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夏至(48)
第二口啤酒还没碰到嘴唇,宋清尧先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转脸去瞪林壑。
林壑一点也不心虚,目视前方喝着自己的酒,看了片刻后指着前面的那桌问他:“学长,你以后会想要小孩吗?”
宋清尧看向前方,一个刘海微卷,大概三四岁的可爱小女孩正坐在对面桌啃螃蟹肉。大大的眼睛盯着桌上的食物,嘴角挂着一颗米饭,鼻尖上沾着橙黄色的蟹膏。
小女孩的母亲正在旁边喂弟弟,这桌再没其他人了,宋清尧收回视线说:“没想过。”
“是因为不喜欢小孩?”林壑问。
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他只是觉得自己这种性取向要孩子有什么意义。
见他没回答,林壑说:“其实我挺喜欢小孩。”
解锁手机的动作一顿,宋清尧的目光继续停留在屏幕上,回答道:“那以后找个人结婚就能生了。”
林壑摇着头,视线从小女孩脸上回到他的侧脸,右手搁在桌面托着下巴说:“跟你没法生啊,以后我们去领养两个好不好?”
“国内不好领养,可以回荷兰办手续。”
林壑自说自话,又去看那个小女孩:“一个女孩一个男孩,你跟我一人抱一个去公园散步,多温馨啊。”
宋清尧没办法再专注地盯屏幕了,他转头去看林壑,发现林壑也看着他,还笑着问:“学长,你是不是觉得我想太多了?”
宋清尧想点头,可是昨晚那个把脸埋在他怀中,固执地说着自己没家的林壑与眼前这个笑容爽朗的林壑重叠在了一起,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目睹父亲去世的自己,以及后来整整两年都不愿跨进父母房门的原因。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最需要爸妈疼爱的年纪里失去至亲的感受。他对家庭的渴望没那么强烈,一来是性格够独立,二来是叶荷给了他足够的爱来弥补缺失的部分。但林壑没他这么幸运。
今早林壑没有多提,不过说出的只言片语已经能构筑出一个压抑的童年了。
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对他笑出了酒窝的傻样子,宋清尧的手指动了动,拿过酒杯将剩下的原浆一饮而尽。
“菜还没上,这么喝容易醉。”林壑提醒道。
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他端起来和林壑的杯子碰了碰,低声说:“醉了有你。”
林壑怔了一下,随后靠近他问:“你刚说了什么?”
宋清尧没有复述,这次喝了两口被林壑截下杯子:“学长你干嘛?突然心情不好了?”
“没有,”宋清尧笑了笑,左手肘支在桌面上,手掌抵着侧脸看林壑,“心情挺好。”
林壑被他这种像是醉了一样的说话方式整得有点蒙,这时服务员把他们点的海鲜端上来了,想起调味料还没弄,林壑提醒他等一下,自己去去就回。
看着林壑快步走向自助调料区,宋清尧的视线回到了桌上的蒸汽大锅中。
海星墨鱼螃蟹大虾有序地排列在一起,这几样是他们在青岛时点过的,林壑又点了一遍。冒着腾腾热气的大虾一看就很肥美,宋清尧用筷子夹起一只,想到了林壑帮他剥虾时说过的话。
右手虽然戴着护具,但是经过一周的休养已经好多了,手指用力也不再是问题。
撕开一张湿巾擦手,他拿起虾吹了吹,开始剥虾头和虾壳。
林壑端着两碗酱料回来,正想跟他说今天调的可能没有那天的味道,就发现自己的碗里放着几只剥好的虾,还有一只剥了壳,蟹膏肥美的螃蟹。
接过一个酱料碗放到自己手边,宋清尧继续夹虾来剥。林壑坐在他身边,看他右手不太灵活的动作,便拿了张湿巾擦自己的手,再把他的右手拿过来,换了张干净的给他擦拭手指。
四周的位置都有人,宋清尧觉得尴尬想抽回来,谁知林壑抓着不放,还提醒他:“别又用力拉伤了。”
这话一说,宋清尧就知道林壑不会放了,只好等他擦完。见林壑又拿了一张想继续擦左手,他立刻接过来说自己可以。
林壑没坚持,但把他的碗和自己的碗对调了一下。
宋清尧说:“这是给你吃的。”
“我知道,”林壑剥着一只虾的壳,“这些是你专门剥给我的,我肯定要吃。”
“那干嘛调过来?”
