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跑,但球没了(94)
秋池做了个很短暂的梦。
梦里他正坐在一张熟悉的书桌前看书,有人从身后俯下身抱住他,亲昵地贴着他的脸。
窗外阳光炽烈,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照得通透又明亮。
没人开口说话,只有窗外那吵闹又寂静的蝉鸣声。
梦境就这样持续了一会儿,然后身后的人突然开口问:“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好饿……”
“你还做饭吗?”
“不然我点外卖吧。”
“要不要吃蛋糕?”
傅向隅说了很多话,但秋池却一直都只是很安静地听着,因为每次只要他一开口,梦就会醒。他其实并不想醒,只有在梦里的时候,他才觉得可以稍微对自己好一点。
秋池现在只想贪心地再多睡一会儿。
梦里似乎只有这一间老旧的职工宿舍,外面那个喧闹而复杂的世界仿佛已经不存在了。他不用再担心妈妈,不用再为钱发愁,不会失望、痛苦,也不会再为谁感到伤心。
他很安静地躲在这间小房子里,有人在抱着他。
还是他很喜欢的那个人。
可隐约的,秋池忽然预感到自己可能就快要醒过来了。但是他不想醒,更不想面对现实。
身后的Alpha忽然消失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紧接着周遭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破旧的宿舍变成了医院。
“听不懂吗?交易结束了。”
秋池很想要开口说话,但却发不出声音。他再一次感到了那种很深的无力感。
“和钱没关系,秋池。”他看着眼前Alpha漫不经心的眼神,心口处很疼,秋池觉得自己就可能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可最后他竟生生忍住了。
秋池下意识扑上前,试图抓住傅向隅的手,但却抓了个空。
画面继续变化。篮球场上,他看见傅向隅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可那道声音却仿佛是在自己耳边响起的。
“挺恶心的。”
秋池猛然惊醒过来。
睁开眼后他缓了大约十来秒才回过神来。秋池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很软的大床上,腕上的智能手环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深棕色的软皮锁扣,细长的钢链似乎一直连接到了房间角落处。
窗帘拉得很紧,只有墙角的小夜灯亮着一团微弱的光。
秋池下了床,拉开窗帘,外面天才蒙蒙亮,看起来也就早上六七点钟的样子。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别墅区,看层高他现在应该是在三楼,窗外视野开阔,户外的积雪被清理得很干净。
秋池有些坐立不安,他在这间卧室里四处翻找着,试图找到自己的手机跟手环。衣柜是满的,靠左的位置有好几套军装,秋池忍不住伸出手碰了一下近在咫尺的肩章,有些发怔。
紧接着秋池忽然听到了脚步声,他下意识关上了柜门。
门开了。傅向隅穿着睡衣走进来,手上端着餐盘和牛奶。
两人对视一眼,可谁都没有说话。
傅向隅把早餐放在边几上,见秋池还站在原地没动,他抬眼笑笑:“吃早饭吧。”
“你想做什么?”秋池看着他,心里压着股莫名的火,“傅向隅?”
傅向隅看着这个Beta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细长的锁链被牵动,在胡桃木地板上拖出一段独特又清脆的响。傅向隅忍不住想,早知道就该做成项圈的,那柔软的皮质缚束在他纤长的喉颈间,应该会更漂亮。
他故意不说话。
“你疯了吗?”
傅向隅依然沉默着,只是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怪异。
“钥匙呢?”秋池的声音慢慢大起来,“傅向隅!”
“先吃早饭好吗?”傅向隅忽然很小声地哄劝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先尝一口好吗?”
他把三明治抵送到秋池嘴边,后者则生硬地别开了脸。傅向隅于是又把那个三明治放回到盘子里,自顾自地开始低喃:“不想吃吗……”
“那把牛奶喝了也可以。”说着他又把那杯牛奶抵到秋池唇边,秋池仍然不张嘴,温热的玻璃杯没轻没重地抵压在他下巴上。
秋池一直在抗拒,可傅向隅仿佛魔怔了一样,不依不挠地把那只杯子送到他嘴边。
“傅向隅,你能不能成熟一点?”秋池忍无可忍地说,“你是成年人了吧?二十二岁了,又不是两岁小孩,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傅向隅仿若未闻,依然还是那副样子。肢体交碰之间,那个装满温牛奶的玻璃杯被秋池不小心打到了地上。
杯子碎了,牛奶淌了一地。
气氛忽然间僵持住了。
过了一会儿Alpha突然开始笑,但那笑容很古怪,他用那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秋池一眼:“那你让我怎么办?让我看着你被那个小禾骗,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跟那个骗子浓情蜜意地腻在一起?”
“那你还不如让我去死。”最后这一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来的。
秋池:“……他不是骗子。”
“他生病了,还在医院里等我。”秋池的声音变小了,可还是很坚定,“我得回去照顾他,你放我走行吗?”
“还有之前寄回去给你的那张卡,”秋池低下眼,很缓慢地说,“……你能先给我吗?我现在又需要钱了,等我以后赚到钱了,我马上还你,分期还也行,你可以算我利息。”
见傅向隅不说话,秋池又道:“以后我会接你电话的,我不会跑,我会还钱的。”
傅向隅的脸色越来越差,看向秋池的眼神甚至显得有些狰狞:“不是说不卖了吗?现在为了这个小禾,你又可以卖了是吗?”
“是吗!”
他冷笑一声:“你知道那个研究所到底在做什么项目吗?你知道那个小禾九年前就跟那家研究所有来往吗?你以为他做腺体手术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有三个熟人都在进入这家研究所之后离奇失踪了,你知道介绍这三人进研究所的人是谁吗?”
“我说他是骗子都说轻了,秋池。”
秋池微微睁大了眼,邓玚的事让他对小禾起了一点疑心,但他始终不愿意细想,他已经失去的够多了,不想连这最后一点情谊都是一场欺骗。
“不可能……”秋池不敢信,他颤抖着,“你骗我。”
可傅向隅紧接着就发疯般地柜子里翻出一叠资料,证据太清晰了,里面有小禾接受割除腺体手术时的照片、银行流水,通话记录,甚至还有一段录音。
傅向隅残忍地把那只录音笔打开,里面先是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是一个男性的声音:“你知道他曾经自然受孕过吗?”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他没跟我说过。”
是小禾。
“我们联系那家医院拿到了那个胚胎的标本,那简直是个‘神迹’,只是很可惜它没能顺利降生,”男人的声音隐隐有些癫狂,“分析报告显示那个孩子有80%的可能性具有超过S级的基因,可它的母亲却是一位Beta,你知道这能说明什么吗?”
他顿了顿,然后才道:“说明我们的计划完全是可行的,我们的研究方向是对的!”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小禾说,“你之前跟我说,只需要做一次实验,你们就会给我约定好的报酬和接受治疗的机会。”
男人说:“我纠正一下,我说的是一次实验成功,不是一次实验,在实验成功之前,你跟这个实验样本都需要积极配合研究所……”
小禾打断他,语气很冲:“你什么意思?”
“小禾,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难道真的听不懂吗?”男人不耐烦地说,“我说难听点,现在只有研究所能救你的命了,这个实验体不是你的伴侣吗?你跟他卖卖惨、扮扮可怜,他难道还会不救你吗?”
录音戛然而止在这里,秋池感觉自己的全身的血都在往下坠,他忍不住开始发抖。小禾……还有那个孩子,他以为它早就被医院集中处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