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尾蛇镇|Rattlesnake(41)
“我得剪剪了。”
“甭剪,我喜欢,真软。天,我真等不及用两只手摸你的头发。”
吉米也盼着那一天。他爱夏恩的双手,当然,他也爱夏恩身上的其他部分,比如他那双蓝汪汪的眼睛,他的歪鼻子,他的尖下巴,还有他的锁骨和瘦伶伶的肩膀,还有他勃起的乳头,他的每一根肋骨,他的伤疤,他深陷的肚脐,还有……
操。吉米爱夏恩。
他不想这样。“爱”是所有“希望”中最不堪的一种,他知道他正把自己推向悬崖边缘,迎接他的将是万丈深渊。但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
伊卡洛斯[1]坠向大海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为了短短几分钟的翱翔,值得吗?
吉米品尝着夏恩皮肤的味道,驱散脑中的胡思乱想。不一会儿,夏恩就在他身下扭动起来——他的夹板不时会让吉米挨上几下——呻吟着又是骂又是求。能够如此了解一个人,顷刻之间挑起对方的情欲,真是命运的恩赐!而有一个同样了解你的人,也可遇不可求。
吉米没完没了地吸吮着夏恩的睾丸和梆硬的老二,好半天才伸手取过润滑剂和安全套。他满吞吞地给夏恩戴好套子,看着夏恩在他的触碰下咬住嘴唇。
“咱们要是能不带套就好了,”夏恩气喘吁吁地说。“不想跟你隔着什么。”
吉米也希望如此,但他有过高危性行为,尤其是年轻时。他上次化验的时候结果全是阴性,但那已经是好久之前了。为了自己快活,他愿意冒险,但就算要他的命,他也不会把脏东西传给夏恩。
“嘘,看着。”吉米说。他最近才意识到,夏恩也特别喜欢看着他。知道自己的伴侣满心想要他,让他飘飘欲仙。吉米·多赛特,还从来没被人如此渴望过。
他继续跨坐在夏恩身上,往指头上倒了些润滑剂,为自己扩张。夏恩瞪大了眼睛——他的黑色瞳孔张得那么大,几乎把蓝色全盖住了——他的手指有节奏地一下曲起,一下展开。“我光看着你就能射出来。”他嘟囔着。
“那我的愿望可就落空了;我真的、真的特别想骑你。”
“哦,操嗷!”
吉米的小穴已经急不可耐了,但他选择放慢节奏,多欣赏一会儿爱人求欢的表情。可这时,夏恩开始套弄吉米的分身——他只有一只手能用,所以动作有点笨拙,但效果却没打半分折扣。吉米再也忍不住了,他小心地定住身体,引着夏恩对准他身后,然后缓缓坐下去,让夏恩进入他体内。
“哦,操。”夏恩还是那句话。不对,这次是吉米说的。他绷紧大腿,快感逼得他大声呻吟。
夏恩说了句“好样儿的,牛仔”,以致于虽然他的老二正在吉米体内制造四窜的电流、他的手正豪放地撸着吉米那话儿,吉米还是被逗得大笑起来。吉米把手塞进嘴里,以免自己发出狼嚎。他不想打扰客人,惹恼贝琳达,但夏恩的手腕出奇灵活地一扭,把他送上了高潮——他咆哮,他颤抖,他残余的意识中只剩夏恩高潮时仰起脖子喘息的样子。
后来他们稍微清洁了一下,就关了灯,偎进对方怀中。
* * *
吉米一早就醒了,夏恩还在赖床。干泥水活儿总要弄脏,所以吉米没去洗澡。夏恩躺在床上微笑着看吉米套上他最邋遢的T恤和最旧的牛仔裤。“穿那件羊毛衬衣,”夏恩边打哈欠边说。“开窗通风怪冷的。”
“会弄脏。”
“那就洗干净。再说,我还有两件儿呢。”这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经典玩笑了。
吉米绑好靴子的鞋带,走到床边亲了夏恩一下,还迅速揩了点油。“趁我没走,有啥要我帮你的吗?”
“没,我搞得定。”虽然还没拆夹板,但他的手指可以活动,足够他穿上牛仔裤,扣好扣子;穿靴子要困难些,所以他懊恼地选择了暂时穿“一脚蹬”。
“好。需要我就给我打电话。”吉米又亲了夏恩一下才出去。
贝琳达告诉他,203的客人一早就退房了,所以吉米头一件事就去换了灯泡。他注意到那个房间的天花线有一端松脱了,于是他赶紧搬来梯子、锤子和钉子修整一番。等他弄好木线条,瓷砖也到了。送货员只管把货卸下车,他得自己把瓷砖拖到105去。他考虑去瞧一眼夏恩,但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夏恩估计又睡着了,他不想吵醒他。
上礼拜,贝琳达给他买了台瓷砖切割机,他把那玩意儿摆在地下室,免得在楼上使用吵着客人。他仔细量了卫生间的尺寸,在需要切割的瓷砖上做了标记,然后把它们搬到楼下。他知道,一点点浪费都会惹怒贝琳达,所以他切得小心翼翼,花费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要长。他把切好的瓷砖重新弄上楼,开始抹水泥。他费了老长时间才把瓷砖全铺好,幸亏贝琳达没选什么复杂的铺法。
铺好最后一块瓷砖时,他的肚子已经叫得沸反盈天。站起身,膝盖疼得他哼了几声。他瞥了眼屋里的闹钟,已经一点十五了——距他平日吃午餐的时间已经晚了两个小时。夏恩怎么了?
