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饵(108)
“我才是殷恰家属。”
“顾沉飞,我是孩子的父亲。”周恺源紧紧盯着顾沉飞,咬牙切齿道。
“你能替他签字吗?”顾沉飞淡淡地望着周恺源一眼,目光中写满了疲惫,他不再有争吵的力气了,“我是殷恰的丈夫,我们新婚。”
医生望着争先恐后的两个人,面色凝重地皱了皱眉,“他有凝血障碍,现在必须立即安排清宫,输血。”
“我记得小恰血型是……”
顾沉飞怔了一瞬,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焦急地想看医生手中的文件,被医生翻动了一下手中的病历打断了,“他还有亲人吗?现在没人过来献血的话只能紧急从别市的血库调了,我不能保证有他的血型,也不能保证完全来得及。”
耳边只剩下机器滴滴的声音,周恺源愣在原地,形容枯槁得像个死人。
“他……他有。”
周恺源望向旁边插满机器的床,嘴唇白得没了血色,连说话的声音都僵硬了,“先从血库调血,你在这里好好守着他。”
冬日里的风如利刃一般刺进风衣,医院嘈杂的一切好似光影在身边流淌。周恺源一路狂奔,直到出急症室的那一刻才真正被寒风灌醒了思绪。
绕开刑安和被他堵在急症室门口的警察,周恺源跺着脚,手指几乎抖到不受控,强咬着牙才艰难地按下快捷键。
“阿黎,最后帮我做一件事……”
第122章 心跳
夜深了,病房里寂静到只听得到输液瓶里的水滴缓慢掉落的滴答声,病床上的手指动了一下,殷恰睁开眼,望向身边时有些混沌地将眼闭上了。
已经死了吗……
“恰恰?”
耳边的声音轻柔得像晚风,吹得心里酥酥暖暖的,苍白的唇微微张了张,撕裂的疼让殷恰蹙了蹙眉。
“渴……”
“嗯,我们先舔一舔好不好?还不能喝水呢……”
旁边的人收起报纸,打开床头的夜灯将他扶坐起来。
棉签沾了温水,细细地擦在嘴唇上,舌头本能地舔唇咂巴了两下,甜滋滋的水抿开在舌尖,殷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觉得不够地嘟囔起来。
“不够,还要嘛!”
回暖的身体热乎乎地扑进怀里,手上插着的输液管被牵动了一下,殷素慌忙地拉过输液架,将殷恰结结实实地搂进怀里。
“别乱动。”
严厉的声音仿佛催动了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让殷恰一下收敛了,像收起爪子的小猫一般乖乖地趴在殷素身上。
人都没认清呢就一个劲地往人怀里钻……
殷素有些无奈地看着怀里乱糟糟的脑袋,有些生气地揉了揉他的头,“不是我你也这样?”
肩上的人渐渐静了下来,好像又睡沉了。殷素托着他的颈将他放平到床上,正准备起身,却发现脖颈被牢牢缠住了。
“哥……”
殷恰嘟嘟囔囔地摆着头,两只手箍得他越来越紧。撑在床边的手紧了紧,殷素轻轻应了一下,怕他不小心扯到手上的针管,小心地俯下身。
均匀的呼吸柔和地吹在脸上,目光对上那双朦胧微睁的眼,绿色线条稳定地在监视器上闪动,自己的心跳却快得好像第一次不小心亲到殷恰时一样。
“嗯?”殷素注视着他,有些局促地抿了下唇,轻轻捋过殷恰遮住眼睛的头发,“哥哥在呢,哥哥回来了。”
肩上的手还是不肯放地勾着他,简直抓得人心疼。殷素小心地牵下他的手,温柔地在殷恰额顶吻了一下,感觉退烧了唇角才展露出一些笑,“手放低点,还挂着水呢……”
营养液挂得手冰冰凉的,殷素抓着殷恰的手,眉心紧了紧,放下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捂紧了上端的输液管。
“还难受吗?”
