑾闷闷地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我让他们下午给你捎几份护嗓的药品过去，你吃了之后再去试镜。”
　　杜文瑾哑着声：“好。”
　　……
　　几个小时后，坐在保姆车里，拿到新剧本的杜文瑾乐了。
　　他指着剧本上男主角的人物小传上“病秧子”那三个字，又指了指自己。
　　“本色出演。”
　　“……”
　　坐在副驾驶的Selina从后视镜里白了他一眼。“你还挺骄傲？”
　　杜文瑾勾唇笑笑，没反驳，低下头去抓紧时间浏览剧本，揣摩人设。
　　经过一夜宿醉之后，他此时的脸色苍白一片，连平素嫣红的唇瓣都淡了不少，也确实是一副供血不足的病秧子模样。
　　Selina坐在前座，过一会儿又担心地问他：“你确定你今天这个状态还能出门？可别等会让急救车开进片场——那就丢人了啊。”
　　“我没事。”
　　杜文瑾摇了摇头。“尽管出发吧。”
　　……
　　======
　　杜文瑾试镜的男主角的角色排在女主角角色试镜的后面。
　　他赶去试镜场地，拿着序号挑了个后排坐下的时候，正看见舞台上有个女演员在试镜。
　　长得有点眼熟，不过化着女主角的妆，杜文瑾没分辨出来，也就没再去认真琢磨。
　　他低下头开始研究剧本。
　　只可惜，或许是他选这位置离着评委和选角导演们太远，也或许是他这会儿面色苍白存在度太低——杜文瑾刚坐下没一会儿，前排两个新人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就是那个李筱琪？”
　　“可不就是她……”
　　“看不出来啊，就她长这副平平无奇的模样，能扒得上环业集团那位？”
　　“兴许人家就吃这口呢……要不是那位捧她，就李筱琪这么个过气的小明星，怎么可能拿得到这次剧本的试镜？”
　　“也是。不过你说那位方总也是奇怪，以前不是说样貌家世能力个顶个地拔尖，而且还从来零绯闻……怎么会看上李筱琪这样的？”
　　“怎么？你春心动了？想去自荐枕席了？”
　　“去你的……”
　　杜文瑾原本专注于剧本的思维，从“环业集团那位”开始跑偏，到了“方总”两字那儿，就已经彻底没剩什么注意力了。
　　他索性将已经看了一路的剧本合上，抬头看向舞台中央的女人。
　　桃花眼微微狭起，斜勾的眼尾处，淡褐色的泪痣轻轻地颤了一下。
　　平心而论，这一位对角色的把控和演绎，都让杜文瑾觉着颇为惊艳，之前抱着的目的不知觉地就成了单纯的研究和欣赏。
　　只可惜没给他多少欣赏机会，舞台上那个女演员就结束了她的这段试镜，从舞台上面走了下来。
　　杜文瑾还沉浸在之前的镜头余韵里，蓦地察觉到身边气氛微变。
　　他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果然便见，那下了舞台之后的女演员没回原位，而是望着他径直朝这儿走过来了。
　　“……”
　　杜文瑾脸上笑意一淡。


第二十七章
　　随着众人视线移动，李筱琪神情自然地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有礼而不狎近的微笑。
　　坐在杜文瑾前面的两个新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讨论，即便杜文瑾看不见两人的面色，但想也知道是不会好看的。
　　余光扫过两个新人一起微绷起来的肩线，杜文瑾唇角一勾，懒散地往后倚上了靠背。
　　白皙修长的指节顺势搭上了扶手，律动的指尖此起彼落，似乎在敲着什么节拍。
　　“文先生。”
　　艳红色的高跟鞋停在了他的视线中心。
　　杜文瑾唇角斜勾，漂亮的桃花眼微狭，带着一点懒洋洋的笑意，慢慢抬起了视线来。
　　自那双艳红的亮皮小高跟往上，掠过小腿、短裙、女士白衬，最后停在了李筱琪的脸上。
　　……原来他喜欢捧这样的？
　　杜文瑾唇角笑意微凉。
　　“你……认识我？”
　　青年的声线带着宿醉后微哑的遗音。
　　让人想起典藏的浓醇氤氲的酒香，也或是大提琴琴弦微动的悠悠回响。
　　——瓶封一启，帷幕一拉，余人便不禁生出沉浸其中的欲望。
　　李筱琪也同样。
　　只不过比前排那两个新人女孩儿好一些的是，她很快就从失神里回笼了理智，并立刻微垂了眼避开了杜文瑾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打开了手包，拿出里面一块沁着淡香的方巾，稍一停顿，似有不舍地向着杜文瑾的方向伸去。
　　“谢谢您，文先生。”
　　“……”
　　从李筱琪拿出那块方巾开始，杜文瑾眼底的笑意就滞了一下。
　　——托前面两个新人女孩的福，先入为主……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你是……那天德盛楼的那位小姐？”
　　杜文瑾虽不掩微诧，但也没让李筱琪擎太久，伸手将方巾接过。然后他的视线才重新落在李筱琪的脸上。
　　有这一块方巾提示，杜文瑾总算是找回了之前初一打眼的那种熟悉感。
　　不过，这似乎也不能怪他。
