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遗孀(13)
如今看来,楚一乔竟是认真的。
“时栖,我送你回家。”Lily和Ryan的助手再次确认了拍摄流程后,雷厉风行地将他从沙发上扯起来,“楼珩的经纪人刚刚给我发了消息,说楼珩想提前跟你商量以后宣传的尺度。”
双男主爱情剧,观众对角色感情的关注经常会移情到演员本身,有些娱乐公司乐见其成,有些娱乐公司唯恐避之而不及。楼珩现在来找他,肯定是后者了。
“行,我没问题。”时栖掏出手机,点开微博,无视狂轰滥炸的私信,关注了楼珩,“什么时候见面?”
“周五。”
时栖猛地停下脚步。
Ryan的工作室空调开得很足,冷气吹得衬衫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像瘦骨嶙峋的胸膛,紧密地挨着他的脊梁。
时栖一阵反胃,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Lily瞬间警觉:“你感冒了?”
“没有。”时栖摇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嗓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周五我有事,换个时间吧。”
“周六?”
“行吧。”他把手插进裤子口袋,推门走进了八月底的热浪。
周五,宫行川要跟苏珊娜订婚了。
时栖如坠冰窖,浑浑噩噩地钻进汽车后排,心想:我就是个被包养的情人,想那么多做什么?
可他不信宫行川会在包养情人的同时结婚。
宫行川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人是会变的。
三年前的他再好,也背叛过宫行川,宫行川为什么不能选择别人呢?
Lily将时栖送到公寓楼下,见他面色苍白,不免担忧:“是不是上次中暑还没好?”
“哪有那么夸张……”时栖笑着安慰,“就是拍得太耗神,有些累罢了。”
“真不用我送你上去吗?”Lily担忧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洒脱地摆手:“走吧!”
Lily开着车走了。
时栖迈着故作轻快的步伐,穿过小区的花圃,在寂静无声的花园里弯下腰,狠狠地吐出了胃里所有的东西。
高档住宅区的楼在白日仿佛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墓碑,密密麻麻的墓志铭里,没有时栖的归宿。
他吐完,用面巾纸擦了嘴,晃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瓶矿泉水,一瓶用来漱口,一瓶放在了身后。
片刻,巡逻的保安出现在时栖眼前。
保安大叔红着脸挠脖子,操着淳朴的乡音同他说话:“时栖啊,今天有两个狗仔来拍你,被我拦下啦!”
“谢谢。”时栖把没开的矿泉水递过去,“辛苦了。”
保安大叔摆着手不肯收:“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笑嘻嘻地把矿泉水塞进大叔怀里,灵活地跳开:“我先回去了,如果有狗仔,还得麻烦您拦一拦!”
“这孩子……”保安大叔望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比我家娃还小吧?一个人生活,真苦咯!”
时栖跑进电梯,喘着气按下了楼层按钮。
封闭的空间内,他与自己的喘息作伴,神情渐渐阴郁。等门开,时栖恹恹地开了密码锁,蹬掉脚上的鞋,垂着头往沙发上栽。
他没有栽进柔软的沙发,而是栽进了滚烫的胸膛。
宫行川被时栖砸得闷哼一声,冷着脸起身,提起时栖的衣领,拎鸡仔一样把他提溜了起来:“脸色怎么这么差?”
时栖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宫行川,委屈与欣喜一同涌上心头。
他又把宫行川压回了沙发,伸着手要抱宫行川的脖子:“叔叔……”
他快哭了。
他当自己是尘世中的一缕幽魂,家中却有人亮一盏灯。
第十五章 订婚仪式
宫行川犹犹豫豫地松开手,让时栖抱住了自己的脖子。
时小狐狸尽情地在宫叔叔的怀里蹭了蹭,跟充电似的充满电量,然后歪着脑袋笑了。
他皱巴巴的领口斜了一下,露出雪白的脖颈。
宫行川蹙眉替时栖扶正了衣领,又问了一遍:“脸色怎么这么差?”
时栖没心没肺地嘟囔:“饿了。”
宫行川立刻起身往厨房走。
时栖紧紧地跟着:“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家的房门密码啊?”
宫行川打开冰箱的门:“我问了Lily。”同时,找到半根黄瓜和三颗烂掉的西红柿。
“我基本上不在家里做饭。”时栖笑出一口白牙,双手撑在宽敞的桌台上,轻轻松松地坐了上去,“叔叔,你真的问了Lily姐?”
“嗯。”宫行川关上了冰箱门,掏出手机发了几条信息。
时栖也在发消息。
—宫行川找你了?
