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56)
“你再睡会儿。”
梁瑾看他要出去,叫住他:“你去哪?”
傅逢朝没有回头:“去外头抽支烟。”
病房门阖上,脚步声已经远去,梁瑾看了眼自己又被锁住的手,不觉苦笑。
傅逢朝不肯相信他,只能慢慢来了。
他靠着床头发呆片刻,看到傅逢朝搭在旁边沙发上的外套,想到刚自己的手机被傅逢朝塞进了衣服口袋里,慢慢挪下床去。
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打算找个借口应付家里打声招呼,要不他一直在这里不回去,迟早会有人来找麻烦。
沙发离病床的距离不远,但梁瑾左手被铐在床头,又在输液,并不容易。
他姿势别扭地侧过身一点一点将衣服够过来,手上没拿稳,衣服从他手里滑落。
他只能蹲下去捡,拿起衣服时看到滚落一旁的药盒,一愣,摸了过来。
药盒也是从傅逢朝的衣服口袋里滚出来的,上面没有标签。
梁瑾试着打开,里头有两三种药,都是他认识的,在医生开给姚曼思的那些药里见过。
意识到这是治疗哪方面疾病的药,他握着药盒渐收紧指节,想起上回去做心理咨询时看到的那个身影,那应该就是傅逢朝——傅逢朝的精神有问题,一直在看病吃药,他却不知道。
愧疚和自责又一次汹涌没顶,梁瑾蹲在地上有些呼吸困难,傅逢朝回来也没察觉。
看到他手里拿着自己的外套,傅逢朝猜到他是想找手机,神色冷下:“你在做什么?”
梁瑾低着头没做声,被走近的傅逢朝拉着手臂拽起来。
“你——”
“你吃这些药多久了?”梁瑾摊开掌心,露出那个药盒,止住了傅逢朝的质问之声。
傅逢朝眉头未松,梁瑾坚持要他说:“你是不是在看心理医生?之前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傅逢朝拿过药塞回去,淡了声音:“与你无关。”
“那我发烧生病也与你无关。”
梁瑾话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改了口:“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漠,我心里难受……”
僵了一阵,傅逢朝忽然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来,梁瑾吓了一跳,回神已经被抱回了病床上。
傅逢朝在床边坐下,帮他掖了掖被子,平静说:“这些药我吃了很多年了,状况时好时坏,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瑾听得心堵:“……是因为我吗?”
傅逢朝默认了他的话。
梁瑾涩声问:“怎样才能痊愈?”
傅逢朝抬眼看着他:“梁玦能回来就能。”
梁瑾的声音一滞,竭力压下心头酸楚:“我会努力。”
他其实也没自信能让曾经的梁玦完完整整地回来,但为了傅逢朝,他想尽力试一试。
“不用勉强。”傅逢朝并不很执着,只要这个人还在,永远地留在他身边就好,其他的他也不奢求了。
梁瑾道:“我会的。”
“随你。”说到底傅逢朝还是不信。
梁瑾抬头看到自己这瓶药水快输完了,问:“我们一会儿回去吗?今天除夕,我不想留医院里。”
傅逢朝手伸过来摸了一下他的脸,感觉似乎没先前那么烫了:“一会儿再说。”
折腾回山庄已经是下午,进房间里见傅逢朝又要将自己铐起来,梁瑾不死心地说:“能不能不用这个,你把房间门锁着就是,我跑不掉的也不会跑。”
傅逢朝的眼色沉下。
梁瑾轻声道:“真的,我手真的很疼,求你了。”
傅逢朝看到他手腕上的红痕,噤声片刻到底没再将他锁在床头,但也没解开他左腕的手铐。
梁瑾暗自松了口气:“我想洗个澡……”
傅逢朝皱眉:“还发着烧洗什么澡?”
