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准撩！(21)

　　车内。
　　“‘文前辈’？你喜欢别人这么叫你？”
　　男人的声线低沉，听起来即便不怒也自带三分威严，更何况此时连语气都带着明显的不愉。
　　“这跟我喜欢不喜欢有关系吗？”
　　杜文瑾却浑不在意，他望着窗外，单手撑着颧骨倚在靠背上，神色平静。“那是她自己叫的，可没征询我的意见。”
　　方之淮未语，转头望了过去。
　　男人神色冷然，“那王梓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
　　杜文瑾闻言转了回来，他唇角一勾，眼底不见多少笑意。
　　“这才是你想问的吧，方先生？”
　　方之淮不语，只双瞳黑沉地盯着青年。
　　杜文瑾似笑非笑地向前倾身，“可是，方先生，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
　　方之淮沉眸，“王梓是环业娱乐旗下的艺人。”
　　“是吗。”
　　杜文瑾脸上笑意一凉，面无表情地直身坐了回去，“那你去问他，别来问我。”
　　“……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干涉你的交友。”
　　方之淮妥协，看着车外渐近的别墅，他与副驾驶座上一路都没敢开口的周渊道，“就在前面停下吧，剩下的路你不用跟过来了。”
　　周渊稍作犹豫。
　　“方先生，前面——”
　　“按我说的办。”
　　方之淮沉声。
　　“……是，方先生。”
　　周渊点头，示意司机，轿车于是在前方停下。
　　杜文瑾视线从车窗外收了回来。
　　他看了方之淮一眼，便直接推开门下了车，一语未发地往别墅方向走去。
　　还没杜文瑾下车快的周渊愣了一下，望向方之淮。
　　方之淮无奈一叹，抬脚跟了上去。
　　于是，深夜的别墅区内，水光衬着灯色在路旁熠熠。
　　而长路的一侧，模样漂亮的青年走在前，隔着几米的距离，西装革履身形挺拔的男人跟在后面。
　　保持着这样的间距，两人一直走到了杜文瑾的别墅门口。
　　“不请我进去坐坐？”
　　方之淮停下脚步，看着前面按密码的青年。
　　“……”
　　青年的背影一顿。
　　片刻后，密码门滴的一声打开，青年没急着拉开门，只转过身来，侧倚着门边，神情平静地望着这里。
　　方之淮上前了两步。
　　“我还没进过你的家里。”
　　青年轻挑了眉，“我为什么该让你进来？”
　　“我想看看你住的地方。”
　　方之淮又上前了一步。
　　“……看可以。”杜文瑾拉开了门，“别用那种巡视领地的眼神。”
　　方之淮唇角一掀，将两人之间最后几步距离彻底缩短。
　　杜文瑾转回身去，将门拉开。
　　“文瑾？？”
　　门内闻声走来的女人神情惊愕地看着门外。
　　“……”
　　方之淮脸上的笑意倏然沉了下去。
　　“她是谁？”
　　“他是谁？”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被夹在中间的杜文瑾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弯腰拿起了旁边一双新的男士拖鞋，放到了玄关。
　　“你先进来。”
　　方之淮身形停滞了片刻。
　　最后，他还是按捺着心里的暴躁情绪，换鞋走了进来。
　　几分钟后。
　　杜文瑾懒洋洋地倚在长沙发上，而左右两旁的单人沙发上，各有一个正襟危坐、目光冷然。
　　“你们做下自我介绍？”
　　换了一身居家服的杜文瑾窝在沙发里面，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只不过在他看见方之淮那算得上危险的眼神之后，杜文瑾又反悔了，“算了，我来介绍一下。”
　　他抬手示意女人坐着的方向，然后才看向方之淮。
　　“这位是Selina，我的经纪人，业内外号‘女皇’，所以也就是我家陛下。”
　　杜文瑾稍一停顿，补充了一句——
　　“所以，她能够出现在我家，这是很正常的。”
　　方之淮眼神并未轻上半点，只垂眼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又抬起。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三十二分——即便Selina小姐是你的经纪人，我也不认为她出现在这儿是‘正常’的。”
