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166)
明炽把最后一笔画完,他把那张画在怀里抱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要是我因为这个难过,姨姨肯定超级后悔,拍着腿喊嗨呀失策。”
“嗨呀失策。”明炽一巴掌拍在腿上,扬了头,学姨姨的口吻,“早知道就送架飞机了。”
明危亭哑然,抬手轻轻碰了下他的眼睫:“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明炽的睫毛是干的,眼睛弯着,里面的光清亮柔和,借着刚才的气势继续扬头:“那是。”
明危亭看着他,被他这个神气的架势引得笑了笑,和禄叔交换了个视线,一起给明小先生鼓掌。
明炽尽力配合着撑了三秒就实在演不下去,绷不住地咳嗽着笑出声,又从耳朵一路红进衣领,撑着桌沿起身飞快撤离去了浴室。
……
不需要睡眠治疗的明先生去洗漱妥当,回到卧室,又等了快一个小时。
明先生对这种情况已经很熟悉,放下电脑,起身去明炽的浴室,轻敲了两下门。
在艺术创作这个领域,每个人灵感丰沛的地方都会不太一样。有些人习惯清晨的阳台,也有人习惯傍晚的街口,再往久远追溯,还有“马上、厕上、枕上”的说法。
但明炽的灵感主要来源都是深夜和凌晨的浴室,最动人心弦的那一段旋律,是写在被散乱铺开的小半卷卫生纸上。
明危亭等了一阵,听见明炽的应声,就打开门进去:“小先生,该睡了。”
他今晚发现了这个称呼,觉得念起来非常合适,就总是找机会拿来叫明炽。等了片刻穿过雾气,走过去时,发觉明炽脸上依然红得厉害。
明危亭抬起手,摸了摸明炽的额头:“是不是泡太久了?”
明炽热腾腾地摇头,把浴袍的带子系好:“在想邀请函的设计,想过头了。”
禄叔交给他的信封都是标准制式的,算是邮轮公司发给被选中游客的邀请信。如果对方愿意接受,就会收到正式可以用来上船的回函。
“不急。”明危亭让他坐下,拿过吹风机,帮他把头发弄干,“这份邀请函不只是邀请朋友上船,所以的确该设计得仔细些。”
明炽想接过吹风机,但全身的乏都像是被热水彻底烫出来,连手指也完全不想动。
他索性靠在影子先生臂间,把自己的头发完全交给力道柔和拢上来的手,轻声问:“还有什么?”
“不清楚。”明危亭也没有想出其他的答案,他只是想和明炽一起去见明炽的朋友,沉吟一阵,给出了个建议,“晚宴方便吗?”
明炽眨了下眼睛,抬起头。
明危亭也觉得这个提议有些突兀,等到掌心的头发干透,就关掉吹风机,放在一旁:“如果——”
“方便。”明炽笑了笑,“我在想怎么署名。”
明危亭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摸了摸明炽温暖柔软的头发,蹲下来,抬头迎上明炽的视线。
明炽和他一起蹲下,抱着膝盖,头碰着影子先生的额头:“第一张邀请函,我想给姨姨。”
明危亭拢住他的头颈,轻声说:“当然。”
“走之前,我想去一趟墓园。”
明炽说:“我想那里是个信箱。”
他开始相信姨姨的确没有被困在那座冰冷的墓里——但那应当是个信箱,他在那里烧掉的所有给姨姨的信,应当都被寄到了。
姨姨收到了信,所以回来梦里找他。来检查他有没有和约定的一样,长成特别厉害的大人。
“我们一起去。”明危亭稍一沉吟,“明晚合适吗?”
