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离婚(27)
江新停的眼睛是红的,喉咙是辣的,视线一片模糊,头顶的灯球斑斓跳跃,投射出七色的光斑,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过去揪住陈立岩的衣领,用力砸下去一拳,陈立岩猝不及防被砸倒在地,嘴角青紫,瞬间高高肿起来,他终于意识回笼,用手臂护住头部。
陈立岩早就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当面说过,背后更多,江新停一忍再忍,直到今日借着酒劲发作。
把人打倒在地后,江新停还不肯罢休,Koi赶紧冲过去拉架。但Koi跟江新停走得近无人不知,和陈立岩关系好的队友以为他要上前帮江新停殴打陈立岩,于是也立刻扑倒他回击,两边瞬间打作一团。
程思稷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混乱场景,而他本来是来接小孩儿回家的。
好在他平日健身,也会一点拳击技巧,两下格开一个人,将江新停护出来。程思稷托着江新停的头脸细看,嘴角破了口,洇出血液,其他的地方看起来伤得不重。
江新停酒劲很冲,咽下口腔内弥散的铁锈味,挣开手还要往人堆里扎去救Koi。
程思稷死死箍着他,拉扯之间,他觉得小孩儿脸上光线猛地一暗,还未及反应,江新停忽然将他一把推开。
陈立岩不知何时从程思稷的背后爬起来,反手抄起一个酒瓶用力劈下,江新停下意识抬手一挡。
随着玻璃响起沉闷的碎裂声,皮肉绽开,红色的血液涌出来,粘稠地滴落在地。
所有人都仿若被定格似地静止下来。只有程思稷眼底血红,立刻脱下外套裹紧出血的位置,将江新停揽进怀里,捂住了他的眼睛,然后拨打了急救电话。
江新停整个人都在他怀里颤抖,倒着吸气,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极度的发泄之后引起的肌肉痉挛。
直到上了救护车做好简单的包扎,程思稷才放开江新停的视线,他看清程思稷有一只手掌全是红的,交错的掌纹里满是血液干涸后的印迹。
江新停眼白上全是爆出的血丝,他闭了闭眼,不再说话了。
直到进CT室之前,江新停突然抬起左臂,揪紧程思稷的衣领,将他用力扯近,用绝望的、近乎濒死的语气问:“我的右手,是不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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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会有人想看小程说的电影院那趴,会放在番外。
第27章 我去客卧
程思稷用指腹用力蹭去他眼尾的潮湿,将那里蹭出淡红,很笃定地回答:“不会有事的,小麒,我们会治好它。”
在等待的过程中,程思稷去了一趟洗手间,冲净手上的血迹,湍急的水流被染成粉色旋转着没入下水道。他抬起头,看到镜中的自己,发觉自己的神情并没有比江新停好上多少,一向妥帖向后梳理的额发散落下来几绺,扫在额上,眼窝很深,脸色颓败苍白。
他想,刚刚他这副模样对江新停做出的保证,大约不怎么令他信服。
江新停被送到病房时,检查结果还没有全部出来,以防万一安排了住院,也方便对其它外伤进行处理。
江新停乖乖躺在病床上,心情似乎平复一些。暂时看只有外伤,手腕上的纱布包裹很厚,盖在被子里,看不见血和伤口,降低了恐慌感。
程思稷将他的额发抓起慢慢向后捋,露出他光洁的额头,这是他很惯常的爱抚:“疼吗?”
毕竟缝了五针。
“有一点。”江新停苍白着一张脸,咬着下唇,然后又说,“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应该打架。”江新停低声说,“让你跟着担心,承担风险。”
他想起陈立岩高高举起啤酒瓶时,是冲着程思稷来的,假如他没能及时推开他,后果不堪设想。
程思稷在陪护椅上坐下,牵拉被角,心里再大的冰山也被他抢先的道歉给融化了:“你们为什么打架?”
江新停沉默,话太脏了,他没办法说出口。最后他抿紧嘴唇,摇了摇头:“没什么。”
程思稷不想这时候逼问他,探身过去吻他的额头:“先休息,以后再说。”
江新停闭了一会眼睛,手指在床沿上摸索,程思稷将手递过去,江新停握住,不再乱动了,问他:“宝宝,我的手腕以后很难看怎么办?”