　　杜文瑾没什么表情地看过去。
　　“方先生，如果你觉得我家的沙发坐起来不很舒适，你随时可以回你的方家去。”
　　方之淮垂眼，消了声。
　　杜文瑾又看向Selina，“这位是我的朋友，今晚是他邀请我去慈善晚宴，之后又送我回家，所以……”
　　Selina神色冰冷，“我可不认为，一个普通朋友能拥有对你的别墅该进什么人这件事指手画脚的资格。”
　　杜文瑾神色一顿。
　　这一次，不等他开口，方之淮声线低沉地接过话来——
　　“Selina小姐说得没错。”
　　男人抬眼，墨眸黑沉。
　　“不是普通朋友，是男朋友。”


第三十四章
　　没压住醋海翻波而说错话的代价就是，方先生被他那位维持了几秒“男朋友”关系的小祖宗冷着脸赶了出来。
　　门砰地一声合上。
　　今天出来的无论司机还是保镖，都是跟在方之淮身边的老人了。
　　大家听见动静望过去之后，不到两秒，就不约而同地默契转头，哼着小调将视线落到旁处去。
　　——他们的顶头上司周渊先生，已经以切身的惨痛经历告诉他们：知道太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周渊却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
　　“方先生，刚刚那位，应该是Selina小姐……她并不知道您的身份，是否需要告知她？”
　　“……”
　　方之淮眼眸幽深地转过来看了周渊一眼，“能解雇她吗？”
　　周卓犹豫了片刻，“Selina小姐在业界口碑一向较好，而且她与杜少爷已经合作多年，临时换人恐怕……”
　　方之淮脚步一停。
　　“那你就告诉她，任何私人时间都不允许踏足瑾儿的生活半步——尤其是晚上十一点这种该死的时间！”
　　话至尾音，男人声线带上点阴沉的沙哑，听得周卓心里一凛。
　　他忙点头应声：“好的，方先生，我一定传达。”
　　方之淮这才重新抬脚上车，在前后的保镖车护送下离开了别墅区。
　　…………
　　而此时，门内。
　　Selina的脸色从方之淮之前的话音一落下时就开始难看，到杜文瑾把人“送”出门回来时，依然是近乎铁青。
　　“这个人就是淼淼所说的你的男朋友？！”
　　“……”
　　往回走的杜文瑾步伐一顿，“方淼淼跟你说过什么？”
　　Selina沉声：“是我在问你——文瑾，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演艺路当回事情？你知不知道一旦爆出同性恋情，你在国内的事业几乎会是举步维艰？！——娱乐圈里根本容不下你这样的异类！”
　　“异类？”
　　杜文瑾唇角一勾，眼底却无半点笑意，只有带着凉意的眼神从中透出——
　　“我国文学得可能不太好，听不懂Selina小姐你的意思。”
　　Selina呼吸一窒。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杜文瑾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Selina用力地做了一组深呼吸，合了一下眼睛之后又睁开望向杜文瑾。
　　“好，我承认我用词不恰当也不尊重，我向你道歉——但文瑾，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这段恋情真地发生并且公布出去，那么迎接你的绝对是毋庸置疑地封杀和雪藏——将不会有任何导演愿意冒着成片被禁的风险接纳你成为演员，也不会有任何广告敢找你代言——你将永远失去出现在镜头面前的机会！”
　　Selina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静下急促的气息。
　　她紧紧地盯着杜文瑾的面孔，不肯放过对方脸上的半点神色变化——
　　“那么，文瑾，你告诉我——即便这样，你也要走这条路吗？”
　　杜文瑾默然。
　　Selina见杜文瑾未作声，她也叹了一口气，语气放得柔和了些。
　　“我换个问题，文瑾，请你认真思考之后告诉我——你跟他会是什么关系？”
　　杜文瑾终于有了动作。
　　Selina话音落后，他抬起了视线，脚下也重新迈步，一直走到了方之淮之前坐过的单人沙发上。
　　“答案……他告诉你了。”
　　青年唇角微掀。
　　与此同时，他放松身体，将自己落进沙发里。
　　身体与沙发相撞，一声闷响，杜文瑾躺在那儿看着不知是受了哪一种冲击的Selina滞然的神情，笑得眼尾微挑，泪痣熠熠。