“因为你要喂我。”林壑一脸理所当然的态度,还举了举自己的双手,“凉了会腥,现在我在给你剥,腾不出手吃了。”
在耍嘴皮子的功夫上,宋清尧远远及不上林壑。他也不反驳,用筷子夹了一只虾沾了沾林壑调的酱料,在林壑张开嘴等着他喂的时候送进了自己嘴里,咀嚼完咽下去才看向林壑:“这个酱的味道不如那天的。”
林壑好处没捞着,反而被他吃掉一只虾,赶紧把碗换回来,免得剩下的都不保。
看林壑这么幼稚的举动,宋清尧却没了从前想吐槽的念头,只觉得这家伙有时候还挺可爱,明明是个成年人了,却会在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上斤斤计较。
事实证明林壑是真的会计较,一直到吃完了还在念叨那只被宋清尧吃掉的虾。而且因为宋清尧没有再给他剥过,他时不时会拿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过来,看得宋清尧无可奈何,等大龙端上来给他夹了好几筷子才勉强罢休。
这顿饭是宋清尧请客,林壑不跟他争,出来后提议晚饭自己请,宋清尧说今晚不行,得回去陪母亲吃饭。
林壑还不了解他家里的情况,便趁着他买咖啡的功夫聊了起来。
得知宋清尧也是从小就没了爸,林壑的表情有点愧疚:“对不起学长,我不该问的。”
宋清尧的反应坦然多了,边看咖啡师做单边笑道:“没什么,事情过去很久了,其实我都不太记得。”
身旁的林壑安静了片刻才问:“那你母亲一直是一个人养大你?”
“嗯,”提起叶荷,宋清尧叹了口气,视线回到林壑身上,“她很爱我爸,也怕我受委屈,所以什么都自己扛着,身体都落下了顽疾。”
林壑说:“是什么问题?”
“去年动了场手术,后来康复了,但是一直有睡眠不好的毛病。”
林壑在脑海中搜罗着学过的与失眠有关的知识,宋清尧继续说:“我上午去见的朋友就是她之前看的心理医生,明天还得带她去复诊。”
想了下自己明天是大夜班,林壑说:“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接过咖啡师递来的冰美式,宋清尧插上吸管吸了一口:“不用了,我陪她复诊之前还要先去南普陀上香。”
“南普陀?”林壑也从咖啡师手里接过冰拿铁,和他并肩往店门走去,“是什么地方?”
“一座寺,香火很旺盛,我妈和纪乾每个月都会去上香。”
宋清尧不过是随口提到了纪乾,林壑却脚步一顿,又大步跟上:“明天纪乾也会去?”
“不会,”宋清尧解释说,“他最近在忙一个项目的收尾,没那么多时间。”
“那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高中就认识了。”
“他是直的还是弯的?”
宋清尧停下来,回头看向咬着吸管的林壑。
林壑以为他会回答自己,没想到他看了自己一眼后继续往前走。
林壑追上他:“学长,你干嘛不回答我?”
宋清尧悠闲地吸了口咖啡,说:“他是弯的。”
听到了一声空气被挤进吸管的声音,宋清尧不必回头都知道是林壑把咖啡喝完了。接触到现在,他多少了解了林壑有独占欲。虽说他们还没在一起,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早点解释清楚比较好。
他转头看着林壑:“纪乾有个喜欢很久的人,不过不是我,我跟他只是好朋友。”
林壑放下杯子:“他知不知道我和你在青岛的事?”
“他只知道我在青岛碰到你,其他的我没告诉他。”
“所以他不知道我们上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