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7)
他走到那间宿舍门前,轻轻叩门。
“进。”里面传来懒洋洋的一声。
蒋冬河推开门,脸上已经习惯性地挂起了客套的微笑。在此之前,蒋冬河心里明白个人素质并不与学历和学校挂钩,但在开门那一刻还是吃了一惊。
宿舍剩下的三人正在打牌,其中两人还抽着烟,进门就先被浓烈的烟味呛了一下。
蒋冬河从小在鱼龙混杂的环境里长大,免不了吸二手烟,对烟味其实没什么感觉。只是他自己不抽烟,也没有想要尝试的想法。
如果倪雪忍受不了这一点,蒋冬河倒是可以理解。
三人的目光向他看来,蒋冬河随便扯了个理由道:“我也英专的,住隔壁宿舍,昨天到校时间有点晚,就想着今天过来跟大家熟悉熟悉,以后都是同学哈。”
“给大家带了点家乡特产,不用客气。”蒋冬河打开手里的袋子,在每个人的桌子上放了点牛肉干。
家乡特产当然也是假的——这袋牛肉干是他十五分钟前在学校超市买的,心疼钱,挑了最便宜的一款。
剩下三人反倒被蒋冬河的客气搞得不太自在,有点不好意思,纷纷招呼:“随便坐随便坐。”
其中一人把烟掐了,另一人问蒋冬河抽不抽。为了套话,蒋冬河没拒绝,说来一根也行。他接过烟,叼在嘴里,用火机点上了。
蒋冬河佯装环视一圈,坐在了唯一一个空出来的、倪雪的椅子上,看似不经意,实际意有所指:“你们宿舍就三个人啊?”
“没,四人。”舍友回答,“还有个矫情的事逼,昨天一甩脸子走了。”
形容得还挺准确。蒋冬河想。
蒋冬河适时地表现出一点好奇:“怎么了?”
“一进来就嫌这嫌那,挑三拣四,我寻思北方宿舍不都这样,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至于那么一惊一乍?哎,不知道的以为大少爷参加变形记呢,我还特意看了一眼,后面也没跟着摄像大哥啊。”舍友说,“后来我就搭腔嘛,话赶话顶上了呗,我俩就吵了几句。”
“反正咱真没见过这样的。”另一位舍友接茬,也是北方口音,“哦对,长得也小白脸儿,烫了一头卷毛,像混血。”
“哦,这样。集体生活么,合不来也正常。”蒋冬河点点头。
烟快要燃尽,话也问得差不多,心里大致有了谱——跟他的猜想基本一致,出乎意料的地方也有,总之,不管怎么说……让倪雪住这儿好像是挺危险。别军训没结束呢,就先把小命玩没了。
蒋冬河摁灭烟头,站起身,仍是和善的语气:“今天先走了啊,以后再常来串门。”
从宿舍楼出来以后,蒋冬河打开手机,发现多了一条莫名其妙的微信好友申请。
——“泡芙芝士蛋挞小猫”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他眉头一皱。
这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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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芙芝士蛋挞小猫:我觉得我这个人性格还可以的吧。你觉得呢?
泡芙芝士蛋挞小猫:可以多多了解嘛(⁎⁍̴̛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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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老公你说句话啊
倪雪之前的微信ID其实不叫这个名。
“泡芙芝士蛋挞小猫”是在上了高中之后改的,当时他在一款游戏里玩女号,充了不少钱,是服务区小有名气的富婆,一来二去,就有不少人想加他好友,为了贴合人设,倪雪就改了这个名字,还精挑细选了一个可爱的头像。
再后来,倪雪已经没再玩那个游戏,但也懒得换掉ID了。
他从高中班级同学群里找到蒋冬河,点击添加到通讯录。
高中时他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说是前呼后拥也不为过,每次过生日会邀请大半个班级来庆祝,而蒋冬河则是为数不多的不在他好友列表中的人。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和蒋冬河也有这样一天。
蒋冬河的微信ID很简洁,就一个字,蒋。头像是一片深色的波光粼粼的水面。
没过一会,蒋冬河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泡芙芝士蛋挞小猫:我是倪雪。]
[蒋:猜到了。]
[泡芙芝士蛋挞小猫:你开完班会了吗?]