　　毕竟眼前这位妆容精致的李筱琪，跟之前那个哭得眼线腮红全花、看起来像是在脸上翻了调色盘一般的可怜姑娘，确实得算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李筱琪点了点头，神色间有一丝不自在的痕迹掠了过去。
　　她将脸边垂下的淡色碎发拂到而后，微微抿唇：“……嗯，那天的事情，多亏文先生肯帮忙。”
　　“举手之劳。”杜文瑾唇角微勾，“你现在已经签到环业娱乐去了？”
　　“嗯。”
　　李筱琪又点了点头，“看在您的面子上，方总出面帮我跟话年娱乐解约，然后去了环业。”
　　“环业娱乐是行内的新锐，潜力大，但总集团根底也深。去那儿对你来说，应该是个有益无害的选择。”
　　杜文瑾接话，“而且，不是我的面子，是你确实有那个实力。”
　　他搭在扶手的食指指尖平抬起来，一指舞台，视线跟着转了半圈，落到了李筱琪身上。
　　淡褐色的泪痣似乎都点着笑色：“你刚刚的那段表演我看到了，也很喜欢……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很想跟你拍对手戏。”
　　李筱琪一怔，继而脸色一点点泛起红来。
　　之前面对几位评委和选角导演的夸奖都没表露出什么其他情绪的她，此时却是露出点惊慌和受宠若惊的神色。
　　“如果以后能有机会跟文先生您搭戏，一定是我最梦寐以求的事情。”
　　被李筱琪明显起伏的情绪搞得一怔，杜文瑾回神失笑，“‘梦寐以求’？……这我可受不起。”
　　李筱琪摇了摇头，只是她这面刚张开嘴，舞台旁边最后一位试镜的女演员已经结束了表演，选角导演按着名单顺序喊等候的男演员们过去准备。
　　杜文瑾遂起身，“改天再聊，关于一些技巧性的东西，我倒是很有兴趣跟你切磋一下。”
　　青年漂亮的眸子微亮。
　　李筱琪用力地点了下头，捏着手包的手指不自觉地纠葛到了一起。
　　杜文瑾并未注意，站起身时，他的左手往前一搭，似是无意地按在前面那两个新人演员的椅背中间。
　　两个新人演员的背影一僵。
　　而此时跟李筱琪说完话，杜文瑾笑吟吟地转过来，然后向前俯身。
　　两个新人同时受了惊似的往两边一躲，目光惊慌地看向中间的杜文瑾。
　　杜文瑾谁也没看，视线落在前面的舞台上，像是自言自语地笑了一声——
　　“我保证，他们没什么干系。与其花时间和心思去猜忌别人，倒不如先提升一下自己的硬实力，否则……”
　　杜文瑾的视线在两个女孩的脸上划过，眼梢眉角仍是漂亮的笑色。
　　“否则，就算你们能爬上方之淮的床，也没有那个演技足以跟她相比。”
　　这声音温温柔柔地，像是情人间的低语；唯独眼底那点凉意，瘆得两个女孩儿同是表情微滞。
　　到底只是两个年纪还不大的女孩子，杜文瑾也没有再苛责，他站起身来，微微一笑——
　　“抱歉，失礼了。”
　　拇指指腹抵着英伦西装的襟领向下一理，在系扣处合拢。
　　青年侧身，向着李筱琪稍一点头，抬步离去。
　　……
　　试镜的男演员们在候区一个个紧挨着坐了几排。
　　都是圈内人，也没几个生脸，坐在一块儿的趁着导演没发话，都维系表面的和平恭谨，互相客套。
　　杜文瑾也对坐在他旁边的男人笑了笑。
　　那人顿了一下，回了一个同样有点僵硬的笑。
　　“刘滔生，我记得你。”
　　杜文瑾唇角微勾，语气里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刘滔生一听这话，笑得更尴尬了：“文前辈又看玩笑了，我们之前在《醉江山》不是刚合作过？我演男二，文前辈男三，我跟前辈学到不少东西。”
　　“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杜文瑾摇头，眼帘一掀，似笑非笑地望着男人，“我说记得你的‘记’，是记仇的‘记’。”
　　“……”
　　刘滔生脸上笑意彻底僵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文前辈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哈哈……”
　　“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杜文瑾倾身过去，声音压得微低，“比如，那条热搜，我一定找个最恰当的时机……”
　　他话音刻意一停，听刘滔生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杜文瑾笑了。
　　笑里凉意煞人，余音一字一句——
　　“完完全全地还给你。”


第二十八章
　　杜文瑾的话音落后，刘滔生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得维系不住了。
　　“文前辈……你这玩笑开得也就太大了……你之前的那条热搜，你怀疑是我搞出来的？那怎么可能——”
　　“有句话刚才我就想跟你说了。”
　　杜文瑾不慌不忙地打断了刘滔生的话音，面上笑吟吟地，眼神却冰凉无比。
　　“我这个人，从来只跟兄弟开玩笑；至于你……”
　　杜文瑾身形蓦地贴近，一字一句——
　　“你算个什么东西？”
　　“……”
