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游戏(66)
“谢什么,”许繁星落座,姿态潇洒地点了支烟,扯起嘴角一笑,视线在夏安远身上将落不落的,“你从前跟驰哥最久,驰哥是喜欢你的。”
听到这话,夏安远下意识地去看纪驰,纪驰仿佛什么也没听到,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菜。
桌子上其他人都没当回事儿似的,该吃菜的吃菜,该喝酒的喝酒,似乎这种事情,或者纪驰旁边坐下来的这个男孩,他们都已经再熟悉不过,不需要任何大惊小怪。
看来是从前跟过纪驰的人。
夏安远本有意要仔细看这男孩一会儿,目光停留了两秒,又想起来这是什么场合,移开了视线,动手夹了一点就近的菜,拈米粒似的喂进嘴里,味同嚼蜡地出着神。
小情啊……
跟自己的身份一样,没什么可好奇的。
“纪总,好久不见,我先敬您一杯。”
男孩声音好听得很,跟个百灵鸟似的,夏安远一听就听出来了,这是把没怎么沾过烟酒的嗓子,稚嫩,生动,拿来对付他们这种生意场上的人最管用。
听不清纪驰回答没有,也不知道纪驰有没有喝掉他敬的这杯酒,席面上杯著碰撞,笑声连连,夏安远目光低垂,像坐在另一个世界。
“小兄弟,喝两杯?”
或许是看他一个人待得实在尴尬,坐在夏安远旁边那人主动端起了酒:“是不是菜品不合口味?看你都要把碗底给盯出花儿了。有什么想吃的,加菜就是。”
“没有,只是胃口不好而已,”夏安远抬头,自己杯里的酒一滴还没有碰过,他举杯,“让先生见笑了。”
那人对他笑笑,有几分儒雅的味道:“我叫付向明,可能痴长你几岁,要是不介意,叫我明哥就行。”
“夏安远。”夏安远没多说什么,将杯中酒饮尽,仰头的时候,余光注意到旁边几个都看着他跟付向明。
不知道纪驰有没有看。
“夏安远……这名字好啊。”付向明也喝了酒,酒渍沾到了唇上。
夏安远捏着空酒杯:“很普通的名字。”
“但很好听。”付向明对他眨眨眼,“很适合你。”
适合?夏安远不懂这个“适合”,指的是这名字适合这身衣服还是这身皮囊,又或者说适合本来的他自己。
他不知道怎么接他这句话,干巴巴说了句:“您也是,名字很好听,也很适合。”
付向明笑意深了,拿起酒又往夏安远杯中倒,低头,悄声问:“纪总那?你不吃醋?”
闻言,夏安远下意识往纪驰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他抬眸,冰凉的视线叫人不寒而栗。
他不动声色地拉远了和付向明的距离:“付先生误会了,一切都随纪总喜欢。”
付向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不过,你不知道坐他旁边那位是谁吧?”
“柯文,”有人刚好叫了那男孩的名字,“你能在圈儿里走到现在,多亏了纪总当初帮你那把,还不趁这机会多敬纪总几杯?”
“是啊,纪总当初可是疼你疼得紧呐……哟哟哟,怎么说上两句还脸红了……”
夏安远看着酒杯里颤动的液体,问付向明:“明星?”
付向明点头:“是个明星,纪总捧出来的,看来安远你不大关注娱乐圈。”
夏安远不是不大关注,是压根没有关注。他笑了笑,说:“纪总眼光很好。”
“可不是嘛。”付向明自斟自酌,见夏安远又往纪驰那头看过去,给他解释,“两年前,柯文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上了个什么劳什子综艺,被人搞了,惹了好大一摊事儿出来,差点就直接断了这条路。这时候纪总不知道怎么的看上他了,你也知道,就凭纪总的身家和手段,捧个小明星还不简单么,柯文也懂得抓住机会,好像跟着纪总就几个月时间吧,可人家一火就火到了现在,还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众人跟着起哄,柯文在起哄声里,又端起酒杯,面红耳赤地半敬酒,半往纪驰怀里倒。夏安远转头又刚好瞧见这一幕,许繁星含笑的视线在席上转了一圈,落到夏安远身上,是他们心照不宣的意味。
“那他确实挺厉害。”夏安远回答付向明的话。
一张名片推到他面前。
付向明指尖在名片电话上点点:“我做影视的,你如果以后也要进圈子,可以联系我。”他收回手,跟夏安远一起看着酒桌对面,“纪总人是好,可花无百日红不是?我瞧着你,倒比柯文有潜力多了,想不想拍电视剧?”
