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付(32)
他这身手,不去当棒球运动员可惜了。拿起圆规,觉得有点过分,又放下了。
“才不是山君的期望。”我起身走向他,从他手里拿回了自己的尺以及桌子上的一堆文具,“那是你阿妈的期望。就像我妈希望我永远是最热烈的夏天,你妈妈一定也是希望你永远能够自由自在的。”
他似乎第一次意识到有这样的可能性,看着我的目光有些怔然。
还有十分钟就到熄灯时间了,我爬上梯子,打算躺床上酝酿一下睡意,刚躺好,下面就传来了贺南鸢的声音。
“你这次如果考进前两百,我有东西给你。”
有礼物?
一听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什么啊?”我半撑起身体,看向下方。
贺南鸢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从我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保密。”
切,神神秘秘的。
我又追问了两次,他都不肯说,后来郭家轩回来了,我就没再问了。
如果说前面我都是半开马力,那从这天开始,我马力全开,全身心地扑在学习上,连一天去几次厕所都经过严格控制,绝不浪费一点时间。
倒也不是说很想要贺南鸢的礼物,但是既然他给我准备了,我总要意思意思表现出为此努力的样子。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期终考试前一天,我被告白了。
不是贺南鸢,不是莫雅,也不是远在异国他乡的廖烨川,是高一的一名学妹。说开学那会儿就喜欢我了,知道我没有女朋友,就想问问能不能和我交往。
晚自习前夕,操场上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听完学妹的话,我还四下观望了一番,看是不是有人藏在附近,我只要傻呵呵答应下来,对方就会立马跳出来说这是为我精心准备的恶作剧。
“你,你喜欢我哪里?”对这朵突如其来的小桃花,我又好奇又惊喜。
难道我的春天要来了吗?虽然至今为止,只要没跟贺南鸢在一起的未来都很惨烈,但做人嘛,就是要勇于尝试。
直男永不为基!
“你白白的,很可爱啊。”学妹背着手,笑嘻嘻地说。
我挠着头,怪不好意思的:“是吗,我也觉得我挺帅……咦?可爱?”
什么啊?我如遭雷击。我就算白了点矮了点,但也不至于被说“可爱”吧?
“哦,你前阵子带领高二学生起义那事,是挺帅气的。”学妹可能也觉得自己用词不当,连忙做了补充。
我又逐渐迷失自我:“确实,这事我是做得挺帅气的……”也就贺南鸢觉得我在闹。
“那……”学妹双眼闪着光,朝我倾过身子。
面对她满怀期待的目光,我心如擂鼓。尽管她不是我喜欢的长相,但大家可以先接触看看嘛,说不准看久了就能看出感情呢……
才这样想着,一道迅捷的劲风刮过我和学妹面庞,犹如闪电一般击中我们身边的墙壁,发出“砰”地一声。
我和学妹齐齐被吓了一跳,我朝那道“风”看过去,发现那是一只足球。
“吓死人了,差点踢到我们啦!”学妹嗔怪地向来捡球的人抱怨。
“抱歉。”对方从我和学妹中间穿过,捡起足球,停在我面前,“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少做与学习无关的事。”
我抖了一抖,对上贺南鸢的脸,止不住地心里发虚。
“啊,就……”我搜肠刮肚地找着自己会和学妹一起在这里的理由,“她喜欢郭家轩,问我能不能帮忙转达。”
不仅学妹,连贺南鸢都有点出乎意料。
“你懂的,她们都喜欢找我商量。”我推着贺南鸢,将他推回球场,“放心,我很快回去。”
贺南鸢的队友正好也在催他了,闻言深深看我一眼,松开球,一脚远射,把球轻松踢入对方半场。
我捂着狂跳的小心脏回去找学妹,一改方才的动摇,变得十分坚定。
“……郭家轩谁啊?”学妹满脸莫名。
“不重要。”我抓住她的双臂,郑重道,“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要好好学习。”
“哈?”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贺南鸢在看我。
“情情爱爱的放一边,学生最重要的就是学习。很抱歉,我不能跟你耍朋友,我要去学习了。”说完,我步伐坚毅,目不斜视,丢下呆滞的学妹独自往教室方向走去。
当晚,之前一直在抠脚的超能力就像知道我在作死一样,突然发了神威,再次重申了不跟贺南鸢搅基的严重性。
我被车撞死了。
我和学妹在一起,不用等大学,明年我就会在跟她打电话的时候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死。
小超,听我说谢谢你。你为了我能活下来也是用心良苦。
第23章 你寒假要来找我玩吗?
八块。
我被车轱辘辗成了八块。
整个人血肉模糊,四分五裂,死得我爸都拼不回去。
一次比一次惨,第一次枪击,第二次割喉,第三次车祸,下次我估计连个全尸都留不下了。
天将亮未亮,我捂着脸,坐在床上,整个人止不住颤抖。为了梦里超真实的死亡经历,也为了自己无法左右的绝望未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啊?太离谱了。逼直男搅基跟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啊?没有!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出卖自己不想出卖的东西。
“米夏?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耳边响起窸窣声,我抬起头,贺南鸢从床上坐起身,捂着唇打了个呵欠。由于还没睡醒,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
“我做噩梦了。”一想到必须出卖直男的节操保命,我就从里到外透出一股幽怨。
贺南鸢可能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有太放在心上。
“哦。现在还早,接着睡吧。”他抹了把脸,掀开被子,来到床尾梯子处,似乎是要下地。
郭家轩打着呼噜翻了个身,睡得人事不知,我瞥了他一眼,心中充满了羡慕。真好啊,不用担心睡一觉就变基佬。
“恰骨,”我抱着膝盖叫住贺南鸢,“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双手把着梯子,停在半当中:“现在?”
“嗯。”
“……那你问吧。”
我整理着思路,前后轻轻摇晃身体:“就是说……有两个选项,一个必须出卖你的灵魂,做你不想做的事,另一个会死,你选哪一个?”
贺南鸢迟疑片刻,问:“不想做的事,是多不想做?”
我想了想,将这件事做了个他能听懂的本土化加工。
“大概类似于……突然让你去做言官。”
尽管光线昏暗,但我还是敏锐地窥见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嫌弃。
“我选择去死。”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说完了,他准备继续下楼梯。我扑上去一把按住他的手,尤不甘心:“你……不再考虑下吗?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让我做言官,我情愿去死。生命只有一次,我才不要一辈子困在神庙里。”贺南鸢一点点抽出自己的手,“你问这个干什么?跟你的梦有关吗?”
我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可能,可能也没有成为言官这么严重,就是有点不情愿,不甘心……这种呢,你也要选择去死吗?”
挣扎无果,贺南鸢停下了所有动作,盯着我的手不出声。
我感觉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后知后觉收回手,讪然道:“算了,就当我没问过吧。”
手指才离开他的手背,就听他叹了口气,道:“就像我想去上厕所,但是必须在这里回答你的问题一样,人生本来就是由许多不想做的事组成。如果有一点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就不要轻易选择去死,毕竟有很多人想活都没有这个机会。”
他这次的回答比之前的更慎重也更认真。听了他的话,我陷入沉思。确实,好死不如赖活着,再怎么样,妈妈也不希望我就这样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