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九暖阳(8)

　　“两只眼睛，还有鼻子还有耳朵，全看见听见闻到了。”方坤洗脸，水珠子泼洒的到处都是：“本来她来我还挺高兴的。谁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没回来之前，我们俩之间话题没别的，我说什么她都能转到你身上。呐我说你不信。那时候她就问过我了，我告诉她你在军区后勤部上班。结果吃饭时候你也瞧到了，她惊喜的就像刚刚得知一般。女人真可怕！”
　　陈靖东哭笑不得，松开手插在裤袋里：“我说你小小年纪见过几个女人？动不动老气横秋的来这么一句？”
　　“反正就是这样，”方坤可不高兴的表情，兴致缺缺：“你等着瞧，我说的肯定没错。”
　　这青春期的少年啊。
　　陈靖东有点头疼。早知道自己今天就跟楚荣喝酒去好了。好端端明明不关自己的事儿，还沾了一身的不是。
　　“哥我可跟你说，”擦身而过的时候，少年扬着眉毛郑重其事：“郑顺顺她家做生意的，这姑娘脑子可灵光的很，你别跟她多啰嗦，会被她绕进去的。”
　　顺手点了眼前脑袋瓜一记爆栗子，陈靖东站直身体：“我再怎么想不开，也不会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孩迷了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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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睡到自然醒，阳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明晃晃的。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钟表滴答滴答的细微声响，规律而枯燥，像他陈靖东自此以后一眼望到底的事业和人生。
　　看了眼挂钟，快九点了。
　　从床上翻坐起来，陈靖东打了个大哈欠。
　　多年当兵养成的早起习惯，眼看着就要破坏殆尽了。真是堕落。
　　去卫生间放了水，陈靖东看到餐桌上放着的包子和豆浆。伸手一摸，果然凉了。
　　拿起下面压着的纸条，字迹潦草的像是蟑螂腿，张牙舞爪。
　　“哥我回我姑家了，给你买的肉包子和豆浆。要是凉了记得用微波炉热热。坤字。”
　　没白疼他。
　　撂下纸条和包子，陈靖东又回床上坐了几分钟，思忖着今天是不是到老爷子那里去走个过场。
　　想起陈卫国，陈靖东这才惊觉，自己有一个多月没去看他了。
　　自打开始忙方坤的事儿，他就一次没去过军区家属大院。
　　潜意识里，陈妈妈那里才是家，才有家的味道。
　　至于陈卫国那里，更像是宿舍，单兵宿舍。冷清清的，没个人气。
　　掐着点过去吃中饭。
　　陈卫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父子俩一顿饭吃的很沉默。
　　吃完饭，俩人说了几句话，陈靖东干脆拉着小周去篮球场打篮球。
　　小周个子矮，即使身手灵活依然占不到什么便宜。两人一对一找手感的时候，小周被陈靖东打的全无招架之力，左一下右一下虚虚实实，惹的小周哇哇叫。
　　部队大院里没一会儿就凑了十个人，热火朝天的打对抗赛。
　　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跑全场，陈靖东打的特别畅快淋漓。瑟瑟的寒风依然挡不住整个球场的热络，几乎连篮筐都被砸的冒了烟。
　　小周是勤务兵，体能差一点。玩了半场就撑不住了，换上了个跃跃欲试的半大小子，玩的兴起索性打赤膊来回穿梭，神气活现。
　　玩球的一群人里，陈靖东算是年龄最大的，其他大多二十上下，脸上带着稚气。尤其后来顶替小周上场那个，听说才十六，个子窜的比陈靖东矮不了几公分，连腹肌都有六块了。