“不会留疤的,给你找最好的医院。”
江新停闭着眼,露出一点笑,睡意朦胧间声音含混,像含着一颗糖:“程思稷,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恰有一束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投进来,将交叠的手掌镀上银边。程思稷感到握紧自己手指的指节又紧了紧。
“有你这么好的人,做我的先生。”
随后呼吸缓慢沉下来,如一场有规律的潮汐,程思稷知道,江新停睡着了。
后来因为连日过度的疲累,程思稷也撑着头陷入极浅的睡眠,半梦半醒间,忽然被一阵骚乱吵醒,他睁开眼,看到管床护士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推着他往天台上走。
她步履很快,让程思稷也不由得心下惶惶,加快脚步。
“你怎么看护的病人啊?”管床护士出言责备。
程思稷脑子里是木的,但还是听出画外音,立刻问:“江新停怎么了?”
小护士皱着眉啧了一声,显得很束手无策:“现在在天台上。”
程思稷心跳漏一拍,用力推开天台朽坏的铁门,看到江新停坐在朝外延伸出的一块斑驳的水泥平台上,病号服被风吹得鼓起来,一截伶仃的脚腕露在外面,在空中自在地晃动。
“小麒。”程思稷发现自己的声带抑制不住地抖,但还是沉着脸,色厉内荏地威胁,“你给我过来。”
江新停回过头看他,脸色被晨曦照得透白,笑得既漂亮又破碎。
“程哥哥。”江新停说,他向下指着远处,“你看,我先生在那儿呢。”
程思稷莫名其妙地走过去,探头顺着目光往下看。楼下一个芝麻大的人影在花坛边立着。
脑子里的神经簌簌地响,程思稷头皮发麻,因为他发现那个人跟他穿着一样的衣服,正是他自己。
江新停挑起眉梢,得意地说:“我去找他。”然后脚后跟使劲一踮,就从平台上鸟儿一般轻巧地跃了出去。
程思稷大脑里的那根弦砰得一声断裂,他伸手去捉,只触碰到江新停一截浅蓝色的纯棉衣摆,从指尖轻飘飘蹭一下以示依恋,又最终软绵绵地落下去。
他想喊江新停,但没有喊出来,三个字憋在胸腔里,叫他动弹不得,膨胀到仿佛随时要炸裂,这三个字甚至挤偏心脏的位置,引发致命的疼痛。
他随即猛地惊醒了。
是一场梦。他的小麒会撒娇喊他老公,喊他宝宝,不会喊他程哥哥。
他心脏抽痛,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大口地呼吸着,挤出沉重的汗水。
江新停还在病床上睡着,头歪向一侧,呼吸很浅,握住他的左手也松开了,掉梢在床沿上。
好在老人们说,梦总是相反的。
就像三年前,他推开江新停家的院门之前在车上做的一个梦,他梦见江新停悔婚,拒绝和他走。事实证明,江新停从身到心都给了他。他担心的事,并不会发生。
直到半月后拆线,江新停还被夸恢复得很好,医生说,骨头没问题,伤口也在愈合。然后程思稷在繁重工作之余,还为他联系了一家美容医院,技术先进、费用高昂,除疤的效果确实不错,一个月后,疤痕变浅,再坚持一段时间,会恢复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程度。
陈立岩因为故意伤害蹲了局子,而江新停在养伤,战队比赛停滞,虽然资金不是问题,但电竞选手的时间赛过黄金,江新停希望尽快归队。
他不顾程思稷让他再休息一段时间的建议,打开了电竞室的门,启动主机,电脑屏幕亮起,久违的热血音乐从音箱内传出,手指触碰上宛如自己肢体一般熟悉的鼠标与键盘,他的眼底再次被点亮,感觉宛如新生。
左下角弹出消息。
“来一局?”是Koi发来的训练场PK邀请。
江新停为了恢复得更好,之前一直忍着没碰,早就蠢蠢欲动想练练手,于是欣然同意,掰了掰手指开麦挑衅一句:“来啊!干你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