“身上不舒服,很黏,就冲一下。”
梁瑾有些难以启齿,昨夜做到最后他几乎失去意识,只隐约知道傅逢朝拿热毛巾帮他擦了身体,不洗个澡总归是不舒服。
“要洗洗吧,我帮你。”傅逢朝道。
“不用,我自己就行……”
“你还有力气?要是晕倒在里头怎么办?”傅逢朝说完先往卫生间走去,梁瑾只能跟上。
脱衣服时被傅逢朝一直盯着,梁瑾很不自在,避开傅逢朝的视线看向前方镜子——
深深浅浅的印子,自脖子往下,到处都是。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依旧能回想起昨夜被烙下这些印子时的触感。
傅逢朝自后覆上来,摸着他的颈,盯上镜中他的眼睛。
“你在别扭什么?”
傅逢朝轻易就能感知到他的情绪,梁瑾无法辩驳:“有点不自在而已。”
“以前倒是比现在放得开,”傅逢朝嗤道,“越活越回去了。”
以前……
梁瑾想起他和傅逢朝的第一次,那时他确实比傅逢朝放得开,也是他主动挑逗傅逢朝,如今的不同无非是他们都变了,却固执地想回去从前。
傅逢朝的指腹贴着他颈侧颜色最深的那道印子用力按下去,梁瑾吸了口气神思回来:“别动了,有点疼。”
“这也疼?你是豌豆公主?”傅逢朝奚落道。
梁瑾不知道能说什么:“……”
傅逢朝的目光下移落到他左臂上,拉起翻过去,小臂后侧横着一条狰狞疤痕。
昨夜时傅逢朝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会儿仔细看清手指抚摩上去,问他:“这怎么弄的?”
梁瑾不太想说,傅逢朝低下声音:“又想瞒着我?”
“不是,”梁瑾只能说了实话,“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妈精神不太稳定,被她拿刀划伤的。”
傅逢朝的手指腹依旧摩挲在那道伤疤上,垂下的眼睫遮去了眼底情绪:“这就不疼?”
梁瑾语塞。
傅逢朝没再说什么,从他身后退开:“去洗澡吧。”
梁瑾背过身,脱了全身衣服,走进花洒下,打开热水。
明知道傅逢朝就在身后盯着自己,也只能屏除杂念不去想。
他左腕上还戴着手铐拖着那条锁链很不方便,抬手都费劲,动作有些别扭,直到傅逢朝靠过来接了洗发露,手指自若地揉进他发间。
梁瑾回头,傅逢朝的脸在一片朦胧水汽里模糊不清,也并不理他,只专注帮他揉搓头发。
“转过身。”傅逢朝的声音在他耳边。
梁瑾闭了闭眼,回过身背抵着身后冰凉的瓷砖,与傅逢朝面对面。
“傅逢朝……”
傅逢朝挤出沐浴露在手上,继续帮他擦洗身体:“想说什么?”
“很热……”
“哪里热?”
梁瑾说不出来。
傅逢朝的动作很慢,指尖的热度游走在他身上,穿透了皮肤,渗入每一寸毛孔里,让他本就发着烧的身体更滚烫。
傅逢朝就在他身前,只脱了上衣,下身的长裤被水流冲刷得湿透,紧贴在他笔直的长腿上,硬邦邦的肌肉线条毕现。
梁瑾觉得头很晕,或许是发烧导致的,或许是别的。
“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想赶人,傅逢朝没接声,隔着氤氲水雾与他对视,比昨夜更暧昧迷离的气氛,微妙地僵持。
被捉住的手带动金属手铐敲在身后瓷砖上清脆作响,梁瑾没来得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已被傅逢朝扣住手,傅逢朝的呼吸随之压上,凶狠地吻住了他。
梁瑾抬起头,启开唇回应。
傅逢朝的气息很重,这个吻格外急躁,一下一下重重吮着梁瑾的唇,卷着他的舌碾进他嘴里,发了狠地搅弄。
梁瑾本就头晕,在这空气并不流通的浴室里很快承受不住,呼吸粗重喘不上气。
头顶的水流冲得也急,窒息的感觉过于逼真,他推着傅逢朝的肩膀试图换气。
傅逢朝或许有些失控了,并未意识到梁瑾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