　　下半场打着的功夫，小周回去拎了一个大铝壶过来。
　　等到陈靖东他们大汗淋漓嗓子冒烟的结束球赛，小周笑嘻嘻的拎着铝壶挨个给倒水喝。
　　温度刚刚好的温水，加了菊花枸杞和冰糖，一丝丝甜一丝丝润，没可乐那么畅快，下了肚才知道暖洋洋的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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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楼下的时候，陈靖东琢磨着是不是干脆去吃个盖浇饭再回去睡觉。
　　反正方坤那小孩要在他姑家过周末，晚上也不回来。自己随便垫巴一口就行了。
　　去了原来经常去的那家快餐店，结果被排队的状况吓了一跳。陈靖东想了想，干脆摸出手机点了他家的外卖，自己先回家等着送上门好了。
　　拿钥匙开门，灯光和着锅铲的动静，还有饭菜的香味一块儿涌过来。
　　陈靖东惊讶的关上门，换了鞋去厨房。果然，方坤系着个围裙，站在灶台那里炒菜呢。
　　厨房没开灯，只有抽油烟机上的小灯亮着。暖融融一点光，把少年的脸映照的犹如油画一般动人。
　　“哥你回来了。”听着动静少年笑眯眯的抬头。
　　陈靖东一看之下忍俊不禁，故意拿话怼他：“哭什么？我又没逼着你做饭。”
　　“哈，”方坤笑：“我刚才切洋葱的，完了眼睛痒，就忘了，直接用手揉的。哈哈哈。”
　　“怎么这就回来了？”其实陈靖东看到他，心里的高兴大于意外：“不是在你姑那里住一晚上吗？”
　　“想你了呗。”方坤伸手关掉抽油烟机：“待着也没意思，还浪费时间，不如回来多看会儿书，争取早日完成初一课程。”
　　吃饭的时候，方坤到底少年心性忍不住，带了点委屈和惆怅：“我姑把我房间装杂物了。床上被子都卷起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陈靖东夹了一块儿排骨到他碗里：“多吃点。”
　　“哥，”方坤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以后只有你了。你不会把我赶出门吧？”
　　心里重重一跳，陈靖东嗓子哽了一下：“不会，保证。”
　　外卖饭盒孤零零的扔在桌子角，连袋子都没拆开。
　　“今天周六，咱们劳逸结合，不看书了。”陈靖东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哥带你看电影去。”
　　“真的吗？”小孩眼睛都亮了，熠熠生辉：“哥你真带我去电影院看电影？”
　　陈靖东索性把手机划开，转个方便的角度给他看：“你瞧瞧，想看什么电影，自己选。”
　　“湄公河行动！”方坤点着屏幕：“就这个！”
　　这片子选的，还挺合陈靖东胃口。国内那些演员，演硬汉的，他还真就比较喜欢张涵予：“行。”
　　不是刚上档的片子，座位比较空。两人就近选了个八点的场次，电影院离这边两站地，一个商场的顶楼。
　　一个排骨，一个炒青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两人吃的光光的。
　　方坤抢着洗了碗，一边擦手一边兴高采烈的说话：“我都好几年没去过电影院了。”
　　“以后有时间，我都带你去看。”陈靖东摸了摸肚子，好像吃的有点撑：“去换件大衣，今天降温了，外面冷。”
　　开车去电影院路上，方坤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剥开了直接塞到陈靖东嘴里。
　　薄荷味的，宝路。
　　“哥你真是太好了，”少年靠在副驾椅背上，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被外面反射进来的微光映照的越发白皙：“以后也不知道哪个女人这么有福气做我嫂子。哥，那你以后找了嫂子，可不能不管我啊。”
　　舌尖顶着薄荷糖转了个圈，那点甜和那点清凉悉数化开，一直溶到心底。