[蒋:嗯。]
[泡芙芝士蛋挞小猫:可不可以来接我一下?我在中央广场这里。]
[蒋:什么事?]
[泡芙芝士蛋挞小猫:……脚崴了。]
蒋冬河看着手机屏幕,陷入了沉默。该说不说,倪雪还真是擅长给人制造惊喜,只是一会儿没见,就能惹出麻烦来。真是笨死了。
那人的头像是一只白色小猫从薯片袋中探出头,露出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处处透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和本人一模一样。
倪雪见蒋冬河迟迟不回复,又随手从表情包中甩过去一张图。
[泡芙芝士蛋挞小猫:老公你说句话啊.jpg]
发完才意识到不对。
他平时跟人插科打诨惯了,没个正形,什么玩笑都能开。
但现在对面是蒋冬河。
跟他不熟、关系很差、思想古板又行为教条的蒋冬河。
这样的称呼,或许对蒋冬河来说还是太前卫了。
趁着还没到两分钟,倪雪赶紧撤回了这条消息。
偏偏蒋冬河刚巧一直看着手机,见证了倪雪从发送到撤回的全程。
蒋冬河:“……?”
[泡芙芝士蛋挞小猫:T^T]
[蒋:稍等一下,我过去。]
中央广场距离西区宿舍不算远,步行五分钟的距离。还剩一小段路程的时候,蒋冬河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倪雪。
倪雪怀里还抱着班会时领取的军训服,有个女生经过他旁边,停下来向他问话,似乎是想要倪雪的联系方式。倪雪扬起脸,冲对方露出一个笑容,一双眼睛弯起来,不知道回复了一句什么,女生的表情变得有些失望。
蒋冬河向倪雪走过去,还没等问他怎么回事,就见倪雪吸了吸鼻子,抢先开口:“你身上有烟味。”
倪雪又说:“我讨厌这个味道。”
一听倪雪讨厌,蒋冬河反而生出一点兴趣。他又往前走几步,凑近了些,故意逗他:“是啊,我抽烟了。”
“啊?”蒋冬河的回答实在出乎倪雪的意料,倪雪一时怔住,“原来你抽烟啊……”
“不行么?”蒋冬河反问。
蒋冬河发现,倪雪在惊讶的时会无意识地睁大眼睛。
眼头眼尾尖锐,中间被一道圆润的弧线连接,还真的有点像猫。
倪雪还记得明雅有三条严禁学生触碰的校规,不准吸烟,不准打架,不准早恋。这么一看,三条里蒋冬河犯了两条,而他自己一件都没有做过。谁更遵守校纪,一目了然。
那股烟味已经变得很淡,如果不是倪雪的嗅觉太灵敏,几乎已经闻不见。
蒋冬河离他很近,快要消散的烟味混合着先前的洗衣液味,反倒又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可倪雪偏偏没有办法做到忽视,他拧起眉毛,五官也皱成一团,最终叹了口气:“还是不要吧,对身体也不好。”
蒋冬河幅度轻微地扯了一下嘴角,没再说什么。他回归正题,看向倪雪的脚踝处:“说说吧,崴脚是怎么回事。”
“下楼的时候看手机,没留意脚下,就踩空了……”倪雪越说越心虚,毕竟发生这种事,的确显得他不太聪明。与此同时,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痛,倪雪卷起裤脚,发现那里已经高高肿起。
蒋冬河沉默一瞬,一针见血地点评:“倪雪,你是不是小脑发育不完全。”
“蒋冬河,我现在没有办法爬宿舍床的梯子,所以不能住宿舍。”倪雪与蒋冬河对视,再次开口,“所以……我能不能在你那里再住一晚?”
一回生二回熟,倪雪第一次开口时只觉得抹不开面子,有求于蒋冬河比吞针还难受。至于第二次,倪雪已经顺嘴了很多,反正结局无非两种,答应和不答应,先问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