　　“Selina，你知道我选择走上这条路，是为了一个人。”
　　Selina神色一顿：“……是为了他？”
　　“不是。”
　　杜文瑾摇了摇头，“这世界上有两个人对我最重要。——他就是另一个。”
　　Selina张口欲言，却在杜文瑾的目光里停住了话音。
　　“但我这个人很贪心。所以我答应你——”
　　杜文瑾撑在沙发侧背上，右手抬起，食指指向上方。
　　“在我没有达到自己想要到达的高度之前，我会竭尽所能地隐瞒我们之间的关系。”
　　Selina眸光微动。
　　杜文瑾掀唇而笑，眼底星光满布——
　　“你知道的，我有那个能力。”
　　Selina沉默良久，之后她动作很慢地点了点头，然后扬起目光。
　　“记得你答应我的。”
　　“嗯。”
　　杜文瑾倚回沙发里。
　　紧绷的气氛终于回落。
　　杜文瑾主动开口：“那么，Selina小姐，你今晚这么突然地出现在我家里，是因为什么？”
　　提起这个，Selina脸上复杂的神情掠过。
　　再开口时，她语气悻悻，“我本来是因为你能拿下康导的电影男一号的角色而感到惊喜，准备过来跟你商量一下之后去签合约的事情。”
　　她望了一眼玄关，哼了声，“哪成想，立刻就收到了你给我的第二重更大的‘惊喜’。”
　　杜文瑾一笑而过：“签合约可以定在明天下午之前。”
　　Selina狐疑地看向他：“之后你要做什么事？”
　　“回杜家老宅看看。”
　　杜文瑾耸了下肩，“趁老爷子还没有发火开口，我考虑自己主动回去一趟。”
　　Selina这才放下心来，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明早我跟车过来接你——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杜文瑾跟着起身，双手插在居家服的裤袋里，懒洋洋地把人往玄关送。
　　Selina开门的前一秒，杜文瑾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靠在玄关墙壁上，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如果《醉江山》剧组演员出了什么丑闻，对已经定档的电视剧会有什么影响吗？”
　　Selina一怔，虽然不理解杜文瑾问这个问题的用意，还是如实回答——
　　“只要不是因为剧组原因，只是演员个人问题，通常不会——而且有可能反而给电视剧播出造势。”
　　她稍一停顿，挑眉反问，“不过，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杜文瑾轻笑一声。
　　“没什么，女皇陛下一路康顺。”
　　“……”
　　Selina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推门出去了。
　　等门合上，发出滴的一声自动上锁的轻响，杜文瑾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交代你一件事情…………”
　　======
　　第二天一早，Selina就跟车来了杜文瑾的别墅，把他接去定下了康成幄导演的电影的片约。
　　康成幄对于杜文瑾的欣赏是不加遮掩的，更是大有中午一起吃个饭，下午直接去片场感受一下的意思。
　　“抱歉，康导。”
　　杜文瑾婉言谢绝：“我下午需要回去看望我祖父，今天可能不太有时间。”
　　康成幄只得带着遗憾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按片约定下的时间，期待你的表现，文瑾。”
　　两人握手道别，杜文瑾转身离开。
　　到了楼下，侯秦已经开着杜文瑾的私人用车等在那儿多时了。
　　见杜文瑾走近，侯秦拉开后座车门，等杜文瑾抬腿坐进去之后，才将车门轻关，然后回了驾驶座。
　　“少爷，需要先回别墅一趟吗？”
　　“不用。”
　　杜文瑾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神情却仍旧算得上轻松愉悦，“直接回杜宅。”
　　侯秦依言启动轿车，在轿车平稳没入车流中，他从后视镜看了杜文瑾一眼。
　　“少爷，是否需要先给宅子里去一通电话？”
　　“没必要，免得老爷子又开始翻最近一段时间报纸的娱乐版。”
　　“……”
　　侯秦一默，点头。
　　一个多小时后，轿车停在了杜宅的门外。
　　杜文瑾下车，迎接的侍者向他颔首问候，杜文瑾也点头往里走。