夏安远张了张嘴,付向明却继续道:“现在不用回答,安远,你可以回去考虑考虑,我是真心邀请你跟我共事,你条件太好了,不进娱乐圈,可惜。”
夏安远拿起那张名片,认认真真看了,收到口袋里,这是尊重人的态度,但他嘴上却问:“付先生,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还愿意邀请我共事?”
付向明笑了,只说:“英雄不问出处嘛。”
夏安远看纪驰喝了柯文递过去的那杯酒,下一刻好像就要伸手将人揽入怀里。
他及时别开头,对着付向明淡淡一笑,道句“失陪”,悄然起身,一个人从包厢的烟酒气中逃了出去。
第56章 “纪总,我只是不想你不开心。”
包厢外的长廊很安静,向门口的侍应生问清了洗手间的位置,夏安远仍是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
烟瘾犯得毫无根据,他并不知道这种级别的酒店洗手间允不允许抽烟,但还好这里此刻空无一人,没有会介意他这种不文明行为的存在。
夏安远咬住烟嘴,靠在洗手台,摸了半天才从兜里摸出来打火机,“哒”一声,烟丝“滋滋”地燃起来,把空旷的洗手间衬得格外寂静。
他庆幸自己下午换衣裳时把烟盒也揣进来了,不然现在想抽烟,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买。
洗手间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混杂着水汽的潮湿往夏安远鼻子里钻,不过很快被烟草的味道覆盖。烟雾往上,袅袅,消散在屋顶和暖色的灯光里,变成灰色的空气。
夏安远仰头盯着它们,觉得自己现在的行径多少有点可笑,人一旦没有了生活的危机,顿顿都能吃饱饭的话,就会多出许多闲工夫,不受控制地肖想那些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对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产生独占欲,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不多时,烟已经燃到了尽头。夏安远指间感受到灼热的温度,烟瘾却并没得到满足,他捏了捏烟盒,又从里面抽出来一支,打火机响起的时候,门口的脚步声也响起来。
他没点上烟,闻声将视线投过去,竟然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我说是谁呢,”席成偏头看了他半天,也是意想不到的样子,扯着嘴笑得阴阳怪气,“还以为哪里来的小公子大明星,原来是你啊,民工兄弟。”
夏安远直起身来,给他让开洗手台的位置,准备往外走。
“哎——跑什么,”席成按住他肩膀,因为身高的差距,这个姿势让他有些吃力,随即他手松开,一脚踢上门,阻住了夏安远的去路,“咱兄弟俩这么多年没见面,你这个当哥哥的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也太让弟弟我伤心了吧。”
“这位先生应该是认错人了?”夏安远低头看席成的时候,很难忽略掉他那头匪夷所思的,挑染了绿色的毛,他多看了两眼,“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没听说过我还有个弟弟。”
“行啊席远,装挺像的。”席成一拍脑袋,“啊,你现在不叫席远了是吧,叫什么,嘶——夏、安、远?所以这是打算跟我们席家划清界限?”
夏安远心平气和地看着他:“原本也没什么关系。”
“傍到大款,说话就是有底气。”席成伸手,在夏安远衣服上拍拍,“一件衣服就够你挣上一年的吧,啧,还别说,换身衣服你还挺人模狗样的,驰哥这口味还真是十数年如一日啊,说说吧,这次打算捞多少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