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92)
“之前我妈被放出医院,是你吩咐人做的?”
他爷爷不答,便是默认了他的话。
“你想做什么?弄死我?”梁玦问完自己先否认了,“你预测不到我妈的行为,但你知道她是个疯子,你是不是以为她会去找傅逢朝麻烦,她该去撞的对象是傅逢朝?”
老人始终不出声,眼里也并无心虚,他这一辈子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心虚过,又怎可能在他的亲孙子面前露怯。
“可惜你算错了,”梁玦嘲弄道,“我妈的确是个疯子,可你不够了解她,她最想弄死的人只有我。
“你借刀杀人不成,便找人买傅逢朝的命,至于吗?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这么恨不得傅逢朝死到底是为什么?别说是为了给我哥报仇,不荒谬吗?”
花园里,傅逢朝随意晃过眼,目光落向对面的一座小楼。他迈步走过去,轻推开门,里面是一间佛堂。
一个这辈子作孽无数的恶人,在垂垂老矣时开始信佛。
但这里并没有梁玦以为的他爸或者他哥的牌位,死了的人在他爷爷这里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又何必供起来。
书房里,老人闭目,拒绝回答。
梁玦便自己猜测:“你想在精神上将我击垮是吗?让我的自我意识消失,真正成为你手里的提线木偶为你所用?”
良久,他爷爷终于嘶哑出声:“你很有本事,既然心里有数,又何必再问。”
“你以后没有机会了,”梁玦提醒他,“我不会再给你任何一丁点机会,公司定增的事情落定后,你在股东会上也没有了绝对的话语权,我也不会再让你接触外人,你只能在这个地方一直困到死,至于家里那些人,以后都得靠我养,他们只能听我的话,谁也帮不了你。
“你说这是软禁,那我就明确告诉你,这就是。”
老人睁开眼,眼神终于不再平静。
梁玦无意再说,手里的合照当着他爷爷的面落地,玻璃相框四分五裂。
傅逢朝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书房门边,叫了一声:“梁玦。”
梁玦看过来时,傅逢朝的目光落向轮椅上的那位,顿了顿,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正与他对话:“刚参观了一下你的佛堂,挺有趣的,没想到老梁总还信佛。恰好我这些年对佛理也有些研究,那就好心提醒你一句,六道轮回,作孽太多,下辈子能入哪一道还未可知。”
“你——”老人用力拍在轮椅扶手上,被他激怒,挣扎着想站起来又无力跌坐下。浑浊双眼里涌起的怨毒与当日的姚曼思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这样的年纪,早已比姚曼思更虚弱残败、不堪一击。
傅逢朝没再理他,冲梁玦示意:“走了。”
梁玦也一眼没再看他爷爷,叮嘱了几句旁边从始至终恭谦不做声的新管家,迈步离开。
车开出白庄时,他最后回头看去,远方建筑笼罩在落日余晖下,隐有辉芒。
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但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来了。
第65章 爱的执念
下班之前,梁玦的车开进华扬的地下停车场。
傅逢朝下午有个会,特地跟他说了今天没空去接他。这会儿会议还没结束,梁玦没有提前打招呼,自己过来了华扬。
也没让傅逢朝的助理特地去告知,他在傅逢朝办公室坐了片刻,因为困倦靠着沙发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
傅逢朝进来时,身后还跟着几个下属跟他报告工作,一眼扫到沙发里梁玦的身影,立刻示意人噤声:“就这样吧,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
打发了所有人出去,办公室门带上的瞬间,梁玦也闻声睁开眼。
傅逢朝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梁玦稍稍坐直起身,抓了一把头发,喝着水声音有些哑:“你开完会了。”
“格泰没有睡觉的地方要跑我这里来睡?”傅逢朝也伸手捋了一把他有些乱的头发。
“我就想睡你这。”梁玦顺嘴便说,将一整杯水都喝了,干涸的嗓子终于舒服了不少。
傅逢朝笑笑问:“无事不登三宝殿,梁总来这里做什么的?”