　　“老爷子又在茶室？”
　　“回二少爷，杜老先生在会客厅。”
　　“今天家里有什么客人吗？”
　　侍者摇了摇头：“不，二少爷，是夫人回来了。”
　　“……”
　　杜文瑾步伐戛然一停。
　　半晌后他才重新迈开长腿，“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二少爷。”
　　杜文瑾一路穿过玄关、大堂、长廊，一直到了会客厅外面。
　　他站定，轻吸了口气，抬手敲门。
　　门内一个不高不低的女声接了敲门声。
　　“请进。”
　　杜文瑾眸色复杂，但还是没什么犹豫地拧了门把手，推门进去。
　　门在身后关合，杜文瑾垂手站到门旁。
　　“爷爷，母亲。”
　　杜老爷子敲了敲手里的龙头拐，面上故作肃然，却难掩喜色。
　　“你倒是终于想起来要主动回来看看我了？”
　　杜文瑾动作神情看起来都算得上乖巧。
　　“我本来想回来陪您吃顿饭，没想到母亲也已经回家中了。”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闻言抬眼，目光平静地在杜文瑾身上扫过。
　　“我公司里事务繁忙，回来的次数自然较少。你若无事，应当常回家里看望，不可懈怠贪玩。”
　　杜文瑾垂眼：“是，母亲。”
　　“我之前听说，你上一部戏已经拍完，如果在外面玩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公司来。”
　　王安蕊描得细致的眉线掀了起来，“只你哥哥和我两个人支撑集团显然力有不逮，你趁早收心回来熟悉公司事务，才是正经事情。”
　　“……”
　　杜文瑾闻言，一语不发地站在那儿。
　　见杜文瑾这般反应，杜老爷子脸上刚浮现的那点喜色立即散了个干净。
　　他拄着龙头拐敲得会客厅地面砰砰响——
　　“你说说你——那儿到底有什么好？你非得这么执迷不悟地往里面钻？！”
　　见杜老爷子动了气，王安蕊这才将视线从杜文瑾的身上收了回来，她主动起身到了杜老爷子身边。
　　“您不必动气，文瑾我会好好教育，定不会让他走了歪路。”
　　“……”
　　杜老爷子这才气哼哼地转开了脸去。
　　有王安蕊在场，之后的一顿午餐也是在冰冷无言的氛围里度过了。
　　午饭一过，杜文瑾垂着眼帘静道：“我下午还有工作，改天再来看望您。”
　　杜老爷子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带着点火气扭过头，不再看他。
　　杜文瑾施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边往外走，杜文瑾边拿出了手机——
　　“阿秦，现在就来杜宅接我。”
　　“……”
　　电话对面的侯秦愣了一下，本能地看了一眼时间。
　　比约定的点早了许多，但侯秦还是没说什么，应声：“好的，少爷。”
　　杜文瑾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杜宅的仆人走到杜文瑾面前。
　　“二少爷，您的车来了。”
　　倚在沙发上闭目休憩的杜文瑾闻言睁开了眼，起身拿起了一旁的外套，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杜宅外，侯秦站在敞开的车门旁。
　　从杜宅出来之后，杜文瑾见着不远处的侯秦，目光中温度才有所回升。
　　杜文瑾走了过来，弯腰进到车里，然后动作停在了中途。
　　几秒后他终于回神，继续之前未完的动作，坐进了轿车里。
　　侯秦随后关门，回了驾驶座。
　　轿车缓行出去。
　　“……说吧。”
　　等杜宅离了他的视线，杜文瑾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落到坐在自己右侧的男人身上——
　　“你来做什么？”


第三十五章
　　“说吧。”杜文瑾望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你来做什么？”
　　“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方之淮的眼神一直落在杜文瑾身上，杜文瑾却清楚地明白，这个“他”说的就是驾驶座上的侯秦。
　　杜文瑾似笑非笑地瞥了后视镜里神情木讷的男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