　　“我就是不找老婆，都不能不管你。这样行了吗方坤？”
　　“你等等，这话好绕。”方坤掰手指头，念念有词：“不找老婆，不能不就是肯定的意思。也就是说，宁可不找老婆也得管我。嘿！明白了！”
　　少年高兴的不行，不是在车里就要窜上天了：“放心吧，哥你这么好的人，肯定能找个特别漂亮的老婆！”
　　“漂亮很重要吗？”陈靖东开着车，心情轻松的跟他扯闲篇：“你喜欢班长就是因为她漂亮？”
　　“要不然？”少年很理直气壮的：“好看，条顺，带出去倍儿有面子！”
　　“虚荣。”陈靖东也是无语了：“你这小孩真是肤浅。”
　　“肤浅就肤浅呗，”方坤笑嘻嘻的：“长得好看起码赏心悦目对不对？再说了，也对下一代有好处嘛。你看大哥大嫂男的帅女的靓，月亮才这么小就是小区里的女娃娃杀手，这要长大了还得了？”
　　“你歪理特别多。”陈靖东自认说不过他：“好看固然重要，也不能是唯一重要吧？好比善良，孝顺，上进心什么的。”
　　“对对，”方坤直点头：“我就这么想的。哥这简直就是在说你本人呐。我要是女的，肯定哭着喊着要嫁给你。”


第十章
　　王老师离开之前，特意叫陈靖东跟着一块儿出门，背着方坤说了几句话。
　　“方坤的底子其实还不错，就是从小学升到初中，这期间的衔接没做好，一环扣着一环，越是跟不上就越不会，一时间失了学习的兴趣。”王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经验丰富，在语文学科这块儿，整个A市都排的上号。
　　陈靖东能请到她给方坤补课，不是中间人面子有多大，或是主家给开的薪水有多高。纯属讨巧的是，王老师就住在隔壁小区，近的很。
　　点了点头，陈靖东虚心求教：“那王老师您觉得，方坤这孩子能不能补上去？我没别的要求，能跟得上他现在班级进度随大流就行。”
　　王老师摇着头笑：“你这还叫没要求？振兴的学生，哪怕一个随大流的，放到一般中学都是尖子生。其实咱们都是辅助，压力最大的还是方坤。”顿了顿王老师才说出今天要说的话：“陈先生我也来给方坤补习了一个多月了，这孩子很聪明，脑子清醒的时候举一反三没问题。语文是厚积薄发的东西，我估计他的数理化会提的更快，可是语文不行。方坤不太喜欢看书吧？我说的是课外阅读。”
　　陈靖东点点头，自觉在这方面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上了初中课业繁重，想读书也晚了。”王老师叹口气：“今天上课我给方坤一个建议，从现在开始，每天记日记，权当练笔。另外，在输入方面，他还是得看书。议论文散文文言文如果实在看不懂，可以买一些他感兴趣的书回来，科幻的物理的都行。找碎片时间阅读，既是休息又是补充。方便的话，每天可以加十五分钟的大声朗读。我发现他阅读理解这一块儿会跳题。呵，其实这些都是小学时候该打好的基础，可惜了。”
　　“没问题，王老师。”
　　送走王老师，陈靖东站门口抽了根烟才进门。方坤已经很自觉的收拾书包准备洗漱了。
　　“没告状。”看着小孩有点忐忑又强作镇定的眼神，陈靖东不由失笑：“王老师夸你聪明。”
　　“那是。”给个梯子就上天，方坤活动了下肩膀，抱怨：“成天写作业做卷子，我都快得颈椎病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陈靖东立刻想起来了：“我上次就想着，你这小身板实在太弱了。除了多吃多睡长身体，你还得加强锻炼。考虑到你现在时间紧张，咱们可以每周两三次下楼去跑步。其他时间在家里，俯卧撑+跑步机，每天稍微动一动。”
　　方坤拖着长音啊了一声，不太情愿的样子：“每天上学都累死了，还运动。”
　　“你属绵羊的吗？”刚好少年从他身边过，陈靖东伸手用手背打了他肚子一下：“软绵绵的，连点肌肉都没有。”
　　夸张的哎呦一声，方坤捂着肚子瞪眼睛：“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一边上学一边练出八块腹肌出来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