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过后(32)
“这些年,我们从注册用户两人,对,我和齐洵,到现在的活跃用户9780万。”他笑了笑,随后接着说,“我们和用户一起走过了十六年的时光,经历了01年的申奥,04年的非典,08年的大地震和金融风暴,12年的经济下行。时间使我们于万千家互联网公司中脱颖而出,而我们亦将用时间证明,BM将成为改变万千人生活的的互联网企业。”
李越和站在最中央,凝视远方,目光如炬,“keep learning,keep thinking,我和BM将永远站在技术的最前端。”
陈远坐在观众席紧紧盯着讲台上的男人,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的颤抖。面前的,是他爱了十六年的男人,他是这样的闪耀、夺目,他永远是人群中焦点,是最皎洁的那轮月,哪怕星河散落,也改变不了他是夜空的王者。
他是这样的崇拜着这个男人,像最虔诚的信徒、像最痴迷的教众、像永远围绕着太阳的向阳花。
他曾经拥有过这世上最好的人,度过了一段幸福到不真实的日子,然后他亲手将这个美梦摔碎,露出现实的一片狼藉。
他无比渴望挽回这一切,如果能回到从前那便再好不过,可他又深知,自己是不值得原谅的。李越和是被他硬生生扯上这条路的,他本该有完美的人生,婚姻,子女,可到如今,却只落得孑然一身。
他将皎月拖入凡尘,本该含在口中,捧在手心,却亲手将它撕碎。
演讲结束后,无数家媒体围在李越和跟齐洵身边,一连串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出,李越和依旧是一副潇洒诙谐的模样,任谁问出再刁钻的问题他都能轻易化解。一旁的齐洵做金融出身,更是能言善辩,左右逢源,很快便跟媒体记者主持人们称兄道弟起来,场面变得极其和谐。
李越和的眼神突然停在了大厅的最后方,然后他露出一个迷茫的眼神,顾不得那些礼仪与修养,拨开面前的记者们,大步朝后方走去。
那姑娘看到了李越和的目光,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却没有转身。
李越和小跑了几步,她才转过身,拉开门要走。
“司媛!”
第三十七章
李越和朝那姑娘喊出,大厅里嘈杂纷乱,除了当事人和陈远,几乎没有人听到这声呼喊。
司媛的身形明显颤抖了一下,李越和拉住她的胳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直在找你。”
司媛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顷刻间便恢复如常,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李越和点点头,这里人多口杂,又有那么多新闻媒体,自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只是他十七年不曾见过司媛,今日能在这里见到,实在是太惊讶了。
李越和伸出手臂,司媛很自然的挽住,两个人一同走出大厅。
陈远在后面看着,心中有千万种悲恸与疑惑,却最终只能化作叹息。
他们俩明显的亲昵和熟稔让陈远心痛难当,可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个司媛是谁。
李越和对自己的情史并不避讳,哪怕是已故的林曦都跟他讲过,可唯独没说起过这个司媛。
李越和见到司媛时眼中的惊诧和着急陈远看得一清二楚,而面对司媛时的态度更彰显了两人非同一般的关系。
陈远不敢想,也没资格想,他只能站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冷角落,反复咀嚼着李越和带给他的所有哀伤。
他突然想到那日分手李越和的话,那些日子以来,透过点点滴滴寻找自己为别人动心的蛛丝马迹的李越和,该是怎样的无措和痛苦。一股更加难以忍受的疼痛席卷他整颗心脏,他无力的颓坐在座位上。
李越和将司媛带到西山别墅,吩咐罗姨备好拿铁,他坐在沙发上,眼睛一下都不愿错开的盯着司媛,缄默不语。
司媛也静默着。两个人维持着吊诡的安静。
罗姨迈着老年人特有的带着几分沉重的脚步走进客厅,手里端着两杯拿铁,一杯放在李越和手里,一杯放在司媛桌前。
罗姨笑了笑,打破这种奇异的氛围,说,“越和,别干坐着啊。”
李越和这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司媛垂着头,摇了摇头,似在抗拒这个问题,就在李越和以为两人即将陷入新的沉默时,司媛端起桌前的拿铁,小啜了一口,轻声说,“我在澳洲。”
李越和盯着司媛端着杯子的手,她细腻的手指上,纤细的无名指低端,分明还留着一圈儿白色的印记。他心中已有答案。
“你离婚了?”
司媛显然有几分诧异,片刻后又觉得这才是李越和。近二十年没见,不必问是否结婚,就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丈夫了。
李越和过了很久,带着痛苦和愧疚,更加之不忍,“那次,你看到了,对吗。”
司媛笑了笑,“越和,你是说哪次呢?是他接受BJ采访,在后台跟助理激吻的那次,还是在《长江》的化妆间理,跟玉女颠鸾倒凤那回呢?
李越和皱紧眉头,“可你不该一走了之的。就算你恨泽旭,可你父母,你的朋友们又何其无辜?这么多年,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么?”