梁玦递出手边的一份规划文件给傅逢朝看:“来送文件。”
“你也干跑腿的活?”傅逢朝接过坐下翻了几页,余是惜宝岭山庄的规划设计方案,梁玦之前说的温柔乡——现代艺术和古典建筑结合打造出来的一个世外桃源。
“想法挺好。”傅逢朝没什么意见,随便他怎么折腾。
梁玦凑过去,手指在最右侧有山有水的角落处画了一个圈:“这一块是不对外开放的地方,只能坐船进去,下次你还可以把我关这里。”
傅逢朝看着他:“真可以?”
梁玦贴在他身侧轻轻笑开。
从华扬出来,梁玦陪着傅逢朝去了一趟医院,今天又到了他做心理咨询的日子。
傅逢朝独自上去,梁玦在楼下的园子里等。
旁边花坛里有几朵开得格外娇艳的花,都是梁玦不认识的品种。他好奇盯着看了一阵,飞来一只蝴蝶,在层叠的花枝间绕飞,后头又飞来另外一只,它们交缠着一起在浮动的天光里嬉戏片刻,相携远去。
梁玦微微侧过头,仿佛某种隐喻,从前让他觉得不安的东西都已经破局。
身后傅逢朝叫了他一声,他回头,有些意外:“今天这么快?”
“嗯,医生说我状况挺好,以后一个季度来一次就行。”傅逢朝口吻轻松说。
梁玦看着他舒朗眉目,心头涌起喜悦:“真的?”
傅逢朝点头:“真的。”
梁玦高兴上前一步,环住他手臂:“走走,我们去庆祝一下。”
上车时,傅逢朝忽然拉过梁玦的手,拿出笔在他掌心里也画了一个圈。
梁玦疑惑问:“这是什么意思?”
傅逢朝说:“画地为牢,这样把你关住也行。”
梁玦低眼盯着自己手心看了片刻,想着傅逢朝连随手画的圆圈都能画得这样标准,大抵代表他属于一丝不苟控制欲十分强大的那类人,潘多拉魔盒因自己的假死而打开,现在又必须强制关回去确实不容易。
心神回来,梁玦好奇问:“上次你在我手里打了个叉,说我不及格,现在呢?”
傅逢朝捏住他手心:“你很在意这个事?”
梁玦道:“我就问问。”
“骗你的,”傅逢朝在他掌间用力一按,松开手,“我没给你打过分。”
梁玦不信:“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都说了是骗你的。”
梁玦笑着眨了眨眼:“没打过分的意思是,不管我是怎样的都行吗?”
傅逢朝伸手敲方向盘:“开你的车吧。”
他们一起回去陪田婉清吃了顿晚饭,田婉清随口问起傅逢朝公司里的事,问他是不是已经在跟人交接工作,傅逢朝简单说了几句。
田婉清点点头:“那也好。”
梁玦闻言偏头问傅逢朝:“你动作这么迅速,比我还快?”
傅逢朝微扬下巴:“我早说了我肯定比你快。”
田婉清笑道:“逢朝,你出去了可别真的玩疯了。”
傅逢朝道:“不会,梁玦要把以前的学业捡回来,没那么多时间玩,我会继续主持华扬海外公司的工作,国内的事也不可能完全不管。”
梁玦附和:“我肯定盯着他,不让他玩物丧志。”
田婉清很放心,临走时拿了件东西给他们。
梁玦接过那个小巧的紫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和田玉的龙凤纹对牌。
田婉清解释:“这是我结婚时,逢朝的外祖他们特地定制给我的陪嫁物,寓意婚姻幸福美满,虽然我跟他爸的婚姻最后一地鸡毛,但跟这东西无关。东西是好东西,寓意也是好的,送给你俩吧,希望你们以后都能好。”
梁玦认真道了谢。
对牌握在手间摩挲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放回去,盖上盒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