完了。他要是又癫痫发作了怎么办?要是在床上发作了还好,可要是在厕所或是客厅发作了呢?有很多东西会磕伤他的头,他可能会再摔断胳膊,或者摔断腿,或者……
他尽力掩饰住自己的慌乱,赶回屋里。
但他开门一看,夏恩正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干,完好的那只手捏着一张纸。他低着头,吉米看不清他的表情。
“夏恩?没事儿吧?”
夏恩没抬头。“我打扫了卫生,想给你个惊喜。我连衣服都洗了。我把你的衣服放进你抽屉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上面有我的名字,所以我就打开了。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看明白写了什么。”
书里常写到“心猛地一沉”,吉米一向认为那是拽文扯淡;但此时此刻,他的心确实坠了下去,沉甸甸地落在肚子里,像压了块石头。膝盖发软,但他还是走了过去,在扶手椅上坐下,等候发落。
这时夏恩抬头看向他,舔了舔嘴唇。他的眼神黯淡无光。“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吉米?”
吉米脑子里涌出了许多说辞:他在旅馆房间里、或者地下室找到的;他自己写来练……他也不知道练什么;乔治·“响尾蛇”·莫瑞出现在酒吧中央,把这信交给了他。
“当时我开着车在沙漠里,没有什么目的地。有人在路边拦车,我让他上来,因为他看着很冷。他叫汤姆·雷诺兹。他跟我说……他跟我说他有个儿子,他后悔了,他要去响尾蛇镇送一封信。”他轻声说着,不敢迎向夏恩的目光。“我开着车,他睡着就没再醒过来。走得很安详。直到在弗莱斯诺镇停车我才发现。我报了警,条子扣了车搜查,但等我拿回车,我发现了这封信。我恐怕应该把信交给警察,但我决定来送信。所以我开车到这儿,来找你。”
“可你没给我。”夏恩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没有,就因为……我知道我一把信给你,你就会赶我走。而且响尾蛇镇是个好地方,很安详,适合留下稍微休息一阵儿。我一直想走,免得伤害你。可你这么帅,又对我这么好,还……”他痛苦地住了嘴。
“你说你只是路过,你撒谎。又他妈是谎话,就跟你说过的那些故事一样。还有我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也都是假的。”
不,吉米想否认。是真的。但他没吭声,只是垂下头。
“你说的关于你的事儿有一句真话吗,吉米?”
吉米抬起头,终于望向夏恩。“没有。你知道我是什么吗?我是只鬼。我是说过我不信鬼神,但那是撒谎。我信,因为我就是。汤姆也是,即使他还活着的时候。我们这样的人——有很多,但谁也看不见我们。我们随便打一份工,干几天或者几礼拜,然后换地方。运气好的时候,我们住破烂汽车旅馆或者破烂公寓,运气不好就住桥下或者空房子。等我们死了,没人想我们,没人认领我们的骨灰。”
夏恩瑟缩了一下,像是挨了一巴掌。“你怎么能说出这话?你怎么能这么想?你觉得你活得艰难,所以就能自暴自弃?喏,看着我。”他站起身,展开双臂,其中一只胳膊还上着夹板。“你以为我本就是这样?我以前壮得很,妈的,而且脑子也好使,我跟你说过我的毕业成绩是全班第二吗?现在呢,我是个酒保,浑身没二两肉,连他妈的报纸都看不了,开不了车,连他妈靴子都没法自己穿!”说道最后他已经吼了起来,气得颧骨都烧红了。吉米希望这股怒火不会诱发癫痫,但他没说出来。
吉米也站了起来——动作相当迟缓——然后开始朝房门走去。
“你要逃跑,对吧?”夏恩吼道。“你就是这么怂,我跟你说过——你不是要去哪儿,你就是逃跑,永远这么逃下去。你他妈就不能有一次不当逃兵?”
吉米停住脚步,稍稍侧过身子朝向夏恩。“身后有援军的才不当逃兵。”
“胡说八道。”夏恩咆哮道。
“听我说,我不是说你活得轻松,打死我也不会这么说。但你有母亲,她为了救你会跋山涉水勇闯虎穴。我妈后悔生了我,而且把这一点深深烙在我心里。她一次也没说过爱我,就连临死前也没有。你有个大家庭,家里每个人都时刻准备着为你赴汤蹈火。我有三个哥哥,他们老爱提醒我跟他们不是一个爹生的,在我小的时候,他们把我揍得半死,等我长大了,他们把我挡在门外。你有亚当,他是个好人,把你揣在心里疼爱。我只有我妈那一串儿男朋友,人品好一些的当我不存在,人品差的会揍我。后来我妈嫁给了罗伯特,他强——他是所有那些人里最下作的。你住在牧场里,那儿堪称人间天堂,后来又住在旅社里。我住过的是一间又一间蟑螂泛滥的棚屋和公寓,到我十四岁,就彻底没地方住了。你的头一份工作是当牛仔,我是卖身。老天,除了这些你还有汤姆,他疼爱了你几年,他唱歌哄你睡觉,还陪你在门廊上坐着。他就是日子再没盼头了,心里还挂念你。我出生证上‘父亲’那栏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