明炽抿着嘴角,点了点头。
“好。”明危亭说,“我天亮就去做发型。”
明炽睁大了眼睛,他现在完全相信影子先生也会讲笑话了,忍不住笑出声:“不用,现在就非常帅了。”
明炽被明危亭牵着手站起来。
那只手完全知道他现在还能使出多少力气,陪着他慢慢走回卧室,陪着他舒舒服服一头栽倒在床上,陪着他一动都不想动。
明炽闭上眼睛。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滑进梦里,在梦里把那封邀请函灵感爆棚地一气呵成做完,和小纸条一起,悄悄塞进给姨姨的信箱。
“姨姨。”小纸条上的字清俊端正,“我和我喜欢的人去看世界。”
“冲完浪要回家,现在家在邮轮上,等我们去了别的地方,我再来换地址。”
他在小纸条上写:“姨姨,来看我和我的先生。”
第80章 现实
这一觉睡得相当安稳。
海潮声比睡在别墅更近, 近得触手可及,几乎像是裹在梦的四周。
邮轮泊在港口,其实相当平稳, 那一点不易察觉的轻微晃动就成了最好的催眠途径。
明炽完全不记得天是什么时候亮的。
他隐隐约约有醒过的印象, 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床上, 不过还在影子先生身边。
确认过了这一点,明炽就放下心不再着急。
他又闭上眼睛, 完全放松地躺了一会儿,等着懒洋洋的倦怠睡意一点一点从意识里褪净。
再睁开眼睛,窗外的雨恰好打在玻璃上, 透明的水线汇聚着淌下来。
海上的雨和岸上的不同。
即使是别墅的露台, 也不会有这种体验。海水像是被雨撩起一层雾, 弥漫的水雾把天和海都变成泛着冷的灰色。
到了这种时候, 房间里的灯光就变得格外温暖。
明炽察觉到覆在腰上的温度,他刚轻轻动了下,揽住他腰背的手臂就跟着收紧, 把他往怀里带进去。
他们是在窗边的双人躺椅里,双层玻璃严严实实隔绝了水汽和凉意,旁边是温暖的微型壁炉。
“醒了?”明危亭低下头, 碰了碰他的额角,“还疼不疼?”
除了一动就能酸到咧嘴的胳膊, 明炽完全不记得有什么地方疼。
明炽眨了下眼睛,他让刚醒的脑子动起来,想了一阵得出答案:“他们还告了密, 说我在下雨天的时候腰伤会犯。”
明危亭点了下头:“之前那几次, 我都没有发现。”
今天的雨是雷阵雨,按照天气预报的说法是风刮来的积雨云。明明早上还阳光四射一片晴朗, 上午没过多久,天色就忽然变得阴沉。
两个人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好,昨天又都睡得晚。明危亭被明炽轻轻扯着衬衫叫醒,下意识去摸他的额头,摸到了一手冰凉的冷汗。
明危亭握着他的手,指了指自己:“是谁,这么粗心。”
明炽忍不住笑出来:“是我是我。”
他主动认下这件事,又解释:“以前是会疼的,后来好久都没犯过了,应该是养病的时候躺得多。”
明炽其实也听说了那个纪录片,他自己实在不好意思去看,但也大概知道里面都讲了些什么、之后又要讲些什么。
那几年的经历真要拍出来,说不定都有点残酷得过了头。落下的旧伤只有左侧的听力和腰伤,剩下的只是些无伤大雅的疤痕,已经相当难得了。
明炽自己就很知足。他的腰伤其实也不算严重,只不过是阴天下雨的时候稍微难熬一点,再加上过去自己也没怎么注意,这些年一直没有正经休养过。
……主要是因为没有正经休养过。
上次复查的时候医生还说过,他的年纪还轻,只要严格按医嘱躺平休养,不劳心劳神、不到处乱跑折腾,最多三五个月,就能健康得和其他人一样。
腰伤就是要靠养的,忌讳老是坐办公桌、忌走路和久站。
前段时间他几乎光是躺着,所以即使下雨旧伤也几乎没再犯过。昨天追向栾的时候心里着急,没顾得上太多,好像确实不小心抻了一下。
明炽有点心虚,自我批评检讨:“不注意身体,大早上把影子先生叫起来要药吃。”
“这一点做得非常好。”明危亭摸摸他的头发,“正准备给你颁个奖。”
明炽还没反省完,怔了两秒,竟然不争气地有点心动:“什么奖?”