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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71)

作者:七世有幸 时间:2019-08-13 18:48 标签:阴差阳错 都市情缘

  白祁又想了想,没脱衣服上了床,隔着两层被子把人搂住了。
  许辰川安静下来,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白祁歪着头看着闭眼的许辰川,看了半晌,在他发烫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暖和了?」
  「嗯。」


第102章 福利番外 Dear Chris
  今天视频通话时,你说面试了一个身穿彩虹T恤的小伙子。你笑着说年轻人旺盛的表达欲将办公室的气压都提高了三倍,仿佛不向全世界宣告本我,就不配自由地呼吸。在我们讨论这条无畏的小生命被现实击碎重塑的可能性时,我有片刻走神,其实是想起了一桩往事。
  读小学的时候,我跟着母亲去探望过一个重病垂危的亲戚。我们走进病房时,恰逢那老人回光返照,在对子女留遗言。他边哭边含糊地朝人道歉,我清楚地记得他嗫嚅了一句:“其实我是那个。”
  围在病床前的大人们仿佛因神秘的力量而集体耳聋了三秒,不约而同地略过了这一句,纷纷劝他别瞎想、好好养病。老人喘着气,突然涨红了脸,用那具垂死的身躯里能挤出的最大音量说:“对不起,对不起。”
  此话说完不到一分钟,他就停止了呼吸。我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他的后辈们的反应。
  他的子女用哭诉表达了程度不一的愤怒,而愤怒的主要原因在于“人糊涂了,非要走得这么不体面”。其他亲戚则温声劝慰,内容大体是“老人都会说胡话的,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母亲将我带出病房,我趁乱悄声问她“那个”是哪个。她沉着脸,只回了一句:“你听错了。”
  病房外的走廊上也站着几个关系较远的亲戚,正在谈论那几个子女中谁不肯陪护、谁哭都没哭、谁闹到了家产。我听得一知半解,忽然瞧见病房门边蹲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地思考着什么。
  我想起她论辈分应该是个远房表妹,一时兴起,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她说:“老爷爷手上被蚊子咬了个包,现在他死了,那个包是不是永远也不会消下去了?”
  我于是又回到病房查看,但死者已经蒙上了白布,看不见手了。
  我始终忘不了那个蚊子包。
  病床上的一条生命刚刚逝去,脑电波消失,细胞停止再生,排泄物缓缓流出体外,灵魂回归黑暗与永恒的寂静。而距离那可怖的寂静一尺之遥,在生的乐章里,每个人都在哭诉着什么、表达着什么,生者各自沉浸在悲喜与贪嗔之中,在七情六欲汇聚而成的喧嚣浪潮里载沉载浮,永不停歇地奔驰向新的黎明。
  这场凡人的死亡在人间挣扎出的唯一一声微弱余响,是倒映在小女孩眼中的蚊子包。
  一周之后我参加了遗体告別仪式,大人们围着棺材哭得肝肠寸断。果然没有任何人提起死者的遗言,大家都体贴而体面地忘记了他最后一次、很可能也是仅此一次的自我剖白,连带着否决了一个突兀出现的新形象。我想他们哭别的对象一定是死者的刪改版。
  从那天开始,我对自我表达这件事产生了偏见。我认为它分文不值。
  待到年纪稍长,我得知了自己的取向,也终于听懂了那句遗言。结果是有一段时间里,我一直重复着同一个梦境。
  梦中的自己拼命想开口说话,却被不知名的人牢牢捂着嘴,当作囚犯一般押着过完了一辈子。直到垂垂老矣,突然决定在死前壮烈一回,冲出囚室声嘶力竭地冲外呼喊,才发现方圆百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茫茫无际的巨大落叶。原来我是一只错过了夏天的蝉。
  亲爱的辰川,在与你相遇十几年前,我曾经考虑过发出嘶鸣,但紧接着便经历了一场接一场的离別与死亡。到最后,似乎是梦境提早成熟,身边的亲人只剩下尚未懂事的弟弟,我失去了所有聆听对象。I came out, only to find  that no one was out there.对我而言,出柜变成了一场左右互搏自娱自乐的独角戏。
  我的大学里有许多与你面试对象相似的年轻人。我曾有过一个室友,本人直得可以升旗,却将脸涂成彩虹色,带着喇叭与礼花筒去参加了校园游行。他出门时脸上带着英雄的悲壮,回来时脸上带着重叠的唇印。
  我那时对任何集体式的狂欢避而远之,而且心怀恶意。我认为投入情绪浪潮里的人就不再是人,他们的自我被压缩为一声聒噪的蝉鸣。通过集体行为赋予自身更崇高的涵义,用化身混沌的方式对抗混沌,本身就是失智的表现。
  站在今天看,我当然是错误的。因为我可以想象大洋彼岸年少的你,亲爱的辰川,你挥舞着小彩旗,因为行走在阳光下而笑容灿烂。
  无论如何,那一年我过载的恶意不仅指向世界,也指向自己。在侥幸遇上当时的伴侣之后,我彻底封闭了自我表达。我们谈论电影与夜宵,谈论哲学与艺术,谈王尔德说的“社会仅以精神概念存在,在真实世界里有的只是个体”——但我们却绝口不谈自己。
  “我”一文不名,是剧毒的爪牙,是腐烂的血肉,一旦施放便会招致厄运。我甚至设想过就此度过一生,我死之后他朗读悼词,悼念一个删改版的陌生人。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我”是万恶之源。
  我们用畸形的缄默维持着关系。在那样的缄默之中,他为我画过几幅肖像,每一张都是不见五官的空白面孔.
  仅有一次,在已经分手之后,我示他以丑恶的真面目,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
  与那位遗言被抹杀的亲戚不同,他死前得以留下一句话,在我世界里回响不绝,震耳欲聋。这句话的大意是: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与人相爱。
  亲爱的辰川,在与你相遇两年前,我就是处于这样的状态:半截躯体被拖入死亡的寂静地界,余下半截被毒液蚕食,沉沦在判决的余音里浑浑噩噩。如果这样表达,不知你是否会意识到自己有多了不起。
  有一回我们聊到机场,你说你每回下飞机,无论是走进PVG还是JFK,心里总觉得闯入了别人的地盘,自己是个外来客。作为生存之道,你打磨出了随时随地融入环境的柔和人格——你称之为主观能动性平庸。你笑着声称:“我深刻地拥抱自己的平庸。”
  你一点也不平庸,你值得世上最温柔的对待。在我眼中,你的欢喜、惶惑、愤怒、痛苦,都因其诚实而高尚。
  与你共处许多年后,我渐渐察觉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当年从未真正地came 0ut。
  亲爱的辰川,每个人的第一个出柜对象应该是自己。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爱什么,奉行什么,恐惧什么,信仰什么——先接纳自己,再接纳他人。从这种意义上,你从一开始就在柜门外,你坦荡无畏地行走在辽阔天地间。
  在爱着这样的你时,我似乎也成为了略微值得被爱的人。
  你说穿着彩虹T恤来面试的孩子,像一个找不准敌人的堂吉诃德。你的担忧显而易见。有精神洁癖的人,格外容易在浪潮里迷失,也可能像当年的我一样走向另一个极端,为了远离他人的地狱而自我放逐。
  但我想他迟早会明白的。每个年轻人最终都会明白,直面自己、忠于自己,这件事本身就自有其庄严与崇高。因为在这样活着的时候,他们便不再是浪潮,而是其下岿然沉默的礁石。
  近来我偶尔会想起幼时的那个亲戚。我想象着他在黑暗中度过扭曲的一生,想象他临终之时心中的悔恨。我猜测他气息奄奄时道歉的对象,大约是他自己。
  但是,my dearest Chris,若能与你共站成一对笨拙的大石头,到了那一日,我一定对自己致以由衷的感谢。
  ——白祁