　　刘滔生的眼底，遮掩不住的狞色掠了过去。
　　见刘滔生反应，杜文瑾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上身也退了回去。
　　“对，就是这样，保持下去——别玩那些令人作呕的表面把戏。”
　　说着，他起身，视线从刘滔生的身上掠了过去，像是看见什么让他不愿停留的脏污。
　　“毕竟，你的演技实在算不得好。”
　　杜文瑾的这声话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坐在两人旁边的几个男演员都似有若无地落了余光过来。
　　刘滔生面色变了几遍，最后还是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文前辈既然这么有信心，那我们不如待会儿场上见分晓。”
　　“……”
　　杜文瑾懒洋洋地睨了他一眼，似乎再懒得跟他开口，双手插了裤袋，转身离开了这片区域。
　　还没等他离开多远，迎面快步走过来的人让他的步伐一停。
　　“李小姐，还有事吗？”
　　见李筱琪走得气息微急，杜文瑾挑眉问道。
　　李筱琪回头看了一眼场外正门的方向，然后才转了回来。
　　“文前辈，女主角的试镜结束，我准备要离开了。”
　　杜文瑾没接话。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李筱琪总不可能是要他送她回去。
　　没等杜文瑾多费思考，李筱琪已经小心而满怀期冀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能不能向您要一个联系方式？……您之前说的一些演技方面技巧性的东西，我也很希望能够跟您切磋一下。”
　　杜文瑾眼帘微垂。
　　过了须臾之后，他点了点头，唇角浅勾。
　　“可以。”
　　“……谢谢前辈！”
　　李筱琪眼眸亮莹莹地冲着杜文瑾展露笑意。
　　她侧低下头去在自己的包里翻了翻，最终拿出来一支黑色的签字笔。
　　“抱歉，文前辈，我没带纸本，手机也落在车里了。”
　　李筱琪伸过手去，“你写在我手心吧？”
　　“……”
　　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来的属于女人的白净巴掌，杜文瑾眸色一滞。
　　他突然觉着有点后悔了。
　　……兴许不该答应的。
　　可此时木已成舟，再开口拒绝难免令对方难堪，杜文瑾无声一叹。
　　即便顶着半个片场奇奇怪怪的眼神，他也只能接过了那支签字笔，然后侧眸望了李筱琪一眼。
　　“抬稳啊。”
　　李筱琪用力地点了点头。
　　杜文瑾只依靠笔尖着力，右手凌空，在李筱琪的掌心写下一串号码。
　　写完之后，他扣合笔帽，李筱琪则收回手去，对着掌心吹了几下，然后带着一点微赧的笑意冲着杜文瑾轻轻点头。
　　“那前辈，下次再见。”
　　杜文瑾将签字笔递还给她。
　　“嗯，下次见。”
　　李筱琪揣上笔，笑着转身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杜文瑾终于将胸口间郁气舒了出来。
　　——他觉着，自己大概是有一段时间没闹出什么绯闻来，表现得太良善了。
　　Selina说公司要捧的那个新人……看来得尽快提上议程才行。
　　杜文瑾这边想着，脚下方向一转，回了候区。
　　他未注意的是，不远处的评审和选角导演里，那位不怎么说话的康大导演，正微皱着眉看着他这里。
　　…………
　　大约两个小时后，男主角的试镜终于结束，候区的所有男演员都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除了极个别试镜之后立即离开的，余下多数都是回到候区，以便“观察敌情”，做到心里大致有数。
　　而此时的评审老师里，却是开始了一场小规模的争执。
　　“他是一个艺人，也是一个公众人物——既然生活在公众视线里，就不能只考虑演技这一点！《醉江山》宣传定档之后，刘滔生无论是在人气还是口碑上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他的表演也中规中矩，从各方面来说都远比文瑾合适！”
　　“我们是在选最适合这个剧本角色的演员，不是选只会卖人设讨好部分观众的小丑！文瑾无论在眼神、肢体还是爆发力或者气场上——都比其他人高了一大截！你就因为之前难辨真假的娱乐八卦新闻而否认他的实力，实在是无稽之谈！”
　　“我并非否认他实力，只是为了电影之后的宣传和上映着想，我们不能选回一匹害群之马，这…………”
　　眼见着两个评审老师声量越提越高，连候区那边都有人不解地注视过来，坐在正中的康成幄清了清嗓子。
　　“……好了。”
　　那两人争论声一停。
　　康成幄转头看向其他几位评审老师。
　　“你们什么意见？”
　　众人简单表决了一下，最后在选刘滔生还是文瑾的问题上，评审老师们却是玩了个五五开。
　　“康导，这还是得您说话才行。”
　　评审老师中，有人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