司媛神色带着悲哀,她又喝了一口咖啡,“当时,我在《长江》的化妆间里等他,等了好久他都没来,我便去了厕所。还没等我从厕所出来,他跟那个女人便推门进了化妆间,我听到了他们的喘息,调情。我很生气,却没办法打开厕所的那扇门,越和,你知道的,那时我很懦弱,又很胆小,我没办法面对这样的尴尬。”
李越和默然,他当然了解李泽旭曾经有多混蛋,也了解司媛是个怎样的女孩:软弱,怯懦,所以她当年的一走了之是所有人都没想想到的。
“她们上床了,我就在一门之隔的厕所里。我听到了所有的细节,至今都忘不了。越和,你知道么,这太耻辱了。”
李越和当然知道李泽旭错的有多么离谱,在这段感情里,他一直都是站在司媛这边的。可司媛当初却选择了令所有人都最为痛心的一种解决方法,亲者痛,仇者快。
“他们做完之后,便离开了。我在厕所哭了很久,才敢面对化妆间里的,一片狼藉。后来我便买了去巴黎的机票,回家拿了护照便离开了。”
那日之后,任谁都联系不上司媛,父母、亲朋、还有那个名义上的恋人。李泽旭那才后知后觉,问起身边的工作人员才知道,那日司媛竟来了片场,一直呆在化妆间里等他。
命运的诡异也许就在于此吧。
李泽旭跟李越和几乎是停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找了司媛两个月。起初他们谁都不信这个天真了二十年、从小在父兄呵护下长大的温室中的娇嫩花朵能真的抛下一切离开,他们带着可笑的自信,认定了他们一定能把她带回父兄身边。靠着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自信逐渐变成无望,司媛真的凭空消失在了所有人的世界里。
面对司父和司萧的愤怒和绝望,面对朋友们的谴责,面对对司媛的怀念,李泽旭别无选择,他只能被愧疚和悔恨一点点压垮,最后变成酒池肉林中的行尸走肉。
李泽旭跟司媛家里是世交,出了这种事李父李母势必要给司媛的父兄一个交代,于是动了家法,抽了李泽旭五十鞭子。
李越和把人接回家的时候,李泽旭半条命都交代出去了。他从小跟李泽旭和司媛一起长大,一直把这两人当自己的弟弟妹妹,此时又是痛恨,又是心疼。
他不能不管李泽旭,却又不得不埋怨责怪,“你把我妹妹弄丢了。”
李泽旭没有反应。躺在床上,目光里带着浑浊。
李越和瞧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心中更气,一巴掌拍在李泽旭的头上。
李泽旭少有的没有炸毛,他抬头看了李越和一眼,猩红的眼睛让李越和的心明显抽痛。
“我不想拍戏了。”
李越和没听懂他的意思,带着几分诧异。
“我怎么能对媛媛做出那样,那样禽兽不如的事呢?我还是个人么?”
“我家老爷子大概是不会管我了,哥,我只有你了。”
“我需要一大笔钱。”
李越和别无选择,他没告诉李泽旭自己已经跟李建安彻底决裂,将爆肝整整八个月写程序卖的钱全部打到了李泽旭的账户。
一年后,得知真相的李泽旭,在李越和家的沙发上一个人坐了一整夜。
他想起那些年少的时光,三个人的回忆,那个总是一副长辈派头的兄长,和那个永远追逐在自己身后的恋人。
李越和收起回忆,他几乎落下泪来,蹲在司媛面前,抓住她的手,柔声问,“跟哥哥说,你这些年,过得到底怎么样?可曾受过什么委屈?”
司媛笑了笑,带着几分羞涩,“没有。一点委屈都没受过。”
说完她又怕李泽旭不信,继续说,“那天我坐了飞巴黎的飞机。我在香榭丽舍大街遇上了一个彬彬有礼的澳籍华人,他叫魏阑。他对我一见钟情。带着几分报复心里,跟他认识的第一周我就接受了他的表白。后来我跟他回了澳洲,再后来,我们结了婚。”
李越和仍有些担忧,司媛又笑了笑,说,“婚后他待我更好,这些年里,无论我怎样待他,他都没冲我发过一次火。他知道我心里有别人,却一直包容我,爱护我,不让我受一点委屈,吃一点苦。后来,我便再也不觉得绝望伤心了,老天已经把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带到了我的身旁。哥,我真的爱上了魏阑。”
李越和听了心里很开心,他喃喃地说,“他待你好就好,哥哥心里就放心了。可,可你们又怎么会离婚?”
司媛擦了擦眼泪,盯着李越和的眼睛认真的说,“哥,你想错了。魏阑怎么会舍得跟我离婚?我们没有离婚,是我丧偶了。”
李越和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失聪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当初这个一丁点苦都没吃过,长在温室里的姑娘要在爱情里受这么多罪?
司媛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无名指,轻声说,“他得了肺癌。去世前,总担心我走不出去,怕我这辈子就这样守着往日的回忆一个人过下去,怕没人照顾我体贴我,便把我的戒指拿走,说要带到坟墓里去。”
“他说,他只要我的戒指殉葬便心满意足了,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带走我的幸福。”说完,司媛端详着自己的手,兀自说,“哥,你看,我带了十几年未曾摘下来的戒指,在我的手上留下了多么明显的印记,你一眼便能看得出来。他怎么会觉得,拿下戒指我就能跟旁人心安理得的在一起?”
李越和起身抱了抱司媛,最后徐徐开口,“因为他很爱你啊,哪怕是他自己骗自己,都希望你能过得幸福顺遂。”
司媛吻了吻自己空无一物的无名指,说,“是,他很爱我,这世上再没有谁能像魏阑一样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