Lily回复得有些慢,大概在开车。
—找了,问了你家大门密码,可能是要送什么东西过去。
时栖把手机塞进口袋,郁闷地揉了揉后颈。
大门密码有特殊含义,他以为宫行川不用问Lily就能猜出来。
门铃响了。
时栖回过神。
宫行川转身开门,不消片刻,就拎着大包小包的菜走进了厨房。
时栖没忍住,偷了小半根黄瓜,趁宫行川不注意,洗了就往嘴里塞。
给土豆削皮的宫行川撩起眼皮瞧瞧他,又低下了头。
宫行川会做饭,时栖以前就知道。
但他已经很久没吃过宫行川做的饭了。
时栖嘎嘣嘎嘣地啃着黄瓜,从桌台上跳下来,蹲在垃圾桶边上,注视着土豆皮从宫行川修长的手指间落下。
“叔叔,你没生我气?”
宫行川把削好的土豆放在桌子上。
“叔叔……”他往前凑凑。
宫行川又拿起一个新的土豆。
“叔叔,叔叔?”时栖再往前凑就要生啃土豆了。
宫行川避无可避,抬手把他的脑袋拨开。
时栖执着地扭回来:“叔叔……”
“不生气。”宫行川拿他没办法,起身把时栖从地上拽起来。
“我也没觉得你恶心。”他小小声地说。
宫行川挑起一边眉,等着他继续坦白。
时小狐狸原地扭了扭,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他连忙转移话题:“叔叔,我饿!”
宫行川低头看他。他气短地瞪回去。
一场拉锯战的胜利,不取决于眼神有多凶狠,而在于空着的手在做什么。
时栖拉住了宫行川的手腕,用拇指指腹温柔地磨蹭。
宫行川眼里滑过一道隐忍的欲望,转身开始切土豆。
菜刀和案板碰撞的闷响敲在时栖的心房上,他凑过去,环住了宫行川的腰。
宫行川动作一顿,低头看着那双握紧在身前的手:“出去等着。”
他不动,听着宫行川有力的心跳,眼眶发热:“叔叔,你周五真的要订婚吗?”
咚——!
菜刀和案板来了次亲密接触。
宫行川把时栖的手拂开:“歇着吧,饭好了叫你。”
他咽下苦涩,哑着嗓子喊:“宫——行——川!”
宫行川放下菜刀,转身靠着案板,慢条斯理地卷起了工整的衣袖。
“时栖,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
时栖如遭雷击,精湛的演技派不上用场,在宫行川面前露出了最脆弱的芯——可惜只有一瞬——他很快调整好情绪,狼狈地逃离了厨房。
两次了。他想。
他已经在宫行川面前失态两次了。
上一次是在电梯里,他绷不住问了宫行川和苏珊娜的关系。
第二次则是因为他们的婚姻。
“婚姻。”时栖把这个生满倒刺的词放在舌尖上品味,尝到了满口的血腥味。
他想起另一场荒唐的婚礼,宫凯牵着他的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他捂着嘴,冲进浴室,趴在马桶边干呕。
“活该啊……真是活该。”时栖含泪勾起了唇角。
宫行川做了三菜一汤。
菜是宫保鸡丁、青菜炒香菇、拍黄瓜,汤是紫菜蛋花汤。
时栖坐在桌边,安安静静地吃了三碗饭。
宫行川做饭的水平和多年前一样,时栖撑得头晕目眩,又想趴在马桶上吐了。
但他舍不得。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吃到宫行川做的饭。
宫行川不是Lily,不会控制时栖的饮食,只当他在长个子,收拾碗筷的时候捏了捏他没有什么肉的腮帮子。
时栖仰起头,眼底雾蒙蒙的,弥漫起了水汽。
宫行川的心尖一颤,差点绷不住喊他“小栖”。
“叔叔,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宫行川移开视线,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偷香》剧组人员变动比较大,方权决定等楼珩进组后,重新开机拍摄……这两天你在家里休息,别到处乱跑。”
时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低头扒拉手机,直到听到大门闭合的沉闷声响,才阴郁地抬起头。
——明天周五,他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他要参加宫行川和苏珊娜的订婚仪式!
想躲他?没门!
第十六章 教堂里的小羽毛
上午十点,时栖开着车,低调地驶出了小区后门。
宫行川和苏珊娜的订婚仪式在临市的教堂举办。他本来想早去,可仔细一想,宾客都到齐了,自己再出场,效果更劲爆。
他是谁啊?他是宫凯的遗孀,是宫凯留给宫行川的麻烦。
他们都说宫凯是宫行川早年犯错留下的私生子,那么宫行川订婚,怎么能不邀请他呢?
时栖在衣帽间里换了十来套衣服,最后选了身灰色的西装——三年前,他就打算穿这一身嫁给宫行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