第103章 微博番外
  有人说,一家人里排行中间的那个孩子,在父母面前总是没什么存在感。
  白晟没有父母,但这也并未改变他的境况。
  作为自家老二,他通常是被世界忽略的那一个。
  从小到大,白晟只要是跟在白祁身边,无论出现在任何场合,基本不会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这甚至不仅仅是相貌的问题。少年白祁那种照妖镜一般毫不收敛的眼神,疏离中略带嘲弄的态度。总会让人如坐针毡的同时又不自觉地受到蛊惑。
  与之相比,努力融入环境的白晟就成了落入海中的一滴水,无声无息地沦为背景中的一抹灰色。
  后来白祁残了,也不爱出门了,白晟独当一面了几年。这几年之后,白吴又奇迹般地改头换面成了白祁2.0,于是白晟继续消失在背景。
  白晟本人对此毫无意见,可以说乐见其成,他天生就不喜欢出风头,也不愿身处焦点。他与人为善,低调柔和,崇尚不声不响闷头实干的作风。
  熟悉这一家子的,都说他是三兄弟中唯一一个正常人。但归根结底,这也是无亲之下的必然选择——白晟总觉得自己要是也放任自流一点儿,三人各走各的,这个家就不复存在了。
  “总之也没人逼他,他自个儿就活成了圣人。”白祁靠在床头翻过一页书,漫不经心地总结道。
  “这我能理解。”许辰川躺在白祁身边,抓着他空闲的那只手,懒洋洋地把玩他修长泛凉的手指,“但活成圣人也不等于活成和尚吧?白晟年纪也不小了……”
  白祁指尖动了动,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你还操心这个?”
  许辰川讪笑,“也不是——算了,不说了。”
  白祁放下书本,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许辰川只得坦白从宽,“你还记得公司里的钟曼曼不?今天上班的时候白晟来公司转了一圈,跟她聊得很开心,下午钟曼曼就来找我旁敲侧击,问白晟是不是还单身。”
  白祁皱眉回忆了一下,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个姑娘,“怎么突然想到牵红线?”
  许辰川打了个哈欠,没有正面回答:“哎你说,白晟这些年也谈过几个吧,怎么都无疾而终了呢?”
  白祁想了想,明白了,许辰川不是多事的人,会有此一问,是因为涉及自己的弟弟。
  白祁对弟弟的感情生活持漠然态度,别说是单身。哪怕3P4P都
  不关他事——大家各自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从前白晟总催他找一个,他不领情,如今也并不想投桃报李。但白祁也知道,许辰川的态度才是主流的,他在替失职的自己尽兄长之责。
  白祁没再说什么,揉了揉他的脑袋,关了灯,“睡吧,改天见着时间一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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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晟半天没吭声,末了苦笑着叹了口气:“这里头其实有点故事。”
  “嗯?”许辰川大感诧异。
  他特意找了个机会支开其他人,单独请白晟吃饭,想套套话,却没料到还真能套出什么隐情。认识这么久,他还没见过白晟为哪个“故事”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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