耳边的声音像安慰剂一样让他迷迷糊糊的,殷恰慵懒地睁开眼,嘴里念叨着仿佛是做梦才会说的话,“哥……我死了是不是?我死了才能见到你……”
昏暗的病房只有一束暖黄色的光,身前的人层叠得晃着虚影,干净得好像一个灵魂。
输着液的手被一股力量按住了,殷恰试探着伸出另一只手,在离那张脸越来越近的时候终还是不敢向前地退缩了。
好怕真的摸不到他,如果摸不到,不戳破这个梦境也好……
喉咙里溢出呜呜咽咽的哭声,无意识的,像在睡梦里哭泣。
殷素静静地看着他,输液管里的液体大概被捂热了,心却冷得一揪一揪地疼。
周恺源从树林里救了他,但被关在疗养院的每一天,见不到殷恰的每一刻,所有可能会发生在殷恰身上的想象都让他煎熬到抓狂。
殷恰以为自己死了怎么办,从此以后自己对殷恰说的最后的话就是那些故意伤他的话又该怎么办……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殷素抓起殷恰收回去的手,默默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是他没能成为一个好哥哥,让自己从小保护到大的弟弟也拿起了枪。
“傻瓜,你觉得哥哥死了吗?”
熟悉的粗糙感摩擦着手背,硕大的手掌抓着僵硬的手,一下贴在了那不可触及的面庞,殷恰睁大了眼,望着自己的手指一点点陷入有温度的面颊,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地在脸上亲了一口。
“摸到了吗?”殷素看着殷恰不可置信的表情,哄小孩似的故意也睁圆了眼,嘴角不自主地浮现出宠溺的笑。
他握着殷恰的手擦过脖颈,一点又一点按入自己胸膛,“热的,还跳的是不是?”
殷恰发懵地注视着自己被揉入胸口的手,呆呆地点了点头。哥哥的心脏仿佛就抓在掌心,依旧是炙热的,鲜活的。
可还是不敢相信。
“我杀人了。我以为,我们要一起下地狱……”
那个灵魂的虚影一点点转化成实体,仿佛瞬间砸穿了所有心防,殷恰不敢眨眼地看着梦里才会出现的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好像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终于有了发泄的途径,可他的委屈太多太多,多到不知该从何讲起。
好想就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哥哥腿上哭,可现在他看着殷素,却只想骂他,想揍他,想怪他为什么言而无信地一次又一次扔下自己一个人。
“你!你都去哪里了?!”
有力地拳头一下下砸在手臂上,殷恰气急了地推着殷素,哭得越来越凶,直到上气不接下气地咳起来。
一贯的从容镇定被这惊天的动静吓得再也找不回,殷素手足无措地哄殷恰,最后无法地干脆将他牢牢抱进了怀里,同时慌乱地按下护士铃。
“宝贝,宝贝不哭了好不好?再哭该脱水了……”
床头的纸巾被消耗了三分之一,还在不断地往外抽,殷素手中全是纸,着急地擦着殷恰哭成小花猫似的脸,可还是没一会儿就被眼泪浸透了。
殷恰委屈极了地瞪着他,脸颊气呼呼地鼓了起来,他歪头看了殷素一眼,忽然一把扯下他的衣领,不管不顾地吻住了他。
两具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说不清是肺被挤压还是吻得用力到呼吸困难。眼泪在唇齿间交换,殷恰咬着殷素的唇,舌头侵犯地在哥哥口腔中顶入,又肆无忌惮地勾着他的舌翻搅,仿佛抓住了失而复得的东西就再也不愿松手。
他要哥哥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好好的一辈子……
“你不许走了,你再也不许走!!你要是再离开我……我……我杀了你!”
紧握的拳头用力地一下下落在身后,敲得骨头都疼。殷素硬扛着痛,忍俊不禁地看着殷恰,从眼底绽出笑意,轻轻刮了下他哭到粉红的鼻头,“哦,恰恰现在这么厉害了?这么容易就要杀掉我呀……”
他侧头亲吻殷恰红通通的脸颊,贴着他的耳廓细细地吻,“不走了,以后命都是你的。”
第123章 回家
汽车随着一声尖锐的急刹在公寓楼底停下,走廊里昏暗的射灯洒着暖光,纠缠不休的吻随着无序的脚步撞在门上,行李箱坠地,殷恰推上门,一下把殷素抵在了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